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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熥甚至想要留他在宫中用饭,反正时候也不早了,快到午时了。但他自己看了看练子宁的仪容,见他因从杭州一路紧急赶来,入城后不休息就入宫求见,身上的衣服还有许多尘土,因天气热也出了许多汗,此时汗水造成的污渍已经透过官服,能够被他注意到了。让他穿着这么一身衣服陪自己吃饭,虽然练子宁定然会认为这是恩宠,但感觉也不会好受。
可宫里成年男子的衣服要么是他的衣服,要么是宦官的衣服,前者练子宁不敢穿,即使只是家居常服也不敢穿,后者则不愿穿,强逼着他穿他还会认为是一种侮辱,也没法给他换衣服。
所以允熥最后放弃了留他在宫中用饭的打算。‘罢了,反正练子宁已经回京,以后再说吧。’
他又和练子宁说了几句话,让他退下了。
等练子宁退下后,他先吩咐胡俨进来拟写有关于户籍改革的圣旨,让他看过后盖印下发,之后自己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走动几步,又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又休息了一会儿,对卢义说道:“宣于家父子觐见吧。”
卢义答应一声正要退下,允熥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道:“于家父子在谨身殿等了这么长的时候,可有什么动作?”
“官家,待奴才问一问谨身殿的人后再来回答陛下。”卢义说道。允熥点点头,他赶忙退下去亲自前往谨身殿叫人。
不多时卢义匆匆跑回了后殿内,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走进允熥所在的阁子行礼说道:“官家,于胥、于谦父子奴才已经将他们带到殿外。”
他顿了顿又说道:“奴才问过了谨身殿的人,都说于胥、于谦父子一直在屋子里静静的坐着,于胥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于谦倒是有些不耐,还想要从椅子上跳下来,但被于胥制止了,而且于胥还小声对于谦说了什么,之后于谦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只是偶尔动一动,没有其它动作了。”
“知道了,你宣于家父子进来吧。”允熥听后没说什么,只是吩咐道。卢义答应一声,退了出去。很快,一中年一少年两个穿着好像书生模样的人走进来,对着允熥跪下说道:“草民于胥/于谦,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允熥待他们行完礼之后说道。“谢陛下。”于胥答应一声,于谦慢了一拍答应一声,随即站起来垂手低头侍立在允熥前方一丈远的地方。
允熥也站了起来,又对他们笑道:“抬头来。朕许你们看向朕。”
“草民谢陛”于胥听了允熥的话一边慢慢抬起头,一边就要再次谢恩。可他话才说了四个字,忽然瞠目结舌起来,话也停在了一半。不仅是他,他的儿子于谦也十分惊讶,谢恩的话才说了两个字就停下了,而且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大胆!”卢义马上呵斥道。
卢义正要继续呵斥,允熥忽然一摆手。“哎,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又是之前见过朕的小孩子,此时这么惊讶很正常,不必苛责。”
听到允熥的话,于胥回过神来,拉着于谦就要再次跪下,请罪。早有准备的允熥让一旁的小宦官拉住他们二人,笑道:“朕适才已经说过了,于谦还是一个小孩子,惊讶之下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十分正常,朕不会责怪他。你也不必请罪。”
听到允熥的话,此时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于胥下意识就遵从了他的话,行礼说道:“多谢陛下恩典。”
“一个小孩子而已。”允熥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吩咐卢义将一个小凳子拿过来,对他们父子道:“你们都坐,不必站着与朕说话。”
于胥再次下意识的坐了下来,也让于谦坐在了一旁刚拿出来的小凳子上,行礼谢恩。
允熥也坐下来,笑道:“这样就是了。”随后将大多数服侍的官宦都赶了出去,只留卢义在屋内伺候,然后对于胥说道:“于秀才,朕今日叫你们父子入宫,是有两件事情要吩咐你们。”
“朕昨日有事出宫,回宫的路上遇到你们父子,朕观察之下觉得于秀才,你为人正直,一身正气,又有学问,待在常府教导几个孩子太屈才了。朕想要命你为皇家学堂的先生,教导皇子与诸位藩王之子。你可愿意?”
允熥本以为会马上听到于胥激动的回应,但没想到于胥听完自己的话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答话。允熥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说话,不得不又道:“于秀才?”
“草民请陛下恕罪!”于胥忽然从椅子上蹦起来,还拉着于谦重新跪下,说道。
允熥被他这句话弄得摸不到头脑:“你这是何意?”
“陛下面前,岂有草民的座位?草民之子也冒犯了陛下,请陛下责罚。”于胥道。
允熥听明白了是这两件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适才是一直在梦游么?现在才反应过来。’不过他确实也看过锦衣卫的奏报:很多普通百姓见到朝中而三品大员后哆哆嗦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问什么也答非所问。与这样的人相比,于胥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
“朕适才已经免了汝子于谦的过错,至于座位,莫非朕坐着听话,你们站着说话不成?朕可觉得不舒服。”他见于胥还是跪着,又对于谦说道:“于谦,你赶快扶你父亲站起来。”
于谦作为小孩,虽然对于今日见到的皇帝竟然就是昨日见到的那个自称是常继昌表舅的人也非常惊讶,但毕竟年纪小,没多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于胥平日里又教导他‘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那么自然要听从‘君’的话,所以依言就想要扶起他父亲。
于胥侧过头正要说他几句,忽然想起这是在皇上面前,而且于谦是听从皇上的命令也无错,只能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再扶你父亲坐下。”允熥又吩咐于谦道。
这次于胥就没有被于谦‘强行’按着坐下去,而是再次推辞起来。允熥劝了几次他仍然不愿坐下,不得不说‘朕这是在下旨,莫非你要抗旨不尊不成?’听到这话,于胥才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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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1章 安排()
“于秀才,朕适才说,昨日见到你们父子,朕观察之下觉得你为人正直,一身正气,又有学问,待在常府教导几个孩子太屈才了。朕想要命你为皇家学堂的先生,教导皇子与诸位藩王之子。你可愿意?”允熥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此时于胥已经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来,虽然声音仍然有些颤抖,但十分清晰的说道“陛下,生员不敢教导诸位王爷,请陛下恕罪。”
“这有什么不敢的?”
