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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涛不禁开始感谢起这拥挤的人潮来,因为在洞香春中自己与这身边的女子总是隔着些东西,或是屏风、或是棋案,而在大市里,女子就站在自己左边,右手臂不时地碰触到自己的左手臂。两个人偶而穿插几句没有意义的对白,这让宋涛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宋涛不自觉的遥望远处街道的尽头,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感觉,非常希望这条路能永远走不完。。。
“来,快过来。”胡思乱想之际,宋涛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大小姐正站在一个小贩摆的摊子边找自己挥手。
宋涛微微一笑,快步走了过去,只见那小贩铺开的摊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而大小姐则一手拉住他的衣袖,一手指着其中一种满是兴奋的急道:“你看,这是什么?”
宋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大小姐手指着一团红色的球状物,宋涛不自觉的微蹙起眉,惊讶的开口道:“咦!”
“怎么了?”大小姐侧过头来,显然是看出了他脸上的异样。
宋涛朝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回到,反而是看向那小贩,指着那团红色开口道:“我可以拿起来看看么?”
“当然,先生自取便是。”那小贩一看有生意上门,自然是笑容可掬。
宋涛伸手拾起那个红球,入手并不算沉,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将红球捧在眼前,细细打量,红球是用红色的彩绣缝成,在彩绣上还挂着不少青铜烧制而成的铜片,微风拂过,那些铜片交相碰撞,发出刚才听到的声音,颇为悦耳。
宋涛一脸诧异,大小姐只是微笑的看着他,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并没有开口打断宋涛的思绪。
“这。。。这似乎不是中原之物吧?”良久,宋涛终于缓缓开了口。
“先生好眼力。”那小贩点头笑道,“这是前些日子一位楚商由湘水贩来大梁,小的见此物在中原难得一见,必定是奇货可居,便以物易之,今日还是头次贩卖,未想先生一眼便能猜出其出处。。。”
小贩在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蝶儿则收敛起笑容,有些怪异的看了宋涛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见过此物?”
“算。。。算见过吧。”宋涛略一扬眉,心中颇为无奈。望向手中的红球,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这东西自己自然是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两次,不过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那些狗血的古装电视剧里,剧情里大都会有一出嫁女儿的戏目,其中招亲方式最为重要的一件道具就是这玩意儿,殊不知此时居然便有了此物,但是宋涛仍然能够一眼就喊出它的名字,对,这玩意儿就叫绣球。
“算见过?”宋涛的回答显然让大小姐更加迷茫。
“我只远远看过,看得不甚清楚。”宋涛自觉失言,赶紧解释道,“此物叫做绣球,并非我中原之物,大抵是南蛮人所用。”
“南蛮?”大小姐微微一愣,旋即接着问道,“那此物有何用?”
“此物系南蛮人之定情物和吉祥物。。。”
“定情?”大小姐两眼倏然发亮,迫不及待打断宋涛的话,追问道,“如何个定情法?”
宋涛眼见她一脸的小女人情态,忍不住微微一笑:“在南蛮之地有这样的风俗,当家中的姑娘到了婚嫁之时,就预定于某一天让爱慕者集中在自家绣楼之下,由姑娘抛出一个绣球,楼下谁人能抢得此绣球,谁便能成为这个姑娘的丈夫。当然,姑娘一般会事先便找准意中人,然后把绣球抛到他身上。。。”
宋涛兀自侃侃而言,身边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那小贩忍不住出言赞道:“先生高才,小的这几日将此物拿到大梁城中数个酒肆,都无人能说出来历,而如今听先生一席话,不禁豁然开朗,原来此物用作此途,倒是小的眼拙了。”
“那些南蛮人为何会选抛绣球招亲呢?”倒是大小姐依旧是心存疑惑。
“因为绣球花瓣如绣,团聚成球,又美又圆,象征着幸福圆满。据我所知,在南蛮之地,许多人家抬新娘的花轿顶上要结一个绣球,意图吉庆瑞祥。”宋涛微笑着耐心解释道,“所以将彩绣结成绣球花的样子,借着抛绣球寻找好姻缘。”
“此物是楚绣吧?”说到这里,宋涛一手摩挲着缝制绣球的彩绣,向小贩问道。
中国的刺绣,自商周便可寻觅其踪迹,不仅官府设有绣坊,民间的刺绣也很发达。后世考古学家在商、西周墓葬中,发现了大量刺绣的印痕和残片。刺绣经过千多年的发展,到战国时期,已空前发达,在遍及全国各地的刺绣中,尤以楚国的刺绣最著名,不仅楚绣产量最多,而且质量最好:其绣工极其精美,颜色五彩缤纷,纹样神奇浪漫。大文豪屈原的楚辞招魂为后人描绘了一幅楚宫丝织品图画,“翡翠珠被,烂齐光些。蒻阿拂壁,罗帐张些纂组绮缟,结琦璜些。翡帏翠帐,饰高堂些”,“被文服纤,丽而不奇些。”可以说楚绣完全可以代表战国之时,刺绣的最高境界。
“先生所言极是,据那楚商所言,此物正是由楚绣制成。”那小贩恭敬的答道,看得出他对宋涛已然颇为佩服。
宋涛点点头,正待开口,身边大小姐却是夺过宋涛手中的绣球,仔细端详片刻,问道:“若是绣球象征幸福圆满,那么抛绣球不就是抛弃幸福圆满?”
