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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吴起,国梓辛仿似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作为战国之人,无人不知吴起之名,此人善于用兵,魏文侯任其为将,吴起在军中严刑明赏、教戒为先,威震天下的魏武卒便是他一手创建,相传凡能身着全副甲胄,执12石之弩12石指弩的拉力,一石约今30公斤,背负矢50个,荷戈带剑,携三日口粮,在半日内跑完百里者,才可入选为“武卒”,免除其全家的徭赋和田宅租税,可见此人选材之严苛。
不仅如此,吴起亦有不败战神之美誉,一生曾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无一败绩,辟土四面,拓地千里,特别是阴晋之战,吴起以五万魏军,击败了十倍于己的秦军,可谓是战功显赫。
吴起有如此威信,因而后来魏国选相,诸人皆是看好吴起,不曾想最后魏侯竟是任命田文魏贵戚重臣为相。及至田文死后,公叔任相,吴起更受此人陷害,仓皇离魏入楚。孙膑所说的前车之鉴便是此事了。
想到这里,国梓辛恍然大悟,当下行礼道:“先生所言极是,想来这庞涓必定无法更进一步,出将为相的。”
“吴起之鉴亦不过只是庞涓不能为相的缘故之一。”更想不到的,孙膑竟是摆了摆手,面沉如水的接着说道,“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责实,操生杀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此乃君主驭臣之道注。庞涓在军中小有威名,若是当真做了丞相,出将入相,军中其人能掌生杀之柄,而在朝堂上又能课群臣之能,如此人物,换做梓辛你为君侯,焉能容之,若是他日生了反心,只怕那田氏代齐、三家分晋之祸不远矣!”
若是说孙膑说到吴起还只是让国梓辛顿悟的话,此时提到田氏代齐、三家分晋这让他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心中暗忖这乞儿当真天不怕地不怕,提起三家分晋也就罢了,竟在自己这齐人面前言及田氏代齐,难不成不知此为齐国君臣之大忌么?只是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的表情落在孙膑眼底,却是换来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国梓辛稳了稳心神,仔细思量孙膑刚才所言,抛开其中不敬的言语,面前这男子之言确是大有道理,若是让原本便掌握了军权的庞涓再代公孙痤丞相之职,执掌了国政,所遇的是昏庸之主或是绝世英明的君王便罢了,换做普通的君主,谁人放心一个在朝臣和军队两方威信都比自己要高的人存在,只怕早就是疑窦丛生,欲处之而后快。何况作为齐人的国梓辛虽然不曾提起,然而亦是心知,那田氏代齐不正是如此么?
那田乞在齐景公死后逐国、高二氏,另立公子阳生,自立为相,逐渐掌握齐国国政。其子田恒田成子杀齐简公与诸多公族,另立齐平公,进一步把持政权,又以“修公行赏”争取民心。数十年后,田恒四世孙田和废齐康公,并放逐齐康公于海上,自立为国君,同年为周安王册命为齐侯。其后,齐康公死,姜姓齐国绝祀。田和仍以“齐”作为国号,史称“田齐”。这便是田氏代齐的前因后果,那三家分晋就更不必说了,本身便是三家分晋的受益者之一的魏侯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魏罃虽然好大喜功、平庸无能,但却并不昏聩。由此推及开来,庞涓注定是不可能成为这魏国之丞相了。
想到这里,国梓辛不由得深深的望向孙膑所在的方向,耳边响起来魏国之前,田忌将军对自己所言:“那孙伯灵乃是孙武之后,为我齐人,自幼师从名师颇有大才,若是此人能为我大齐所用,辅佐君上,必能大兴齐国,复桓公霸业。吾闻之其人因受奸人所害,沦为大梁城乞儿,梓辛此番入魏务必细心搜寻此人,将其救出囹圄之地。大齐能否一雪前耻,全系此人身上,梓辛遇事自当慎之,一切当以孙先生所言为准。”
此番言语如今仿若历历在耳,若是说国梓辛初寻到孙膑时,对田忌之言还有些疑惑的话,此时已然对眼前之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长身行礼,毕恭毕敬的说道:“先生大才,梓辛受教了!”
孙膑双眼炯炯,一道异色从眸子间一闪而逝,目光平视着远方浓浓的黑暗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没有再开口。
冷清的月色下,一队身着青黑色甲胄的兵士手执长戈缓缓走过,月光照在他们的盔甲上,泛起一阵白色的涟漪。
忽然,领头的将军将手一挥,示意众人止步。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四下搜寻了片刻,微蹙起眉,蓦地抽出别在腰际的短剑,缓步往前走,前方则是一个深深的隐藏在黑幕中的墙角。
27。谐趣()
将军一步一步逼近墙角,身后的甲士们脸上不禁也挂起了紧张的神色,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哈!”将军轻喝一声,一道冷光闪过,却并没有见到想象中血光四溅的情状,短剑重重划破空气,却刺了个空,将军微微一愣,定睛再将那墙垣整个仔细搜索了个通透,呆站了片刻,终究是回剑入鞘,领着众甲士慢慢远去。
待到这一队突如其来的卫士走远,原本空无一人的墙角竟是发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声,不多时一个男子竟是从墙角魔术般矫捷的钻了出来,细细看来,原来墙角处隐着一个尺半高的狗洞,那男子正是从这洞中穿出,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蜷着身的男子,他的身手显然就赶不上前一位,费了老大的劲才从洞中整个挪出来,黑暗中顿时响起一阵浑浊的喘气声。
“先生。。。”当先出来的男子张嘴欲言,脸上流露出一阵关切之色,那对方却是仿若知道他要说什么,喘着粗气挥手止住他的话。
这两人自然便是国梓辛与孙膑,刚才似乎是太过专心,直到那队甲士走得近了,孙膑才惊觉有人来,此时再要躲到他处显然是不来不及了,他便拉着国梓辛迅速钻入了平日自己往返的狗洞之中,这才堪堪躲过那群卫士,若是两人的密谋此时被人撞破,那这些日子里费心谋划的一切便必定付之东流,当真是险峻之至。
“安邑之事,你已安排妥当了吧。”半晌,孙膑好不容易平复了胸口的起伏,开口问道。
“先生放心,此间之事梓辛已按先生吩咐办妥。”闻言,国梓辛先是一愣,旋即恭敬的答道。
“如此便好。”孙膑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仿若根本未受刚才那惊魂一幕所影响,幽幽道,“明日我便再去见他最后一遭吧。”
闻言,国梓辛眉目间闪过一丝异色,踟蹰许久,终究还是开口道:“先生之策确是奇计,只是若此一来,那宋。。。”
“怎么,梓辛你还为那宋涛担心?”孙膑打断了他的话,话语里隐隐透着一股讥诮之意,“田将军不是命你救我这废人脱离囹圄的么?如此,你何必在乎他人?”