“生员才疏学浅,怕耽误了诸位王爷。”
“是朕请你来教导朕的孩子,朕都不怕,你怕什么?”
“陛下,教导天家虽是陛下的私事,但也是大明的公事,若是挑选错了人选,影响的是大明朝廷。生员才疏学浅,不敢教导诸位王爷,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于胥说道。
“这!”允熥又说了几句,于胥只是以自己‘才疏学浅,怕耽误了诸位王爷,而且挑选诸位王爷的先生事关重大,还请陛下谨慎’为理由一直拒绝。
允熥有些气闷‘竟然有这么傻的人,这么好的靠上皇家的机会都不把握!即使因为关心太子的人太多靠不上,若是能够与一位亲王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至少能博得一世的富贵,甚至在一个王国位极人臣都可能。这么好的机会,他却一个劲的推绝!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儿子想想吧!
但正因为如此,允熥绝对不会放过他。品格这么高尚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现在有一位撞到了自己怀里当然不能放过。可自己不断的劝说都不能让他答应,想下旨吧,又怕他会泣血叩头不接旨,正有些为难,忽然一眼瞥见于谦,眼珠一转说道“于秀才,令郎于谦今年多大了?”
“启禀陛下,犬子于谦出生于洪武三十一年,今年八岁。”虽然昨日允熥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但于胥还是认真的回答。
“今年八岁,出生于洪武三十一年。”允熥装模作样的嘀咕一句,又问“籍贯何处?”
“浙江杭州府钱塘县。”
“哦,”允熥又装模作样的嘀咕一句,忽然好想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朕记得杭州府似乎曾经报上来一个神童,就是姓于,祖父是先帝在时曾做过工部主事的于文,可是令郎?”
“不瞒陛下,正是犬子。”于胥虽然紧张,但还是略有些自得的说道。自己儿子的名字地方上的官员都向皇帝奏报过,可见自己的儿子确实出类拔萃,天底下有几个父母会不为孩子的杰出而高兴呢?
允熥随即夸奖了于谦几句,又道“于秀才,令郎不仅聪慧,而且品格十分高尚,朕十分喜欢。”
“正好朕的四皇子年岁与于谦差不多大,因宫里少有年岁相当小童所以一直希望能有个伴读。朕欲选令郎为伴读,汝意如何?”
“陛下,这如何可以?”于胥马上又道。
“如何不可?”
“犬子身份如何配得上为四皇子之伴读?”
“天下万民,都是朕的子民,虽身份有高有低,但在朕的心中都一视同仁,并无差别。既然如此,令郎有何不能做朕之四子的伴读?”
于胥还想推辞,却发现自己没有推辞的理由了。说身份?在皇帝面前身份虽然有高有低,但都是臣子,对于皇家能有多大区别?说愚笨?陛下刚刚还夸过,自己也默认了,如果现在忽然说自己的儿子愚笨,岂不是欺君?说品格不好怕带坏小皇子?于胥宁愿被杀头,也不愿意说自己的儿子品格不好。
他不知所措的在椅子上坐着,不一会儿就满头都是汗水,甚至滴下来滴到了他的长衫上。
“你也不必推辞了,朕意已决!”见此情形,允熥又道。
“臣谢陛下隆恩。”找不到理由推辞的于胥只能答应。又让儿子于谦跪下谢恩。
“哈哈,不必如此。”允熥笑道“他年纪还小呢,不论是朕还是其他人,对他的礼节都不会苛责。”
“而且在宫中若论起身份,他恐怕见到一人都要行礼了。所以朕会减免他的礼节,于秀才你不必担心他在宫中会因失礼而受到处罚。”
“陛下,这于礼不合。”于胥又道。他对于允熥前一句话还是赞同的,年纪小的孩子对礼节宽松一些很正常;但对于后一句话很不赞同,不苛责礼节不代表应当受到减免。
“于秀才,令郎在常府,可是见到哪一个继字辈之人都要磕头行礼?”允熥道。
“并未如此。”于胥回答。
“这就是了。常府大多数继字辈之人身上都有朝廷的世袭官职,若是严格依照礼节,于谦应当见到哪一个都要行礼。但他却并未行礼。既然如此,他在宫中的礼节也应当能够减免。”允熥道。
于胥闻言不再争辩,只能答应下来。
“朕会在皇城之中为他寻一处住处,每日晚间歇在皇城中的住处。每月月中十三、十四、十五日与月末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日休沐回家。”允熥安排起来。虽然于谦年纪还小,但他还是没有让他住在宫里,而是住在皇城中,和侍卫的待遇一样。
“是,陛下。”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