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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画卷-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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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风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只心念着梅花那等傲然独立的风骨,将心中的三分傲气全都洒落于笔间,数枝横斜一气呵成,枝头三四梅花朵,地上落红一两声,不落窠臼。

    画罢,楚风看着整幅画的用笔与布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左上角的空白处,心里略痒,想了想,还是换了狼毫,用之前所学习的《京酒帖》笔法,将陆游的整首《卜算子·咏梅》写了上去。

    书罢,楚风安静的等待水墨晾干。这时,便听到内室有些动静,楚风不敢大意,走进去瞧,见果然是文端先生睡醒了,只是眉头依旧紧皱着,有些困难的起身。

    “先生,要不要喝些茶水?”楚风连忙上前相扶,“头晕否?是否需要再请郎中来瞧瞧?”

    “拿些水吧,茶就算了。”文端先生在围子床的围子上靠了,叹息一声,“人老了,不中用了。随便经历些事情便要大病一场。哎!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啊!”

    楚风心底有些自责,心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硬要留下那幅《京酒帖》的话,文端先生现在也不会因为气滞而生病了。

    又不禁怨自己嘴笨,想要劝慰几句都想不出辞话来,于是只好唯唯的出去,按照老先生的吩咐,端了些热水进来。

    文端先生喝了两口水,略微顺了顺气,问道:“我方才听外面簌簌有声,是你在习字?”

    楚风如实答道:“没,只是手痒,便做了一幅画。”

    若是文端先生见到楚风的画作,不知要震惊成什么样子。

    他一直以为楚风是寻常的少年,只是在书道上略微有些天分的。在丹青上的能耐,文端先生没有问过,楚风便也没有说过。

    听到楚风的回答,文端先生有些惊异:“哦?原来楚郎也会作画?很好,很好,文人四艺,琴棋书画。即便是并不擅长,偶尔为之也是雅事。”

    楚风应了一声,将文端先生手中的空茶盏接过。

    “老夫仍然觉得有些气闷,哎!心头不是个滋味,百无聊赖啊!楚郎,外面不冷了吧,你若是有空暇,能否扶着老夫出去转一转?”文端先生稍显客套的问道。

    楚风笑道:“这本就是晚辈应该做的事情,先生何必客气?”略微想了想,又道,“这样,小子先扶您出去,然后再回来将这房间的窗子打开,让空气流通一下。空气新鲜的话,人的精神也会好很多,也省着人在屋里的时候开窗会着凉了。您看如何?”

    “很好,没想到楚郎对风水之术也有研究。水死则无鱼虾,气滞则人不旺,便是此理。”老先生颔首道。

    楚风闻言不禁一笑,心想中国古代许多东西都是这样,其实暗含着现代科学的道理,却因为其中参杂了一些“故弄玄虚”的言词,便被后世的一些人当做封建糟粕了。实际上,很多风水之学就是简单的自然科学道理,楚风曾经随意翻看过一些风水学的古书,类似《隋志》中《宅吉凶论》三篇便是如此。

    当然,这些事情非要与古人细细追究是毫无意义的,楚风也没有“显摆”的必要,就如同他没有刻意“显摆”自己丹青高妙的必要一般。

    于是楚风只是上前将老先生扶起,又帮忙找了件偏厚的外衫穿戴整齐了,这才半扶着文端先生往后院中走去。

    从内室到后院,当然要经过楚风方才作画的外屋。他刚刚画好的寒梅图还摆在那里,文端先生路过的时候心思飘忽,并没有注意到。

    扶着老先生在后院转了两圈,陆文端在马圈旁站了,随手取了些干草喂食。老马疲懒的凑过来,神色亲昵。

    “这个小畜生,你老了,我也老了。”文端先生笑着拍了拍老马的鼻子,马儿吐出一口气来,厚厚的嘴唇儿轻颤。

    楚风从厨房里取来一个小马扎,扶着老先生坐定了,又进门开了内室的窗子,这才转回来。

    “楚郎,你不必管我这个老头子了,有什么事情便去忙,我一会儿自己回屋就好。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我这个老头子还不至于没用到连路都走不了的程度!”文端先生笑道。

    楚风闻言,仔细观察了一下老先生的脸色,见果然比方才好了不少,这才微微放心,应了下来。

    李氏书画行那边虽然已经定好,但若是长时间不过去,也不免会有什么变数发生。楚风想了想,便进门将已经完全晾干的画作卷了,置入手中。

    拿着画作出门,走到店面时楚风知会了张大哥一声,便出得门去,一路往李氏的书画行去了。

    方才招待过楚风的小知客,远远的就瞧见了他,立时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

    “小哥,劳烦你了,麻烦请你们东家出来一晤,我除了杀价之外,还有一幅画要卖。”楚风微微一笑。

第十五章 行有行规() 
一个这样大产业的东家,又是书画行当,其实为了阿堵物而折腰结交客人,并不是什么风雅的事情。

    小知客听闻对方有画要卖,便只当做是寻常书生的普通画作,并不上心,只说:“郎君不知,我们这里买卖书画出面的,都是店中的朝奉。郎君即便真的想要杀价,跟朝奉关说便是。”

    楚风笑着摇头:“我有与你们东家结交之意,这一百多贯钱的生意,难道还不能让我见上一面么?”