“这。。。”宋涛今晚难得哑然,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或许该这么说。”大小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开口说:“她们是将自己的幸福圆满抛向空中,然后由心上人接住自己的幸福圆满。”
“嗯,大小姐果然聪慧。”宋涛思忖片刻,笑着说道。
蝶儿也笑了起来,双手轻轻摇晃绣球,绣球边的铜片清脆响着。忽然她毫无征兆的将绣球轻轻朝宋涛抛去,宋涛微微一愣,反射式的将空中的绣球接住,耳边则传来女子悦耳的笑声:“我把我的幸福圆满抛向空中,然后你接住了我的幸福圆满,所以。。。”
“你要为我的幸福圆满负责哦。”
宋涛怔怔的望着面前女子那张笑魇如花的俏脸,一时看得有些呆了,以至于忘了该怎么回答。。。。。。
时间就像偷跑出去的小孩,总是无声无息的流逝。蓦然回首,宋涛才发觉自己就任洞香春客卿已然月半有余了。最近的十数日里,宋涛每日都与那乞儿孙膑在洞香春外谈天说地,风雨无阻。每每宋涛都是尽兴而归,孙膑的才情的确让他大开眼界,而他两世为人的阅历也让乞儿孙膑颇为叹服,两人话语里出现得越来越多的是惺惺相惜,至少宋涛心中已然将这男子视为知己,偶尔看到身边侃侃而谈的乞儿,宋涛仿佛依稀能够看到了数年之后孙膑挥斥沙场、智计百出的意气风发,有事也会情不自禁的想,那时的自己又会在何方?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柔而不媚的阳光泼洒在整座大梁城之上,空气凉爽而不湿润,味道很像在冬日晒完一天太阳的棉被,湛蓝的天空中点缀着几朵洁白的云彩,城内旅人往来如织,市场上早有小贩们将准备了许久的稀奇物事摆放出来,寄意着天公作美,这些东西都能卖出个好价钱。
宋涛早上往那棋室里呆坐了一会儿,有些索然无味的回了屋,思忖着今日是不是早些出门去会那孙膑,屋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循声望去,许老手执一方锦帛走了进来,笑道:“今日老夫倒是来得早了,所幸宋涛你还未外出。”
“许老寻宋涛有事?”宋涛站起身,朝许老拱手道,请他老人家坐在席上。
“老夫可是特意来给你送礼的?”许老轻拈白须,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卖了个关子。
“哦,是么?”宋涛也笑了,将许老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老头浑身上下也就手里拿了块一块锦帛而已,难不成他是看自己缺衣,送布来了?可是掌大的一方绸子,即便是对折了数次,用来量体裁衣也太小了些吧。于是宋涛一头雾水的开口问道,“不知许老这礼从何而来?”
“诺,此物便是礼了。”许老还真是将手中的锦帛递给宋涛,宋涛有些疑惑的接过来,在许老的注视下将锦帛缓缓展开,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有些犯傻,这块锦帛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显然是块帛书。
帛,大多是以白色丝帛为书写材料。虽然春秋、战国和秦汉时,人们普遍用竹木简做书籍了。然而竹简太过笨重而且记录的字数有限,所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五车学富便是说的五车竹简,当年孔老夫子游学各国之时便拖着几大车竹简,笨重的简册在漫长的旅途中往往是累赘,更让其弟子苦不堪言。后世西汉东方朔上书汉武帝,所用的竹简甚至需要数人才能抬进宫。帛书则不然,不仅轻便,而且字迹更加清楚,只是价格太过昂贵,只有极少数大官或者富有的商贾才使用得了,即便是这洞香春家大业大,那蝶儿大小姐也多是使用竹简,由此便可见一斑。不知这许老头送得是何礼,需要使用到如此贵重的锦帛。
“咦。。。”宋涛手捧帛书,开始仔细品读起来,旋即微微一愣,那帛书上左起第一列分明写这两个篆字论集。
“老夫是依小姐与宋涛所言,将诸名流士子们在我洞香春论室所言记载整理,装订成册。特请小姐赐名为论集。”许老在一旁见宋涛面有讶色,不禁笑着解释道。
宋涛这才恍然,原来这便是那日大小姐问计于己时,自己抛砖引玉引来的大小姐为那论室所作的变通之策,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装订成册、命名成集了。
“这些日子,老夫已派人将此论集往安邑、临淄、邯郸等地送去,以洞香春之名馈赠与那些王公大臣们,当然也留了少许在论室之来人品评。本来前几日就要给宋涛你送来,可惜都迟了一步。”许老平视着宋涛缓缓道。
“有劳许老了。”宋涛阖起帛书,朝许老拱手道。心中也了然,既然是赠与那些个王公大臣,用普通的竹简自然难入这些贵人的法眼,用上名贵的锦帛,至少从第一印象便很容易使人产生重视,看得出来,这洞香春对于这些细节想得都是颇为周到,难怪能扬名诸国间。
22。庞涓()
“无须谢老夫。”许老摆摆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手指着宋涛阖起的锦帛,开口道,“宋涛不如先看看这论集之中有无不妥之处。”
“诺。”宋涛依言再次展开手中的论集,待看到左起第二行,不由微微一愣。原来那行赫然写着一段熟悉的文字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名往。
“这。。。”宋涛瞥了一眼许老,许老笑道,“宋涛觉得老夫这份礼送得如何啊?”
“宋涛惭愧。”宋涛难得的老脸一红,他自然是知道的,这论集是以洞香春之名散发给诸国君主,凭洞香春此时的声名,诸王大抵对这论集都会另眼相看。而论集篇第一条便是自己所言,想来用不了多时,宋涛之名便会为诸国官吏士子所知。无形之中,自己多少也沾了洞香春名望的光,当下自惭道,“宋涛何德何能,口中所言如何能登得大雅之堂。”
“宋涛何必自谦,如今在这大梁城中你可谓是声名赫赫,这些自是当得起的。”许老深深的望了宋涛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心中暗忖:说来此子初入洞香春之时,以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