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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各自找准自己的位置,依次到位。这些位置和入场的次序都是事前按照各个官员的品秩排好的,容不得出现半点的差错。
就这样折腾了有大半个时辰,宋江哪里跪过这么长时间,早在心里将赵佶骂了无数遍。赵佶看到一切都已准备停当,臣民也都已向他朝拜过了,他又发表了一篇事前准备好的鸿篇大论,无非是些马屁精们为了讨好皇帝献上的歌功颂德之词,这才让众人平身,宣布元宵灯会开始。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下子变成了灯的海洋,只见宣德门前以及两旁街道上的鳌山全部被点亮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争奇斗艳,直将春寒料峭的夜晚烘托成了百花盛开的阳春三月。
这时遥遥相对的大内宣德门楼上也点起价值连城的琉璃灯、藕丝灯、无骨灯这几种特制的灯都是两浙、福建等路的地方官员不惜工本,派人做了专程进贡朝廷,供朝廷“与民同乐”的。其中琉璃灯的一种,据说是用玛瑙和紫石英捣成粉屑,煮成糊状,再加上香料,反复捏合而成。福建南剑州一州三个月的田赋收入,刚够制作和进贡这对琉璃灯。
这些灯点燃起来,挂在琼楼玉宇的最高处,晶莹透明,用金银珠玉串成的流苏坠穗,也挂在宣德楼的四角,微风一过,敲金振玉,仿佛从天上蕊珠宫阙飘来阵阵的仙乐。
下面轮到棘盆表演节目了,那些经过精挑细选而来的艺人开始粉墨登场了,盛章把机会给了他们,他们能不能抓住机会,得到官家的赏识(赵佶向来是精于此道的,堪称个中高手),那就要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演员们各逞其技,在官家面前卖力表演,期望得到他的一句赞赏,哪怕是是一个首肯。宋江看着场上的一对夫妇表演悬丝傀儡。丈夫用十根丝线缚在每只手指上牵动着十只木雕傀儡,同时登场。依靠他的灵活的手势,傀儡们不但可以做出同样的、还可以做出各钟不同的动作。他的妻子随着傀儡的舞蹈动作抑扬顿挫地伴唱着,时而声调高昂响遏行云,时而轻微如同空谷幽泉回旋呜咽。宋江不住点头赞叹,这可比后世的那些mv好看多了,也好听多了。
终于轮到“田记杂耍”登台表演了,他们走上台去朝台下作了一个四方揖,然后摆上道具就开始表演了,班头的飞刀绝技自然成了最大的看点,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以及喝彩声,以至于连官家都惊动了,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楚些,他让张迪传旨让他们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台子上去表演。
班头带着人换了场地继续表演,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影响,官家可以分享他们的快乐,但是却不能夺走它。
官家似乎真的很喜欢他们的表演,他决定要对这个所谓的“田记杂耍”进行奖励,虽然他以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字号,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它的喜爱,官家喜爱某项东西是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的。
为了表达自己对“田记杂耍”的喜爱程度,赵佶派出了他的两员得力干将兼心腹“爱将”亲自前去为他们授礼。童贯和蔡京无端被赵佶遣派来给一个没有丝毫名气的杂耍团授礼,心中十分不情愿,但他们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他们在官场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们,凡是官家喜欢的东西,即使他们再不喜欢,也要表现出一副我很喜欢的样子。
两人欢天喜地地接过官家的赏赐,跟在入内内侍省都押班张迪的身后,向“田记杂耍”所在的场地走了过来。周围的百姓看到这种情形,知道官家这是要对他们进行封赏了,这样的情景他们在以前的元宵灯会也会经常遇到,官家很善于通过这种手段来显示他的爱民如子以及与民同乐的思想。于是他们的掌声越加得热烈,他们的欢呼越发得响亮。
童贯和蔡京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一步步的向着他们走来,班头看着两人的身影由模糊到清晰,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机,他向其他人做了个手势,这个手势的含义只有自己人才看得明白。
童贯从今天晚上开始,一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现在这种感觉越发的浓烈起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蔡京,只见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陶醉在了周围群众的欢呼声中,忍不住提醒他道:“蔡相,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蔡京轻蔑地瞥了童贯一眼,讥讽道:“童枢密,我们现在是奉旨办差,天大的事有官家罩着呢,你怕个甚么劲啊?”由于在伐辽一事上,蔡京表现不够积极,赵佶对他开始冷落起来,转而宠幸力主伐辽的童贯,这让蔡京心中很不舒服,与童贯的关系更是急剧恶化。蔡京边走心中边鄙视道:“这个没卵的家伙,胆子这般小,还敢妄言伐辽。”
