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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式上不存在差错。”
“账目上也没有错。可是金德讷格尔驻点的交易额一直在下滑,我们之前对英国人的让利是不是太多了?”
陈瞻很清楚这里的商贸银行驻点的成交额为什么会不停地下挫,英国人的加尔各答银行在这当中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甚至还包括东印度公司的总部。
中国跟英国人签订的协议,很大程度在这件事上起到了推动作用。
金德讷格尔驻点的运营状况通过阅读这些账目就可以一目了然,在协议签订之前,金德讷格尔驻点的成交额是节节攀升,而协议签订之后就是不断下落。
但把这一切都整理妥当之前,陈瞻必须要亲自一一的过目。
“贷款业务额度提升的倒不少,但这借出去的资金都能收回吗?这个汉普顿,还有杜拉尔、波特,你们单独贷款给这些英国人的资金都过一千英镑了。太多了,已经达到你们单人最大的借款金额的上限了,现在通知他们,让他们都来见我!”
陈瞻板起脸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气势的。商贸银行在金德讷格尔驻点的经理连连点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有。
……
另外一边,金德讷格尔的某家旅馆中。
朱渥在警卫的陪同下,正跟一个满脸沧桑的三十岁欧洲人谈话。房间外的走廊里还等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是前英法军人、水手、商人出身。
这些人对国家、民族、甚至宗教之类概念都不怎么在意——在意的就都来不到这里来了。
不过说实话,这年头的大部分欧洲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国家和民主意识的。
同时呢,这些人也都是比较安分守己的人。在金德讷格尔不是一天两天了,受到了观察员细致的观察,都是比较能遵守规矩的人。
此外,这些人都有家人或是亲戚朋友在金德讷格尔,按照观察员的说法,有家人和亲戚朋友的人顾虑总会多一些——在他们想要背叛的时候。
“哲罗姆……前法兰西海军少校,听说你还是一名法兰西的贵族?”
朱渥是这次赴欧舰队的指挥官,他看着手上资料,将其与眼前这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白人军官对照了起来,同时等候旁边翻译将他的问题传达给对方。朱渥能说几句英语,还能说几句瑞典语,但他不懂法语。
在翻译的传达下,哲罗姆站起来行了一个礼——模仿国防军的军礼,但有点不伦不类。
“是的,将军阁下。”
“那么能说一说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的队伍吗?要知道,你可是一名贵族。”
朱渥继续问道,而对方的回答也很坦率:
“我需要钱,尊敬的将军。我的妻子生了重病,虽然好心的张医生将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还没有收我们的诊疗费,但是我妻子的休养康复依然要花很多钱。”
朱渥看了看手上资料——这里每一个人的情况观察员都调查的很详细。这个哲罗姆的妻子的确是她的妻子,在战后从欧洲带着孩子来到印度寻找他,因为哲罗姆在战后被安置在了金德讷格尔,他在战争中表现优异,然后被放到一艘法国印度公司的单桅纵帆船上担当船长。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是很宽绰和美好的。
哲罗姆虽然依旧在海上任职,但他那艘单桅纵帆船的活动地点就是围绕着金德讷格尔,他是能够经常回到家中的。
可是后来巴黎爆发了大革命,哲罗姆在老家的财产被人民军全部没收,甚至于连他夫人的娘家都联系不上了。印度公司召集他们在印度的所有武装舰船,回缩力量,撤离印度,以防止‘不可预知的危险’。
哲罗姆却无法离开当时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妻子,还有一双年岁不大的儿女。
哲罗姆选择离开战船,留在了金德讷格尔。随后的日子里,哲罗姆的妻子患上了病,这对坐吃山空的他们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生活状况是每况愈下。
及到现在,哲罗姆家已经一穷二白了。他必须站出来工作,而且他的儿子年龄也到了十二岁,女儿也有十岁了,已经可以照顾他们的妈妈了。
所以哲罗姆是不在乎自己加入的下一支队伍是属于法兰西还是中国的,他对现在的法兰西感觉到由衷的厌恶,反而是对帮助过自己的张医生的祖国——中国,充满了好感。
在观察员的评价中,哲罗姆是一个合格的海军军官,也是一个热爱家庭又有着一定文化涵养的男人,认真负责这四个字是可以作为他的标签的。
作为赴欧舰队在欧洲的‘向导’,挑选对象的资格审查是十分严格的,观察员挑选的这十几个人都是在道德上比较正直的人,无论在什么组织中,这种人总是更可信赖一些。
“没有尝试过找其它工作吗?”
“我是一名军人,更习惯于在军舰上使用武器和战斗。除了这些,还有那些贵族礼仪之外,我也不会其它的生活技能。”他的气质和块头并不适合担当随从或是管家。
“中国人非常优待军队。你们的士兵和军官的待遇很高。这笔薪水足够我的妻子和儿子过上安稳充裕的生活。”
朱渥点点头,心里颇为满意——人与人之间的感觉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看得顺不顺眼而已。
哲罗姆的简历就让朱渥很欣赏,对家庭和亲人负责人的人,他很喜欢。因为朱渥自己就无法抽出过长的时间来陪伴自己的家人,但他也是一个非常热爱家庭的人。
他觉得哲罗姆与他是一样的人。
在这个名字上打了个勾,朱渥抬眼直视对方——军人之间永远是直来直去,没什么虚头八脑的东西:
“你被录取了,但只能从最基础的三等顾问开始——我们不承认法兰西的军阶,也不认同你的贵族爵位。所以你当前的军饷不算高,当然,满足于你的要求是可以的。只是你的妻子还在生病不是?
