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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有炖马上注意到允熥的表情变化。虽然来仪楼不是周王府的产业,但毕竟在开封,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颜面也无光,也害怕允熥忽然下什么旨意,就时刻关注着他。
他见允熥的表情变化,马上又派了一人过去。走到其中一个打手面前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这人吩咐几句,来仪楼的打手一愣,随即后退几步。虽然局面仍旧紧张,但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允熥瞅了朱有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开始注意那八个人的长相,看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了,又问道:“宋亮,咱们到底是在什么情形下见过这八个人?”
“五少爷,那时咱们刚离了青州地界,来到博兴县,少爷您在一家茶水铺子喝茶,就遇到这八个人为首那人带着二十个大汉每人要了一碗茶水,一边骂齐王殿下一边喝茶解渴,咱们就与他们搭话,少爷您自称来自永平府滦州的秀才,为首那人自称叫做唐才常,滨州人。”宋亮说道。他是那一年跟随允熥北巡的侍卫中仅存的二人之一,平时记忆力就好,唐才常他们那一行人也很有特点:都自称是老百姓,当时也刚从益都县服徭役返回,可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也像是有功夫在身,所以就记住了。
“嗯?”允熥虽然还没想起来他们,但听到宋亮的话,心里起了疑惑:‘此时依照大明的律令,一般百姓没有路引不许离开居住地方圆二十里的地界,差不多就是一个县或州的范围,而从开封到他们老家滨州距离远远超过了二十里,他们此时出现在此处不合情理。’
当然,也不能根据这个就认为他们非法出境,没准他们被某个大商人雇佣当护卫、被调来河南服徭役,或者其他什么正当理由。
这时这件事已经调节完毕,来仪楼的人虽然脸上带着不满,可打手也都散去了,唐才常这边的人也将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来仪楼门口。
允熥犹豫一下,最终决定还是不理会。天下的事情这么多,自己哪里理会的过来?又转过身,就要返回周王府。
却不想唐才常一行人正好也向这边走来。这条道路虽然不算窄,可允熥他们人多,一下子占了半条街,只剩下另外半条街共其他人行走。一般百姓一看他们这么多人,穿的又好,知道不是一般人家都躲着走;可唐才常这伙人也不知怎的,虽然也躲了,但却没完全躲开,其中一人与允熥的一名侍卫撞在一起。
“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儿!”允熥那侍卫说道。
与他撞在一起那人转过头来,浓郁的酒气从身上散发,张嘴说了几句话,但也都含混不清,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这侍卫暗道一声晦气。怪不得身为外地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官宦人家,就敢在人家酒楼门口闹事,原来是喝醉了酒的!他偷偷看了一眼允熥,决定还是不闹大了,伸手一把推开撞在他身上那人,说道:“你喝醉了,我不和你计较。”就要转身离开。
却不想那醉汉不依不饶起来,又走过来一把抓住侍卫;侍卫顺手又要将他推开,但这次却没能成功。
侍卫脸色顿时变了:这些人手里有功夫,刚才还用上功夫了。他脑海中瞬间闪现过无数情形,其中包括当初刚刚入宫为侍卫的时候老侍卫教导他们的话,也无暇多想,双臂一抬就施展了擒拿术,并且喊了一句:“小心!”
刹那间,十几名侍卫包围过来,将唐才常等人围在中间,就要将他们擒下;唐才常等人虽然奋力抵抗,但所有人都喝了酒,十分的武艺只能施展出来八分甚至六分,很快都被抓了起来。
允熥询问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小声吩咐宋亮道:“将他们全部带回周王府,你们几个要好生审问一番,是否是来行刺朕的。”
“是,陛下。”宋亮也轻声答应一句,指挥着侍卫将他们带走了。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对此愤愤不平:‘官宦人家又欺负普通老百姓了。’但也没有人敢多管闲事,嘀咕几句就罢了。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几个警察,还算勤勉上前问了几句,不过见到周王府的腰牌后也迅速散去,当做没看到。
允熥返回周王府去与朱橚、朱有炖父子聊天吃饭,宋亮押着他们来到后院开始审问。
第二日一早,允熥起床批答了几份奏折,忽然想起此事,派卢义将宋亮叫来,问道:“昨日抓回来的那些人,可审问出来了什么?”
“陛下,臣等将他们弄醒后连夜审问,但没问出什么,感觉他们应当就是普通百姓,并非是来行刺陛下的刺客。”
“哦?那他们为何会出现在离着老家滨州上千里远的开封府?”
“陛下,他们说,是因在家种地挣得钱太少,所以合伙出来做买卖。这八人中其中一人乃是商户,可以无路引行走,又贿赂了州衙里的衙役,给另外七个人开了路引出来做买卖。”
“他们将货物贩运到开封,挣了点儿钱,聚在一起喝酒。喝着喝着有人说还没去过大酒楼,就簇拥着来到大酒楼吃饭。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允熥又问了几句,觉得没什么问题,从他手中接过审问几句,大略看了看也没什么问题,就说道:“既然如此,就把他们放……”说道一半忽然没声音了。
宋亮正等着听后面的话,忽然没有了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就见到允熥面上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第1176章 出乎预料的任用()
“唐赛儿?怎么会叫做唐赛儿?”允熥轻声说了一句。
“陛下,这个名叫唐景羽的人的女儿名叫唐赛儿,有何奇异之处?”待允熥说完后,宋亮略有些纳闷的询问。皇上没有关注唐景羽出门在外对陌生人报个假名的事情,反而关注他的女儿,这到底是为什么?
