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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旁是一片东倒西歪的狼藉,满地的陶瓷碎屑。只有他的椅子还端正着,衣冠也十分整齐,这样的画面看起来有些不和谐。
“你若是不跟我提及当年的事情,也就罢了。”刘正平穿好了鞋,缓缓起身。他的语气已经放的平缓,却比之前凶狠时更加冷冽,“你父亲是的确是一把好手,看准了花石纲的事情,巧妙的一推,就叫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以至我现在的‘平步青云’。不过,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看不出么?就是那轻轻的一推,换来的也是我如今的众叛亲离!”
妇人不明白那种压抑着的危险,这时候见刘正平的声音放轻了许多,心头畏惧竟少了几分,这时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就众叛亲离了。你如今有权有势,亲戚朋友的谁不来巴结。”
刘正平嘿笑一声,转身去拿自己的腰刀,又缓步走到妻子身旁。
这一次,妇人终于看出刘正平灌注满全身的怒火。她忽然想起,自己夫君的手上,也是落下过几条人命的。于是,她面色如纸。抖如筛糠。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刘正平的声音极轻,嘴角微微上扬,一如夫妻间的情话。
但妇人却能够感觉到那种带着血腥味儿的威势。她看着刘正平右手握着的那把刀,嗅到鼻尖萦绕着的酒气,眼泪不受控制的不断流淌下来。
刘正平用刀柄拍了拍妻子的脸蛋,盯着她那双满是惧色的眼睛,嗤笑一声。起身,出门。
推门而出,飘飘洒洒的雨丝落在脸上,让人察觉出一丝格外的清爽来。
两个儿子正站在回廊下,有些害怕的看向自己。
下人们早已躲得远远的,假装没有听到二人方才的争吵。
刘正平抬头看着被黑夜笼罩的月色,不知为何,心情却觉得万分舒爽。
“给你们母亲请个郎中来。”刘正平看向自己的长子,一个已经十一岁的少年。
少年长得很像他的母亲,眉眼间却带着刘正卿的刚毅。当然。那也是自己的刚毅。
突然间,他很想自己的弟弟。
“我去巡夜,今夜不回了。”刘正平吩咐着,头也不回,“好生照顾你们的母亲。”
他说。
夜色与雨丝同时洗刷着他的身影,官服因为吸饱了雨滴渐渐变得刚硬,颜色也愈发黑暗肃穆了。
细雨无声。
却足够动人心魄。
刘正平并不骑马,也不撑伞,甚至连蓑衣斗笠都懒得戴。
一路上遇见不少同袍下属,上前施礼问安。当然有人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送上雨伞,都被他拒绝了。
他忽然很喜欢这种感觉。湿漉漉的,凉津津的。一如少年时与弟弟在水中的欢闹。
当然,刘正平不觉得自己的弟弟会见他。所以在夜色里走的很慢,仿佛希望一夜都走不到刘正卿的家门似的。
里坊的大门一扇扇的为他打开,又一扇扇的为他关闭。
可杭州城毕竟只是杭州城,就算是走得再慢,总是能够走到的。
刘正平抱着膀子站在弟弟家门前。看着因为年久失修微微倾斜的门板,以及台阶上两块碎裂的石板,心里默然。
野生人静,连犬吠声都不闻。
院子里的人当然早已睡了。
总不能,这样莫名其妙的叫醒他。
刘正平自嘲一笑,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刘正平啊刘正平,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这几个月凭借着楚郎君的主意做了些好事,一鸣他就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了么!
刘正平很清楚自己弟弟的脾性,于是很自觉的没有敲门。
他退后两步,靠向身后的墙壁。屋檐的宽度刚好能够遮住自己的身体,淋漓而下的雨丝便从他的眼前滑落。
从这个角度,他能够看到院墙里的窗棂上缘。
夜风吹过,刘正平的心有些烦乱,同时又蕴含着一种许久未曾遇见的平静。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
一如许多年前的那个飘雨的白天,他挎着刀走进家门,为了运送一块花石纲,让手下砸烂家中西面的墙壁。
因果有报应。
这一切,都是他刘正平应得的。
简单来说就两个字——活该!
刘正平笑了笑。
这时候,几乎莫名其妙的,院子里亮了起来。
刘正平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
一阵人语响,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飘雨的夜里传不了多远。但那片光亮却是实实在在的,刘正平数着自己的呼吸,二十三次了,但那灯火仍旧没有暗灭下来。
为什么,要点灯?
刘正平感觉一种莫名的紧张。这种紧张,要比当年他只身遇匪,拔刀宰了三个人的时候,还要紧张些。
刘正平不得不承认,人生,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有等待了十六个呼吸,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仿佛赴死一般,刘正平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后院,准备一窥究竟。
人如影,灯如豆。
光亮之下并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鬼魅,只是有一道窗前的人影,手握一卷,正在读书。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隔着窗户,里面的人影并不清晰,但刘正平却认得出,那的确是自己的弟弟。
一种莫名的感动充斥了刘正平的心头,他突然很想敲开那扇窗子,将自己心中所有的话语一股脑的说给对方听。
可是另外一头,理智却告诫着他,在他推开窗户的一刹那,当里面的那个人看清自己的容颜之后,最可能的情形,只是一个拳头冲着自己的脸砸过来。
这样的结果不会有任何的意义。
想到这里,刘正平笑了笑。
他忽然发觉,今夜他笑的次数格外多。偏生这些笑容又都是发自内心的,只不过,含义,要复杂了些。
在窗外又站了片刻,刘正平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离开之前,他发出了一声叹息。
日暮酒醒人已远。
一片空空荡荡的黑夜里,刘正卿推开了身旁的窗子。
夜风灌进来,伴随着的还有一些零星的雨丝缥缈,打在脸上,微凉。
“怎么了?为何开窗呢?”
