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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县令是天启二年的三甲进士,像他这样的三甲进士没有特殊情况是进不了翰林院的,只能外放个县官慢慢往上升,不过如果有大机遇的话未必不能做到巡抚督师一类的职位,比如袁崇焕就是同进士出身,最后也是做到了蓟辽督师。总而言之,虽然三甲进士比起一甲二甲差上一些,比小小的举人还是强出太多的。
房县令今年不过四十来岁,正是一个官员**最强也最年富力强的时节,因为是私下会见,也为了照顾尚且没有出仕的柳旭等人的感情,他并没有穿官服会客,只是穿了一身燕居服。他是陕西人,脸盘很大,单眼皮,粗眉毛,说起官话来总是带着一股子陕西口音。
县令官职虽然只有正七品,虽不是“九品芝麻官”也差相仿佛,在京官眼里不值一提。但是县令在一县之地却称得上是“百里侯”,权力极大,所谓“灭门知府,破家县令”就是此理,和一介小小举人不啻天渊之别。
然而眼见柳旭走入二堂,房县令却满脸堆笑地起身迎接,这已经是难得的礼数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柳公子年仅弱冠,却带领我江南士子作出这么大的事情,真让老夫羞愧啊!”
柳旭微微一笑,这房县令的表现已经表明了他寻求合作的意向,自己只需要打蛇随棍上就好了,信手打了个弓,把礼数做到,也是笑道:“父母大人何出此言?大人镇守一方,明察秋毫,活民无数,正是我辈士子楷模,学生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如父母大人一般代天牧民,如此便遂了学生平生之愿了。”
“柳公子昨日在魏忠贤生祠的言论本官倒是有所耳闻,公子的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本官也业已拜读,只是有些问题哽在喉头,不吐不快,今日柳公子既然来了,不妨为本官解答之。”稍微寒暄了几句,房县令便令仆人取出柳旭昨日派人送去的两本书,问道:“敢问柳公子,你这新学伪经考是公羊派学术,这便罢了,我大明向来是不禁学术的,只是你书中说刘歆作伪经,是为那王莽新朝张本,那这周礼逸礼古文尚书左传毛诗岂非全是伪书?”
“正是,这刘歆本是王莽亲信,为了帮助王莽篡汉才制造出这些伪书为他造势,不过断烂朝报而已,这东汉郑玄又因之继之,陈陈相因,祸乱道统,流毒甚广,这思潮乃至于南宋朱熹,更是因循守旧,只知道在这伪经里面打转,丝毫没了我儒学日新月异,经权变化的精神,反而编造出种种说法来为贼人背书,是以才有任用阉宦,广纳后宫,权臣篡国,倾覆社稷之事!若要我说,这强汉之灭,盛唐之亡,两宋之倾颓都是由这些妖儒、逆儒所为!”柳旭丝毫不因为身在朝廷命官之前而有所畏惧,他侃侃而谈,言辞激昂,直指刘歆、郑玄、朱熹。
跟他一起前来拜访的是苏河、王振、徐孚远三人,其他人因为功名尚低,反而不适合参见嘉定县的最高长官。三人见柳旭如此慷慨陈词,心中不禁为他捏了把汗,若是这房县令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喝令左右将柳旭捉拿,他们一时间倒不好回护,只能事后慢慢想办法,柳旭虽无性命之忧,却免不了要吃一些皮肉之苦。
房县令听了柳旭这番回答,眼角略微抽动,却一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他慢慢品着茶杯中的顾渚紫笋,此茶经锅炒杀青而成,早在唐朝就作为贡茶供奉朝廷,汤色清冽,茶香渺渺,让人品来有俗意顿消之感。
他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没有资格说话,一时间房间里竟然陷入一种可怕的沉默。
柳旭也不说话,他只是微笑品茶,这茶叶号称“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比之宜兴阳羡茶别有长处,他前世早就失传,现代人试制出来的也未必有明朝时后的原味,是以他乐得有时间品尝一下。
时间慢慢推移,眼看房县令小口品茶,杯中茶水已经快要见底,柳旭不由得笑道:“学生这几日收了个弟子,单名珺,我却觉得不好,不如改名‘玦’,不知父母大人以为如何?”
房县令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缓缓将目光从茶水转移到柳旭身上,沉声问道:“你们生员要得官,要建立乡村议会,我虽不赞成,却也是不反对的,只是若有这不答应的地方官,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阉党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柳旭正气凛然,一双明眸里面满是杀气:“这等阉党余孽,祸乱朝廷不说,还要断我江南四十万生员活路,我等必然不与他善罢甘休!”
“既如此,我便赞助你等一千两银子,县中还有车马数十,你等也一并带去,务必要张扬我江南士子之正气于天下,方不负我对你等之殷切期望!”房县令点了点头,开口说话。
柳旭大喜过望:“有老父母如此支持,我江南四十万士子必然不负所望,与阉党战斗到底!而一旦阉党授首,我等必然公推老父母于朝廷,使万家生民得一青天!”
“好说,好说,你等先去吧。”房县令面露疲色,似乎刚刚完成了一次激烈的战斗,他站起身来,送柳旭四人离去。他目送着柳旭等人离开二堂,面色凝重,脸青如铁,竟似遭遇了生死大敌一般。
“堂尊为何如此做派?这柳旭执礼甚恭,言谈有礼,还承诺要公推老堂尊于庙堂,为何大人如此神色?”他的体己人见自家主人神色不愉,不禁上前询问道。
“你也看了他的两本新书了,你有何评判?”房县令叹了口气,问道。
“小人这点子才学如何能看得明白?只是模模糊糊觉得他是要打击这程朱理学了,其他的是一概不懂。”
“你这水平都能看得出来,这天下读书人如何看不出来?此子外示人以陆王心学,内实有自己一套学术,表面上彬彬有礼,谈笑风生,内地里是要绝我理学之根啊!”房县令神色凝重,语气里似乎有着一丝恐惧。
“此子竟然如此嚣张狂妄?大人,要不要小人带人去把他拘捕?”
