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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谩骂着,怒吼着,鄙夷着,他们是绝对的弱者,但是却从苦难中的强者身上寻找快乐,哪怕后者随时都能杀死他们!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陈佩儿紧紧地握着指甲,哪怕是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也不自知。
她的心放在了这个士兵身上。
“不要让我失望啊,士兵!”陈佩儿暗想。
“做啊,做啊,快做啊!”徐靖恩无声地怒吼着,士兵们无声地怒吼着!
第一百九十九!他又做了一个!
马上就是两百了!
“加油啊,加油啊!”所有人都不说话,所有人都在无声地吼叫着,都在无声地给这个士兵加油!
“我们把自己的力量借给你,你一定要成功啊!”他们喊,他们一起喊,他们无声地高喊,这声音虽然没有发出声来,却摇撼了陈佩儿的天地。
这就是无敌铁军,这就是无敌雄师,这就是那能打胜仗,决不放弃的伟大力量!
他们只有一百人,却注定要掀翻一切,摇动一切,砸碎一切!
山兴国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汗水模糊了,他低低地怒吼着,鼻孔里面喷着大量的白气,这气体从他的鼻孔里面喷出,缭绕了他的周身,而他的帽子早就掉地上了,他没有捡起来,而眼下他留着平头的脑袋散发着白色的蒸汽,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烟囱。
一个力量的烟囱,希望的烟囱,决心的烟囱!
他慢慢向上,向上,向上!
虽然很慢,虽然很丑,但是真的在向上!
一寸,
两寸,
三寸!
“起来,起来,起来!”陈佩儿在心中怒吼着,双拳紧握,眼睛一眨不眨!
“快起来!”所有人都在吼叫!
“起来!”天地都在吼叫!
“啊,啊,啊!”山兴国一声怒吼,将身体高高一挺,脑袋往上,终于起来了!
“好!”所有人一起怒吼,这声音震天动地,响彻天宇!
他成功了,成功了!
士兵们没有移动,没有过去搀扶他,但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声音整齐划一,好像事先演练过了一般。
他们将荣誉给这个士兵,这个拼尽全力做了两百俯卧撑的士兵。
他是好样的。陈佩儿从士兵的眼中看到这个评语。
军中不看你力量多大,总有比你大的,只看你是不是拼尽全力。
只要拼尽全力,你就是好兵。
最好的兵,天下最好的兵!
徐靖恩走了过去,伸出手来:“士兵,你做的很好!”
山兴国虚弱地一笑,伸出手拉住徐靖恩的手,站了起来,语气里全是欣慰:“长官,我以前都,都做不了,今天做到了!”
徐靖恩微笑一下,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很好,你还能打吗?”
“能!”
徐靖恩看着周围的苍蝇蚊子们,冷酷地笑了笑:“柳公有命,辱我一兵者,就是辱我全军!听老子口令,把这些人给老子打一顿,狠狠打!”
士兵们脸上的表情生动了起来,他们本来还是面无表情、寒冰一样的冷面,此刻却生动了起来。
有愤怒的,这是因为同袍受辱,自己感同身受;有喜悦地,这是因为有了动手的理由和借口;还有满脸狠色的,似乎打人可以发泄他心中的无限怒火,这样的,多半就是平时在军队受到压抑,此刻想要发泄一番的了。更有那表情狂热的,他们一听到“柳公”,立刻变了脸色,一副神情激动、狂热虔诚的表现,比陈佩儿见过的外国传教士还要虔诚。
“天下大同!上啊!”一个肩上扛着一颗星星的士兵高喊着,带着属下就冲了上去。按照大同军的军阶,他应该是班长,属于士官,士兵中的小官,手下有九名士兵,对应的是明军中的小旗。但是明军中的小旗可是芝麻大小的小官,而这个士官却不同,他咬着牙,憋着一股气,抡起醋钵大小的拳头就往这帮蛇鼠虫蚁脸上招呼,一点都不带留情的。
“好小子!”徐靖恩搀扶着山兴国,大声问:“你也上?”
“好!”山兴国好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他原本萎靡的精神立刻振奋了起来,他高声呼喊着,回到自己的战斗小组,然后三个人一伙地朝着混混们开打。
好像猎犬追逐狡兔一般,好像雄鹰扑击羔羊一样,这些勇悍而团结的士兵就像丛林中的雄狮,肆意地撕咬着不敢反抗的敌人,而混混们则横遭暴击,混乱不堪,甚至比松江府里的青皮打行都有所不如。
山兴国在战友的保卫下慢慢走着,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因为之前的剧烈消耗而受到影响,他跑不快,打不狠,甚至连咬人都有些困难。但是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做废物或者负担,或许是因为这些士兵明白,他们也有可能有这么一天,也需要别人的帮助吧。
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战场上受伤或者死去,死去也就罢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是受伤却很麻烦。皮肉伤还好说,若是伤到了腿脚,不能战斗还要别人照顾,这就必须依靠战友之间的相互帮扶了。正是因此,没有一个士兵愿意抛弃伤兵,因为今天抛弃伤兵,明天自己就有可能被抛弃。所以,他们愿意帮助山兴国,因为帮助他就等于帮助未来的自己。
他们相互帮助,他们相互扶持,他们相互支撑。
而这样一支军队,这样一支彼此间当做兄弟,当做亲人,不抛弃,不放弃的军队,如何不会打胜仗!