正在床上缝缝补补的周氏愣了愣,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刘正卿盯着窗外的一片黑暗看了一会儿,他的双眼中有什么东西跳动了两下,却又很快的熄灭了。
“没什么,”脸上带了笑意,刘正卿起身将窗子关的严严实实,“读书读傻了,方才还以为有人在外头。”
周氏闻言,温柔的笑起来:“看来真是读傻了,这深更半夜的,哪里会有人在外头乱窜呢!”
“恩。”刘正卿笑着应了,又道,“你若是不睡,也好歹再点一盏灯,仔细伤了眼睛。”
“不碍事的,这里亮得很!”周氏笑道,“夫君莫要操心这些事情,快读书罢!”
刘正卿点了点头,重新坐了回去,拿起书来,心思却已经乱了。
楚风最近的来信说了许多事情,有关救灾的种种,说是他与刘正平一同研究的东西,刘正平正在一点点的推行,阻力不小,但收效的确很不错。
这些看起来,都是楚风信手写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刻意所指,可刘正卿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楚风暗地里的意思。
刘正卿也仔细的观察了刘正平许久,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确为灾民做了许多的事情。
只是……因为这样,自己就要原谅他么?
没有人知道答案。
刘正卿自己也不知道。
微雨敲窗,夜,无眠。(。)
第三十七章 俗人焉知流云事()
同样的夜色里,三更时分,正是清宵热闹时节。
樊楼里,小厮仆从们穿行而过,姑娘们笑语盈盈如果蝴蝶穿花。
酒香、菜香、胭脂香更迭交错,仿佛形成了一片交织勾勒起来的网,将整个樊楼都罩在了里面。
墨香曾经在里面出现了片刻,如今,早已被撤出。
旖旎的味道随着夜色的深邃逐渐浓稠起来,令人沉醉其间,无法自拔也不愿自拔了。
这是最好的日子。也是最坏的日子。
有人搂着姑娘的纤腰,看着眼前的美景,已经心无旁骛。
有人看着台上的女子,心思汹涌澎湃,并不在乎种种其他。
更多的人摆出一副风雅的样子,与身旁的友人、少女们说一些书画上的种种,行止间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味道,竟也能够引得少女们用闪着光芒的目光看向他,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虽然,这些虚荣心的满足,大多是用金钱买回来的。
骊山语罢清宵半,那是唐明皇的旖旎文章。眼前的,却是纷繁层叠的热闹。
在这样的热闹里,大家在等待着名次的公布。这时候,有人已经洋洋自得,有人已经不作他想。
还抱着一丝希望的人,紧张的看着那通向后院的卷帘门。
时不时的,那里也会传来几分消息。因为大家都知道,此次评判的几位老先生,如今都在那扇卷帘门后面的院子里。
这时候,台上的姑娘正怀抱琵琶,唱着脍炙人口的《琵琶行》。刚刚十二岁的小仆在端酒的时候不小心溅出了几滴,落在客人的衣服上,正满脸赤红的道着歉。西边的角落里,打情骂俏的人儿已经令女郎香肩微露,忍不住抓着人去了后院。东边的回廊下,耍酒令的人玩的正欢愉,哈哈大笑的声音穿遍了半个花厅……
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卷帘门后头走出了一个小老头,他的面色有些急切,又带了三分茫然。
端菜的小厮自然认得老头子是楼里请来的评判,东京城书画界的泰山北斗。这时候连忙去问对方需要些什么。
二人低语了几句,小厮面露不解之色,但依旧抬起右手指了指楼上的方向,又特意说了下那门口的两名侍卫。
老者闻言面色更加谨慎,道了谢。看着阁楼的方向踟蹰片刻,终究还是下定决心,一撩前襟上了楼梯。
一直紧张于名次结果的人,这时候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连忙拍了拍旁边之人的肩膀,指了指正在上楼的那名老头子。
“那是不是张奉之张老?这么急匆匆的是做什么去?”
“咦,好像真的是他。张老应该也是评判之一啊,这时候不是应该忙着评判么?为什么会这样匆忙的跑出来?”
“那个房间里的人是谁啊?我的天,你们看张老的样子,对那两个侍卫都很尊敬啊!”
这个时候。侍卫身边,被称作张老的人的确有些萎缩着,看了一眼房门以及旁边用厚重帘子遮蔽了的窗子,冲着两名侍卫微微点头:“二位,里面的人是不是……”
他用自己的身体挡着,两手抱拳冲着斜上方拱了拱,示意着对方身份的尊贵。
两名侍卫见状,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如同铜人一般垮刀站在那里。连眼睛都不动一下。
张奉之明显有些尴尬,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开了。
门只开了一个小缝。里面的人伸出一只手来,向里面勾了勾,示意他进门来。
侍卫让开一条道路,张奉之紧张不已。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恭恭敬敬的走了进去。
只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