    小知客闻言有些迟疑,却也不敢做主,便先行将楚风重新引到二楼清静处安坐了,请他稍待。然后便去寻店中朝奉,遥遥指着楚风这边,说明了其中的缘由。

    那朝奉是个四十岁上下的长须长衫男子,这时候顺着小知客的指向瞧过来,楚风微微一笑,举杯遥敬。

    朝奉也微微躬身示意,心想:这少年郎虽然衣着朴素,可是气度不凡,听小知客的说法,眼光也是很高明的,难道是哪个衰败名门的后人?如果真是这样,这种人手上恐怕会有不错的东西,而且可以狠狠的杀价呢,倒是一笔可赚的买卖……

    于是也不推辞,与小知客一齐走了过来,拱手笑道:“这位郎君安好,在下姓郑,是这里的朝奉。听说郎君有画作要买?不知是何人的手笔?”

    楚风对自己的丹青还是有一些自信的,这时候也不多说,径直将那寒梅图铺开了,展给这郑朝奉瞧。

    郑朝奉乍见这幅寒梅图,眼睛就是一亮。

    唐朝书画富贵逼人,诗作也是恢弘潇洒,正是所谓的盛唐气象。宋朝的书画却渐渐开始向文人画的方向变迁,清贵可喜,凄寒也动人,淡妆有味,浓抹也堪玩。正是一通百花争艳的风气。

    当然,从后世的眼光看,宣和年间的集大成者还在于山水画,尤其是王希孟《千里江山图》一出,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这是几千年以将都无法比拟的绝唱。

    不过从民间来看,各类书画都有人品评、赏玩,争奇斗艳,十分可喜。

    楚风的这幅寒梅图,虽然画的是凄寒的梅花,却并不是一味的苦寒,枝干横斜处颇有几分峥嵘的傲气。尤其是左边的配词,虽然陆游的《卜算子》带着寂寞凉寒之意,可是楚风用了《京酒帖》那洒脱不羁的笔法写出后,却分明从字里行间中逼出了三分英气。就连“零落成泥碾作尘”都不再是原本的哀婉,而是“唯有香如故”的执着与坚韧!

    只是简单的变一变字迹,就连诗词文章的味道也会跟着发生改变。这,大概就是书法的魅力罢!

    郑朝奉毕竟是浸淫书画之道几十年的人了,哪里会瞧不出眼前这书画的妙处。但他毕竟是生意人,面上并不显的,只是淡淡道:“郎君这书画不错,只是看起来并非名家所作,有没有落款,卖价上可能会打一些折扣。”

    “是么?”楚风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画中的那首《卜算子》,若有所指的道,“以郑朝奉的眼光,难道看不出这一手字是从哪里来的?”

    楚风不可能闯进李氏书画行就指责别人作假字画的,毕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与势力,能够在杭州城中开设这样规模书画行的人,总不会是寻常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楚风并不是强龙,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楚风至多只是一个小蚯蚓罢了。

    更何况,在楚风看来,作假字画总不会是什么大张旗鼓的差事,除了这书画行的高层之外,这些小小的知客仆从应该是不会知道的。

    至于眼前这位郑朝奉,看起来颇有些身份,可以试探一番。

    果然,不出楚风所料,那郑朝奉顺着楚风所指,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卜算子》的字迹后,心里就是一紧,目光一缩,盯住了楚风。

    楚风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寒意,淡笑道:“郑朝奉还请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想要见见贵东家而已。不瞒您说,这《京酒帖》我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楚风这番话说得浅淡,里面的意思郑朝奉却听懂了,一时间不免有些心惊肉跳,少不得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楚风几眼。

    旁边的小知客却不知道其中的意思,这时候只听着二人含含糊糊的对话,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面对着郑朝奉的打量,楚风并不避让,只闲闲的坐了,品茶,嘴角含笑。

    “这位郎君,请随我来。”

    郑朝奉心下有了论断,起身冲着楚风拱了拱手,又将他领到了二楼屏风后一个隔间当中,请他稍待。

    这隔间陈设更加精美,香薰扑鼻,明显是为贵客准备的。

    又有人奉上了茶水,楚风却不敢喝了。如今他是深入虎穴,做的又是戳别人脊梁骨的事情,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人迷晕了,自己都没处呼救去,不得不防。

    笑着谢过,又起身将窗子打开,使屋内的香气散开。这等熏香的雅事,是楚风有些不适应、享受不来的。

    小知客在旁边相陪,这时候楚风不开口说话,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好奇的看着楚风的身影,心想这位郎君到底是什么来头,方才与郑朝奉说的那些话,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东家几个月能见一位客人就不错了,一般来说,见的还都是杭州城里有名有姓的达官贵人。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郎君,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人啊……

    小知客心里不解,却又不敢多问,只好安安静静在旁边侍立陪同,却也不免觉得屋内的氛围有些尴尬。

    好在没用太长的时间,郑朝奉便重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往旁边侍立躬身,迎着一位二十五六、清贵逼人、大袖飘飘的男子走了进来。

    “东家!”小知客连忙问安。

    楚风寻声回头去瞧,见这位被称作东家的男子,穿着一袭金丝绣边玄青色的曲领大袖,腰间系着一条青罗绸缎绣着暗纹的大带,带上衔着一颗巴掌大的玉环绶,行走时飘然洒脱,举止间颇有些睥睨的高傲。

    这时候他看到楚风,嘴角微微扬起,笑容中带了三分冷意,并不打招呼,而是径自入了房,伸手将楚风的那幅画随意展开,漫不经心的一瞥,问道:“这是你画的?”

    能通身带出这样扑面而来之傲气的,楚风还是第一次见到。但有趣的是,这人的傲气虽然浓厚到往这里一站就布满房间,可是不知为何,却并不令人觉得抵触烦躁,反而有一种“他就应该这样高傲”的感觉。

    楚风正凭窗而立,这时候见他如此,便也不整肃,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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