“你道今天竟是我占上风吗?”房县令冷笑两声:“昨日生祠的情形你也见了,那九百生员把他视作领袖,忠心耿耿,狂热无比,我在县衙都能听见他们的呼声,若我把他拘捕了,那些生员当场就敢冲击县衙!这生员身份非比寻常,一个两个也罢,**百人一齐上来,你们还敢阻拦?你们被人打死都是白亏的!”
“这这小小举人竟有如此威风?”体己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仅仅是一举人就能号令九百士子,若是中了进士,还不得立刻登阁拜相?”
房县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我今日和他算是做了一笔交易,我支持他倒阉,他答应支持我作为他在地方的臂助,各取所需罢了。”
“若是这阉党没倒呢?”
“没倒?那就是他强行勒索了我一千两银子,到时候怕不得百倍给我还回来?”
“原来如此!想这柳旭多么英雄了得,还是不如老大人神机妙算,孙猴子永远跳不出这如来佛的手掌心啊!”
“唉,这话就不必说了,我只是想看看,这柳旭究竟能弄出多大场面。”房县令看了看堂外的天空,一轮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他向外放射出无穷无尽的光热,在东方的大地上缓缓向上,向上
第三十六章 POV:邓玉涵 思乡之情()
阳光从窗帘外透射进来,在木制地板上洒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辉,邓玉涵(johannschreck)悄悄睁开眼睛,但是他没有立即起床,他只是静静享受着这清晨的一分宁静。
他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按照中国人的虚岁算法应该是五十二岁,这不管在世界的那个地方都是一个比较大的年纪了。他是一名耶稣会士,这是对于天主教牧师来说是一项殊荣。要成为一名耶稣会士,一个虔诚的信徒必须申请并通过基本素质考核成为见习修士。在经历两年见习修行期后,他还必须花费三到五年研究文学和哲学,在此期间他必须不断进行简单却庄重的宣誓。此后,他还要在特定的教廷职务上服务二到三年,然后进入为期四年的神学研究阶段,方能在修业结束时正式发“三绝”誓愿﹐成为耶稣会最正式的成员。
虽然这个过程是痛苦而困难的,但是邓玉涵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曾经在纽伦堡(nurnberg)附近的阿尔特道夫(altdorf)大学学医,而后就读于意大利的帕多瓦大学,此时就与伽里略相识。1611年,因为在医学、天文学、植物学等领域学识卓著,他被由贵族费特里考欠席(federicocesi)创建的猞猁科学院吸收为第七位院士,此举仅略晚于伽里略几天。是以,即使在以学术发达著称的耶稣会中,他也是最为优秀的一份子。
阳光逐渐推移,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眉目逐渐清晰。这是一个典型的日耳曼人,高高的鼻梁,金色的头发,白色乃至于有些苍白的皮肤,粗糙的皮肤毛孔,以及高大的身材和硬朗的骨架,无不说明他本不属于这片土地。
虽然我不属于这片土地,但是这世上有哪一块土地不属于天主呢?皇帝和国王们统治贵族和平民,但是他们的精神永远属于天主。哪怕是所罗门国王那样的伟大而有力的统治者,也必然要在天主面前俯下他高傲的头颅。
信仰上帝,则可以在末日审判中获得永生,如果不信仰上帝,结局早就在圣经中写就了:
我就必将以色列人从我赐给他们的地上剪除,并且我为己名所分别为圣的殿也必舍弃不顾,使以色列人在万民中作笑谈,被讥诮。
邓玉涵没有起身,却在脑海中默默回想着自己对于这片东方神秘土地的思考。这是一块肥沃到令人不可置信的土地,当年马可波罗回到意大利之后极尽夸耀这片土地的繁盛和富饶,已经让很多人不敢置信了,而相信的人则因此燃起了寻找东方中国的无穷动力。
而他来到这片土地已经八年了,他仍旧不敢相信这个国度的富庶和强大。
从东到西,这个国家享有一万一千七百五十里的疆土,从南而北,这个帝国占据了一万零九百四里的土地,平原、山地、丘陵、岛屿、半岛、沙漠、森林、绿洲,所有人类能够踏足的地方都由帝国的官员管辖,都有帝国的人民生息。
与这个庞大而强大的帝国相比,欧罗巴的所有国度都相形见绌,与江南的繁华都市相比,辉煌的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不过是乡下小镇,美丽强盛的法兰西、雄踞英伦三岛的英吉利、发现了新大陆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也不过能和藩属小国相提并论,即使是教皇霓下的财富,也不能和这个国度的中等富裕的商人相提并论。
这里的文官和富商建造美轮美奂而匠心独运的精美园林,他们的住宅精美而华贵,他们的食具都是由金银、玉石、象牙雕刻而成,他们使用的书写工具别有讲究,用各种动物的毛发精心制作而成,每一种纸张、每一种墨块都各有用处,而他们训练精良的仆人则能够区分这些文具之间细微的差距,并且不犯任何错误地为主人服务。他们的朝廷虽然曾经下令禁止过海贸,但是眼下帝国的海贸事业蒸蒸日上,每一处东南沿海的大港口都停满了船只,这些船只运送产自大明的棉布、生丝、瓷器、茶叶、药材、铜钱前往日本、东南亚,然后运送各种香料、木材、藏红花、檀香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