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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娇娇小姐平时是不接客。呃,不招待客人的。那上次帖木儿回去,怎么又是她亲自招待的呢?还有刚才跟她一起出去的男人,好像也是她店里的客人,她不只端茶递水,还陪人家逛街呢。看来,张大小姐出不出来接客,完全由那个客人本身的来头决定。
想到那天帖木儿回客栈时她那倚门而望的样子,还有刚见到时雀跃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秀儿心里竟有有点微微的泛酸。
难道,她不单只跟刚才地那个男人卿卿我我,还想勾搭帖木儿?就凭她,一个客栈老板的女儿?别笑掉人的大牙了!帖木儿是什么出身啊。
想到这里,秀儿心里一惊,顿时连冷汗都出来了。张娇娇再不济,好歹也是良家女儿,家里还有客栈,还请有人工,也勉强称得上一声小姐了。而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一阵痛楚漫过,本来不在乎这些地,可是一旦想起,还是会难过。毕竟,自己也曾经是所谓的“千金小姐”,也过良好地出身。只是家道中落,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世人眼中地贱人………“戏子”。
但秀儿很快就咬紧牙关告诉自己: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想做自己喜欢地事,就要付出代价。没有人能同时拥有一切,又想唱戏,想拥有戏台上的迷醉与光荣,同时又想要良家出身,养在深闺的好女子名声,那怎么可能呢?即使你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的处境确实是污泥。
这不,马上污泥就漫过来了,通州府尹派人来下了召请函,请他们明天午宴时去府衙助
秦玉楼收了召请函,送那人出门的时候,牛管家笑着说:“赵哥,你们消息真灵呢,我们这里还没收拾好,你就找来了。”
赵哥显然跟牛管家很熟,摇了摇头说:“没办法,老爷要请的人,藏到哪里我都要请到的。你以为我一下子就找到了啊,我先跑戏院,再跑小李各村,末了才跑到这里。我从大清早起来就办了这点事,现在我手里的帖子还多着呢,要都像这样,那完了,腿都会跑断。”
秦玉楼赶紧道歉,牛管家也不好意思地说:“那怎么办?这里也是刚搬来的,开水都还没烧,要不,我请你去茶楼坐一会儿吧,正好我也渴了。”
秦玉楼马上说:“还是我请两位去茶楼吧,都是我,才带累你们这样的,真是抱歉得很。”
赵哥拱手道:“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会儿我哪有空啊,除了送帖子,还有好多杂七杂八的事。府里明天要来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为接待他,我家老爷这两天头发都快愁白了。”
牛管家笑问:“什么重要人物啊?”
“廉访卢疏斋卢大人,你们听说过没?”
秀儿一愣,想不到会到这里听到卢大人的名字,她越发竖起耳朵听了起来。这时只听见牛管家说:“这人是干了几件大事,拉下了好几个朝廷要人,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但他现在不是调到江浙去了吗?又不是这里的,你们老爷紧张什么?”
那个赵哥道:“他是江浙那边的廉访史没错,可他现在正在这边查案啊,他有尚方宝剑,如朕亲临的。廉访史办案,本来就可以跨省,他们并不隶属于当地的行政长官,而是直接对皇上负责的。”
“那也不怕,你家老爷那么硬的后台,谁敢招惹,再说了,”牛管家趁机吹牛怕马:“府台大人如此清正廉明,通州百姓哪个不拥戴?正该让卢大人这样的人来,这样你家老爷的清名才可以上达天听。”
“你说得是。”赵哥笑了起来,回头对秦玉楼说:“明天中午你们一定要按时到哦,府衙在哪里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
“明天人多,府里没有那么多人手,也没有那么多车,就不能来接你们了,你们自己去,在门口出示召请的条子就行了。”
秦玉楼急忙表态:“知道知道,大人您快去忙吧,我们当然自己上门了,哪里还敢劳烦大人
第五折(第一场) 雨中
对于唱戏的人来说,参加官府的宴会倒也稀松平常,就算入行才几个月的秀儿,也已经见识过好几回了。去了无非就是吹拉弹唱,侍候官老爷们吃喝玩乐。
好在这种也算正经场合,老爷们可以尽情逗乐子,偶尔也有轻浮之辈趁机拉拉小手摸摸小脸什么的,但原则上,还是不许有公开的色情交易的。至于私底下如何,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这次的宴会,因为事先知道卢大人会出席,秀儿倒是有些期待。自从上次卢大人说,他父亲早年给他印的文集他自己都没有了之后,秀儿就一直把家里的那本带在身边,想看看能不能瞅个机会给他。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给呢,难道就为了一本书,特意找上人家的衙门去?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有借机套近乎的嫌疑。
对这位大人,秀儿是打心底里敬佩的,可以说,他是她最仰慕的人。有才华,有骨气,在蒙古人的朝廷里做事,决不畏畏缩缩,最近几年拉下了好几个蒙古高官,为被他们压榨和迫害的汉人伸冤。他是年轻一代汉人的偶像,是她心里的一尊神。
晚上,秀儿情不自禁地又在灯下摸出那卷书,同屋的翠荷秀问:“秀儿,这是什么书啊,我总见你看它。”
“哦,是我喜欢的一本文集。这时解语花问:“你有没有杜仁卿的诗词集?现在最时兴的就是他的散曲了,尤其他新填的几首寄生草,勾栏里差不多人人传唱,客人也点得多。”
翠荷秀也说:“上次中书府开宴地时候,十八春的几个人边唱边跳的就是《寄生草》。曲子好听,词也填得不错,当时我真是被她们惊艳到了。”
说到寄生草。解语花开始轻轻哼唱起来。秀儿平时专心排戏,对唱曲之事不大热心。所以会唱地不多。想到时不时要参加一些宴会,也跟她们学了起来。