陈佩儿冷眼看着这场根本不能称为战斗的战斗,斗殴也是是一个保持军队凝聚力和组织度的好办法,尤其是面对懦弱的敌人时。只要让这些士兵明白,任何伤害他们的人,都会有整个军队给他们报仇,他们面对强横的敌人时就不会有任何畏惧。
哪怕死我一个,自有万万人替我报仇。
前仆后继,生生不息。
万众一心,排山倒海。
这就是大同军军魂。
陈佩儿有些惬意地呼吸了一口冬日的气息,这气味并不好闻,混杂着男人的汗臭味、血腥味和沙尘的味道,但是这味道却是归属于她的,她的相公征服天下,而她却可以征服他的相公。
在那高居天下之巅的宝座之上,坐着一位威力无边的君王,但是君王身边,是一定要有一位皇后的。
陈佩儿看着北方的天空,那里是京师的方向,朱明王朝的王都就在那里。或者说,暂时在那里。
她看着北方,嘴角露出莫名的微笑。(。)
第一百六十八章 POV:陈佩儿 收拾千户(上)()
老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平心而论,他的动作还不算慢,至少这些时间仅仅够一个不算优秀的士兵做两百俯卧撑,然后把周围骚扰聒噪的苍蝇们一扫而空。
不过他还是来晚了,因为展现在他眼前的是横七竖八的、被人打到在地的、鼻青脸肿的一群明军士兵。
说是士兵实在太抬举他们了,他们身上没有盔甲,手上没有老茧,眼神里面没有锐利的神情和坚毅的眼神,放到战场上只怕崩溃得比一群猪都要快。
老军紧张地叫喊着:“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徐靖恩依旧不屑与跟他说话,这个军人对陈佩儿极其尊重,但是除此之外,他表现出高耸的崖岸和冷峻的性格。
正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冷峻、高傲又无所畏惧。
传令兵高声喝道:“我们在这里处理内部事务,你们的人过来骚扰聒噪,被我们收拾了,这事没什么好说的,绝对是你们理亏!你们若是认了就罢,若是不认,等柳公来了和他说吧!”
这个士兵说到柳公的时候极其兴奋,又非常骄傲,就像一个儿子在大声炫耀“打了你又如何,我爸爸一定会保护我”一样。
他把自己的相公当做神明一样崇拜!
老军苦着脸看着这一切,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哪里有处理这种事情的权力,因此只是苦笑着说:“军爷,小人可做不了主,我们将主爷就在千户所里面,您要不跟他去说吧,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传令兵大喝道:“你们将主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将爷?我们可是柳公麾下,你等莫非看不起柳公不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这个传令兵却越说越气愤:“柳公乃是天子钦赐的状元公,奉命开拓夷洲,哺育天下的!天子允许柳公支配松江府千户以下军官,择地建造码头军营,预备出征之事,你们如此慢待,莫非是连天子爷爷也不放在眼里不成?”说着,他一下子将腰间的腰刀抽出来一寸,雪亮的弯刀反射着亮堂堂的刀光,照亮了陈佩儿的眼前。
说来也怪,这些士兵平常私底下谈起天子的时候到不怎么尊重,眼下扯虎皮作大旗都是挺熟练的,多半是受了相公的影响吧!
他这一下子不要紧,受他的影响,所有的士兵整齐划一地抽出腰刀来,齐齐喝道:“莫非你看不起天子不成!”
一人拼命,百人难当。
众人齐呼,山呼海啸。
老军哪里见过这阵仗,慌忙跪了下来:“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实在不是我家将爷慢待,只是,只是他老人家眼下正有要事,一时脱不开身”
“什么屁事!什么事还能大过天子、柳公的事情!”传令兵又是一声吼:“你莫非欺负我等吗?”
“哎呀,哎呀,饶命,饶命!”老军磕头虫一般疯狂地磕起头来,眼泪糊了满脸,高叫着:“千户所就在前面,您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将军,您看?”传令兵向徐靖恩请示。
“走,去看看!”徐靖恩点点头,一挥手:“走,跟老子去看看这个千户究竟在搞什么鬼!”
川沙堡千户所只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似乎始建者不觉得军人需要太好的建筑和精舍,所以这个千户所只有低矮的院墙、一个褐漆金字的“川沙堡千户所”的匾额以及院子外面随处可见的杂物和污秽。
陈佩儿带着人跟着老军走到千户所院外,老军就说什么都不敢进去了。对于他来说,接下来就是两虎相争。
换了周处这样的英雄男儿,两虎相争正是英雄用武的时候,但是对于兔子绵羊来说,两虎相争,不管哪个老虎赢了,他们都是必然成为存活者的补品的。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选择敬而远之。
“军爷,军爷,您就直接进去就行了,小人没有资格,就不跟您去了,”老军讪笑着,慢慢向后退缩,向后退缩,好像要把自己彻底变小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当他看到徐靖恩根本没有看着自己,只是皱着眉头倾听的时候,就一溜烟跑掉了。
快得好像一只羚羊。
徐靖恩仔细听了一下,低声说道:“怎么又女人的笑声和歌舞声?”想了想,他恼怒地说:“军机重地,海防要隘,城头上无人守卫,城内军士兵无战不说,他竟然把歌女带进去娱乐,简直是尸位素餐!”
他看着陈佩儿,有些为难地说:“夫人,里面的景象必然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为夫人着想,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某留一半士兵保护夫人,应该没有危险!”
陈佩儿微微一笑:“里面再不堪,也不过是一群赤身**的歌女和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千户,有什么危险!我怎么能因为不敢看这些景象,而减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