“这。。。”国梓辛缓缓低下头,默然不语,那孙膑也只冷冷的看着他,面沉如水。
良久,国梓辛慢慢抬起头来,脸上升腾起一股难以琢磨的神色,他躬身行了个礼,开口道:“梓辛知先生乃是大才,助先生入齐更是军令,梓辛身为齐人,自是热盼先生能大兴我齐国,复桓公霸业!然于私而论,那宋涛不仅是吾友,据梓辛所知,他虽为魏人,对先生却算得上是尊崇有加,唯今却要陷此人于险地,梓辛。。。梓辛于心不忍!”
国梓辛长躬到底,面色凛然,显然刚才所言便是他心中所想,并无虚言。
“哼!”孙膑冷哼一声,目光直视国梓辛,道,“梓辛当真是将此子视为友?”
“是!”国梓辛并未起身,想也未想的开口答道。
“那我问你,若是有一日,在那战场你与此人各为其主,领兵厮杀,你待如何?”孙膑冷冷的问道。
“我。。。”国梓辛似乎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一问,思忖片刻,方才回答,“梓辛与他虽有私谊,然而梓辛身为齐人,若是上了沙场,领兵作战,必定是因公废私,绝不会为区区私谊而有所羁绊。”
“既是如此,那我问你。。。”孙膑先是微微颔首,俄尔眼底射出一道厉芒,提高音调喝道,“你如今身负军令,难不成就不是为国效力!就能因私忘公了么!”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仿若敲打在国梓辛心上,国梓辛只觉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弓着身子,嗫嚅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成大事不拘小节。”孙膑音调渐渐回落了下来,眼睑轻轻遮住眸子,缓缓道,“梓辛身为齐国大夫,自当先为振兴大齐着想,切不可因其他而有所动摇。”
“谢先生教诲,梓辛明白了。”许久之后,夜幕下一个幽幽的男子声音传来,低沉的音调里掩不住那一股深沉的落寞,渐渐被在如墨般浓稠的幽深黑暗所吞没。
“你去吧,明日就不用来了。”不知怎的,似乎他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孙膑,连带着身边的男子话语变得轻微起来。
“诺。”国梓辛应了一声,转身迈步离去,孤寂的街道上,他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朋友?”孙膑从远处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不自觉的泛起一丝蔑笑,嘴里低声喃喃自语,“这世上手足亦不可信,何况挚友?我孙膑有此下场,皆是错信非人,如今如何还敢轻信他人。有些事,不曾经历,你是永远也不会明白。”
相较于昨日的好天气,今天便多少显得有些闷热。宋涛早早的守候在那墙垣之下,而孙膑
自是还没有来,来回踱了几步,慢慢走到街角,向远处眺望,忽然看见不远处有间半掩着门的小宅院,院内竟是有一畦花圃,长势颇为喜人,嫩绿的叶子,碎碎的小花,在那高树之下,阳光之中,透着一股子生气。看得出这花圃的主任必定是爱物之人,平日里对花圃的拾掇很勤,不然这园圃中的花草树木不会长得如此兴旺。
宋涛不禁微微翘起了嘴角,不自觉的想,若是有日自己也能有这么处花圃,闲来便往里一坐,倚着树荫乘凉,不知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是忆起了前世里看的那些狗血穿越中,似乎每一位最后叱咤风云、执掌天下的穿越者们,在自己发迹之前都会对着风景怡人的某处“不自
觉”的这么在心中来上一段,以示自己本性高洁,不屑权贵。
自己今日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是也想到了这一遭,当真是狗血之至!
吃吃的笑了一阵子,宋涛恋恋不舍的收回投向那花圃的目光,转过身缓缓走回墙垣之处,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瞥到不远处一个匍匐前行的男子正朝自己缓缓挪来,扭头望去正是那瘸了腿的孙膑。
宋涛束手在原地等候,数十日的接触,他自是知道这乞儿决不愿别人搀扶,目光一直注视着慢慢朝自己靠拢的孙膑,脸上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膑可算来了。”不待孙膑止步,宋涛便开口说道。
“哦,宋涛久候了,膑可是心有不安。”孙膑笑了笑,明亮的眸子里印满了宋涛的脸庞。
“此话说得就见外了。”宋涛摇了摇头,抱拳说道,“昨日宋涛突有急事,一时来不及知会膑,爽约一日,自己心下忐忑,今日特意早来等候,还望膑你不要心生怨怼。”
“此话说得就见外了。”未想,那孙膑竟是原话奉还给。宋涛先是一愣,目光投向对面的男子,正巧对上孙膑那澄明的眸子,两人相视一笑,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