几个人正唱着,一阵凉风吹过,蜡烛摇摇欲灭,翠荷秀忙去关窗子。看着外面的夜幕说:“呀,好像要下雨了。”
“下雨正好啊,前几天睡在那边,我都快热死了。不铺稻草吧,都说女人不能直接睡在地上,有寒气,睡了容易得病;铺稻草吧,又热得要死,我现在身上一身地痱子。”解语花边说边奋力摇着扇子
秀儿说了一句:“下雨自然凉快些。可又怕蚊子多。”
解语花一掌拍在自己腿上:“这不就是蚊子?我还说这里明明比那边干净得多,怎么蚊子反而多了呢,原来是要下雨了。”
秀儿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遥远的天边不时闪过一道光,侧耳细听。还能听到隐隐的雷声。但愿明天不要下雨才好。但愿卢大人不要一下雨就不来了,她还想把这书带去给他呢。
可是。老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这天后半夜还是下起了雨。到第二天早上总算停了一会儿,大伙儿正庆幸呢,等他们要出门地时候,雨又下了起来,而且有却越下越大之势。
冒着大风大雨赶到通州府衙,一进门就乐了,因为府尹大人苏日格把他的衙门布置得像人家要结婚的新房一样,到处花团锦簇,满眼望过去都是花。估计,好些盆景本来是放在外面院子里的,因为雨大,都移到里面来了。
认真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除花花草草盆盆钵钵特别多外,其余的贵重陈设倒很少见到。看来苏日格大人为接待这位出名的铁腕人物很是下了一番工夫。首先他是铁面无私,手握尚方宝剑的廉访史,决不能给他奢靡的印象;同时他也是满腹诗书,出口成章的才子,府衙内地摆设又不能太古板太无趣。所以,苏日格索性摒弃贵重陈设,只用鲜花迎客,也真是用心良苦,看来,这当官的学问深那。
站在回廊里,听前厅不断传来通报声和寒暄声,再过一会儿,秀儿她们也被仆人们带到指定位置。进去的时候,有地官妓已经在开始调弦试音。看到戏班的人出现,她们一开始爱搭理不理地,大概以为是同行吧,后来听人介绍后,马上有人凑过来问:“谁是珠帘秀珠老板?”
翠荷秀朝秀儿指了指,一下子好多女孩向她微笑致意,秀儿也同样向她们致意。撇开她们地身份,她们也只是一群妙龄少女,喜欢逛街,喜欢看戏,喜欢各种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对她们,秀儿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心里好像总有一种悲悯,因为她们跟她又不同。她会入籍唱戏,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完全是她地自由选择。而她们呢?绝大部分只怕都不是。当官妓的女子,有的是因为家里犯事被贬的,有的是被坏人拐卖的,还有的,是因为家贫被亲生父母卖掉的。
在无聊的等待中,女孩子们慢慢聊起天来,当然也说到了今天的贵客:卢疏斋卢大人。听得出,这里所有的女孩都对他充满了敬意,也充满了兴趣,年轻,英俊,富有,未婚,高官,才子……所有这些条件使他成了很多女孩心里的梦中情人。
秀儿忍不住问自己:这其中也包括我吗?
似乎包括,如果仰慕也算的话。她抱紧怀里的那一卷书,想象着把书给他时的情景,他会跟她说些什么呢?
然而,她们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今天的贵客,那些陪客们倒是早早到了,一起陪着主人翘首盼望。
终于,大厅外有人冲进来说:“老爷,卢大人的轿子已经到状元牌坊那里了。”
苏日格忙站起来说:“那我们去门口等着吧,你们几个拿着伞去门外接着。”
“是。”一阵兵荒马乱,仆人们拿着伞先跑了出去。
秀儿她们也跟着起身在走廊里站着。
很快,又一个仆人伞都没打,冒着大雨冲过来喊:“老爷,老爷。”
苏日格正要出二门,听见喊声忙站住问:“又出什么事了?”
那人擦着脸上的雨水,喘着气禀告:“有人在府衙外拦住了卢大人的轿子,说有奇冤要向大人申诉。”
苏日格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跑下台阶,仆人撑着伞在后面撵着。这时,秀儿看见大门口一阵混乱,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然后,哪些人慢慢让开一条道,就在人群的最中央,她看见了卢挚。
待走近,才发现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她有点眼熟的人,到底是谁她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解语花突然指着那个人说:“天那,叶公祠的教书先生怎么也跑来了?”
秀儿忙点头;“对对对,就是他。”难怪刚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教书先生还是穿着那件胳肢窝里的线缝都散掉了的破衣服,看来真是穷到一定的程度了,只是,他这一身,出现在府尹大人的宴会现场实在是碍眼。今天来这里的人,要么是官,要么是仆,身份不同,衣服长短不一,但好歹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只有他,衣服那么破,那么脏,全身好刚像从泥水里捞出来的。
秀儿突然恍然道:“原来他就是那个拦轿告状的人!”
翠荷秀和解语花稍微愣了一下,也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解语花说:“他在叶公祠的时候就整天喊着要告状,要我们帮他引荐高官,这回终于被他等到了。卢大人素来以刚正严明著称,肯定会替他伸冤的。”
翠荷秀不解地问:“既然他是来告状的,卢大人带他来这里干嘛?难道,先带着他赴宴,回头再带他去审案?可是你们看他那身衣服,下摆上全是泥水,多半在地上跪了的,怎么赴宴啊?”
此时,卢大人已经带着那姓张的先生走到了府衙大门边,朝迎上去的官员们一拱手说:“因为有人报案,就不方便陪各位大人了,抱歉抱歉。下次各位到了杭州,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