我们可以暂借你一笔款项给家属治病和安置你的家庭,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让你的妻子孩子去中国。这笔借款你可以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偿还即可,这是属于无息贷款,我们会从你今后的薪水里扣除一部分用来还债,三年就可以还清。
但你需要尽快的掌握中文,至少拥有最起码的语言交流能力,在军舰上是不会配备翻译的。”
“如果你汉语说得好了,说不定你还可以那一份‘翻译’的薪水。”
哲罗姆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朱渥给予的待遇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我当然愿意把妻子和孩子送到和平安定的中国去。感谢你的关怀,我明白的,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报答,将军阁下!”
当最后这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从哲罗姆的眼角流出来了。中国人竟然愿意借一笔钱给自己安置家庭,这真是上帝一般的仁慈。
这支军队的待遇真的很好,哪怕是最低级的军饷也不少,也足够养活他的妻子和儿女。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忧愁,在这一刻全都一扫而空了。
兴奋之下,他又多说了几句:
“中国的海军非常强大,你们有世界上最强大的一级战列舰,而且不止一艘。我很希望能在这样的一支军队中服役。”哲罗姆说道一级风帆战列舰的时候,眼睛绽放着耀眼的精光,作为一名海军军人,那就没人不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指挥一艘小山一样庞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纵横四海。
只不过哲罗姆对自己‘顾问’的职务理解有点偏差,他到了军舰上可不是去服役的,那是要对代表团里的一群人解释重重欧洲的社会、文化和经济、历史、哲学、信仰等问题。
哲罗姆出身贵族,那真的是很有必要的一个人选。
而与此同时,就在金德讷格尔另外一侧的一件平凡的建筑中,观察员正笑眯眯的在和一个白人青年谈话。比起朱渥那头的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观察员这头可要和善可亲的多了,桌上甚至还摆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旁边还放着方糖和牛奶。
只是那白人小伙子却显得颇为不安,腰背挺得笔直,时不时的伸手拭一拭额上汗珠,又或者摸一摸挂在脖子上的银十字架,仿佛要抵御来自魔鬼的诱惑一般。
这也的确是来自魔鬼的诱惑。
只要传递一下消息,就能根据消息的重要性,拿到从十到一百数额不等的英镑。只要他能在自己的叔叔耳朵边歪一歪嘴,就能有数以百计的英镑。
中国要吞吃法国在印的那五块非武装殖民地了。
南京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而这需要在印法国人自己的配合。
眼前的青年的亲叔叔,就是法国在金德讷格尔的市长。
同一个时间呢,世界上总会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时间老人不可能让一件事占据了自己的所有。
在印度,在金德讷格尔,陈瞻在查账,朱渥在补充短板,哲罗姆在为寻找到了心生而惊喜,观察员也在将一个已经下水的青年拉到水潭的更深处。
第八百九十一章 世界悄悄发生的改变()
汗水不停地从白人青年的额头上流下。
他感到极大地恐惧,就仿佛又一支无形的大手在紧紧地攥着他的心脏,下一刻他的心脏似乎就要被捏爆,整个人就要被捏爆。
但他没有勇气向自己的叔叔说明一切,因为他已经下水了,而且不是刚刚下水。
“……你要为自己着想,你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你只是你叔叔的侄子,你的堂兄弟才是继承你叔叔家产的人,你能获得什么?”
“一口饭吃吗?”
“你想要过仰人鼻息的日子吗?”
“你难道不想拥有比你叔叔更多的财富,过上更好更美的生活吗?”
青年是他那位市长叔叔的秘书,之前因为财富的诱惑,悄悄的将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告诉了观察员,然后就如同落入了泥潭中的猎物,再也挣扎不脱观察员的手掌了。
“你是魔鬼,你是一个真正的魔鬼……”
对面那位‘笑眯眯’的口中慢吞吞的说出的每一个字,那都让他有种在和魔鬼打交道的感觉,他心底的**被观察员一点点挑动了起来,然后再也抑制不住了。
“……你瞧,贝特朗先生,你还很年轻,有大好的前途。我们知道你最近在你叔叔的家庭里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对待。你的婶婶和堂弟不该这样的对你,你可是他们的亲人。但我从他们的身上却感受不到半点亲人的味道……
我觉得如果你在日后如果继续留在这个家庭里,恐怕会很麻烦。”
名叫贝特朗的高卢小伙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大腿,自己的堂弟在打猎的时候,一枪差点打中了他的左腿,上帝啊,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贝特朗在那一刻人都吓尿了。
可是他所得到的只是那个在自己的叔叔跟前表现一直很乖的堂弟的一声口不对心的道歉。
可贝特朗却觉得那绝对不是无意的,他唯一判断不了的就是,那一枪,他的亲爱的堂弟,究竟是想打断他的腿,还是仅仅是在警告他。
说真的,贝特朗对于自己的叔叔很有感情,他的叔叔也很爱他,毕竟他的堂弟和婶婶都对他产生了猜忌,如果他的叔叔不是真的爱他,又怎么可能是这样呢?
但是那个堂弟,还有堂弟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