允熥没有理他,拿着审问的记录站起来,在屋内踱起了步子。“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就是同一人?恍惚记得唐赛儿造反就是在山东,老家大约也是山东的吧?可到底是山东何处的?是不是滨州?”
“不对,若真的是历史上的唐赛儿,身为白莲教的首脑,从衙门里面开出路引甚至做出假户籍还不容易?在整个山东完全能够随意迁移,就算记得唐赛儿是哪里人也没什么用处。”
“也不对。他们若是白莲教徒,岂会敢在城中闹事,不怕被发觉?但他们又喝了酒,难保不是接着酒劲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能显露出来。”允熥轻声嘀咕道。
允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反应了。历史上从洪武末年到宣德年间的出名人物他都已经见过了,自觉不会因为见到某个似曾相识的人名就会感觉惊疑不定,可今日这一情形又再次出现了。
‘还是因为唐赛儿的名声啊!永乐年间唯一一次民间起义,哦,不对是造反,又是一个女子,即使在历史上也是比较出名的造反领头的,就算是我,也不能不在意。’他又这样想着。
将这个念头抛开,允熥继续思考身份是真是假,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里瞎猜是没有用处的。他转过头看向宋亮,琢磨应当如何处置。
“小卢,你马上去宣开封当地的锦衣卫千户过来。”允熥吩咐道。卢义答应一声,随即出去传令。
“宋亮你带朕去关押唐景羽他们几人的地方,朕要亲自与他们说几句话。”他又吩咐宋亮。
“是,陛下。”宋亮也答应一句,站直身体就要带他过去。不过这时允熥忽然又说道:“记得过一会儿,称呼朕为殿下。”
……
……
此时在周王府的一间房屋内,唐景羽等八人正带着手铐脚镣,被锁在墙边,由四五个周王府的人看守。朱橚平日里自然也会对犯错的下人有所处罚,但都是打板子、饿饭或者逐出府邸,从来不曾关押过人,只能临时腾出两间屋子充作关押、审问之用,又寻摸来一些手铐脚镣给他们带上。
唐景羽看了几眼正坐在椅子上看守他们的人,仔细观察他们的服饰,又侧头看了看屋内的东西,低头对身旁的人说道:“这里应当是一座王府,而且是亲王府邸。整个河南此时就封的亲王只有周王,所以这里应该是周王府。”
“周王府?一位亲王竟然将咱们抓紧王府,还连夜派人审问,莫非咱们的,已经暴露了?”他身旁那人也小声说道,声音略带有一丝颤抖。
“应当不是,估计是咱们喝醉以后冲撞了王府的王爷,所以将咱们抓进来,一时审问审问是不是要行刺,二来就是把咋们打一顿出出气。”唐景羽用很确信的声音说道:“昨天晚上大家被审问的时候没有人说漏嘴吧?”
“没有,刚才已经从那边传过来了话,大家都没有说漏嘴,按照定下的章程回答的。”回答这人说完这句话,又感慨一声:“若不是我非要拉着大家喝酒,怎么也不会闹到这个份上。”
“都闭嘴!”看管他们的一个人忽然喝道。他们并不知晓这些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只是见到皇上身边派来审问的人走的时候脸上带着轻松的神色,所以对他们几个没有当回事,看管并不严密,对他们之间小声说话也不禁止,但刚才那人说话声音有些大了,才有人出言呵斥。
唐景羽等人顿时不敢再说话,都蜷缩着身体靠在墙边。但嘴上不说话了,不代表心里不想事情了。不仅刚才感慨那人,唐景羽也是一样,从昨天晚上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懊悔不应该在城内喝酒了。开封城有亲王大家都知道,可还是对此没有太过在意,灌了几碗酒就忘了东南西北,结果闹出事情来了。若是有时光倒流的机会,唐景羽一定会将提议喝酒的人骂一顿,城也不逛了,马上带着众人坐船离开开封城。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被他们发觉身份。’唐景羽最后只能安慰自己道:“只不过是稍微冲撞了王爷,周王据说一向对人宽大,过两日应当就会被放走了。之后再路过城池,除了在码头附近买些吃的用的,再不下船;等过了徐州走陆路返回滨州,一路上绝对不能喝酒!”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昨晚曾经审问过他们的人将几个看守都叫了出去,自己留在屋内看着他们。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色皮衣、看起来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汉子在几个人的护卫下走进来,其中一个护卫说道:“还不快见过殿下。”
‘殿下?周王殿下的哪个儿子?还是另有其他人……?’唐景羽脑海中闪过这个年头,但嘴上不停,马上喊道:“草民见过王爷。”另外七个人也都这样说道。
“免礼。”年轻的王爷说了一句,随即正色道:“你们几人,昨日冲撞了本王的人,可知罪?”
“草民知罪!草民知罪!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唐景羽等人又连连说道。
“胡说!你们可是要陷害本王?都拉出去,重责二十大板!”年轻的王爷听到这话却马上变了脸色,说道。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他们又喊道。可唐景羽心下却一宽。罪该万死是在面对皇帝的时候才能说的,面对其他人不能说,说了就是逾越。若这个年轻的王爷是皇帝假扮的,那对于这句话应该反应不过来。
他不能不怀疑这人是皇帝假扮。一来,虽然平民百姓并不知道这时皇帝在不在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