童贯被蔡京一顿抢白,心里暗暗窝火,却又发作不得,只能继续跟着张迪走。他多长了个心眼,故意落后两人一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立即躲到二人身后,让他们给自己当挡箭牌。但他没有想过,若是攻击从后而来,那他可就成了二人的挡箭牌了。
三人刚刚来到“田记杂耍”众人面前,张迪就要命他们跪接官家的恩典。就在这时,只听那班头大喝一声:“童贯受死。”接着就见他一抖手,八柄飞刀从袖中飞出,铺天盖地的朝着童贯射了过来。
第六十五章 何日君再来()
童贯在那班头喊出声的时候就已警觉,急忙翻身栽倒,并迅速趴倒在张迪身后,班头的八把飞刀自然落在了空处。童贯的动作虽然狼狈无比,但是效果却不错,借此躲过了班头的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又听一人大声喝道:“童贯受死。”接着又是八柄飞刀从天而降,向倒在地上的童贯飞射过来,童贯看着那些飞刀的刀尖在灯火的映射下闪着蓝盈盈的亮光,显是有人在上面涂有剧毒,不由得惊骇欲绝。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飞刀将要临体之时,童贯急中生智,他一脚踹向张迪的脚踝,张迪一个站立不稳,向后仰躺下来,那八柄飞刀整整齐齐地插在了张迪胸前,张迪当场气绝。他至死也没有想到,在他面前一向礼敬有加的童贯会拉他当替死鬼。
童贯为人十分阴损,他躲过武能和徐瑾的两轮飞刀后,知道敌人还会有后续杀招,宫廷禁卫一时半会又赶不过来,于是拔腿便向周围的百姓中冲了过去。
宋江猜得没错,“田记杂耍”的班头正是武能,另外一个躲在暗处放飞刀的是徐瑾。童贯力主伐辽,这使得河东的田虎非常头疼,田虎的地盘大部位于河东路,赵佶要伐辽肯定会先除掉他这个后顾之忧以保证自己的侧翼安全,田虎左思右想之下只好出此下策,那就是刺杀力主伐辽的童贯,阻止赵佶伐辽,于是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武能和徐瑾看到自己的飞刀绝技没能杀死童贯,心中大呼不妙,在他们看来,两人同时出手足以保证万无一失,只是没想到童贯竟然如此歹毒,拿自己的同僚做挡箭牌。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两人错过了杀童贯的大好机会,此时童贯已经钻进了周围的人群中。
一旁的蔡京早已吓得魂飞天外,再也顾不得官家的旨意,转身就向后跑去,再也没有来时的威严气派。周围的百姓看到有人行刺朝廷命官,当即大乱,顾不上看什么节目,观什么花灯了,纷纷四散逃命。一时间人仰马翻,哭喊声汇成一片。
宋江也没有想到武能和徐瑾要刺杀的人竟然是童贯,心中暗道:这下糟了,童贯是赵佶的宠臣,在这个时候遇刺,赵佶肯定会龙颜震怒,命令全城搜捕刺客,说不定会封锁四门,禁止城内人员外出,这样的话,高俅就是再疼高衙内,他也不敢违抗圣旨。明天一早高衙内的尸首就会被发现,到时候高俅就不会再有顾虑,反而会变本加厉,他们这些人就危险了。念及至此,宋江一脸郑重地道:“晁大哥、方姑娘,现在城里出了这样的事,赵佶很有可能下旨封城,我们现在就赶往城门出城,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晁盖也知道如今事情急转直下,超出了他们的掌控,已是十万火急,当即应道:“贤弟此言甚是,只是便宜了童贯老贼,我们走。”当下一行人向着东城门去了。
赵佶在观台上看到下面突然陷入一片混乱,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派黄珦前去打探消息。就在这时,禁卫统领前来禀报道:“启奏陛下,刺客乔装成‘田记杂耍’的卖艺人,意图行刺童枢密未果,童枢密躲入人群之中,下落不明,入内内侍省都押班张迪以身殉职。现在刺客多人被当场射杀,只有班头及另外一人走脱。”
赵佶听说有人行刺,心中顿时一阵慌乱,再听到禁卫统领说此刻已经就擒或逃遁,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继而龙颜震怒,“竟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刺杀朕的大臣,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将文武百官的颜面置于何地,将天下万民的颜面置于何地,真是岂有此理,搜,一定要给我将他们搜出来,记住,给我抓活的,一定要审问明白了,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们。黄珦,你速去太尉府传我的口御,让高太尉立即封锁四门,抓捕刺客,不得放一个人出城。”
此时童贯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义愤填膺得附和赵佶道:“皇上英明,这些贼人真该千刀万剐,皇上一定要拿住这些人为微臣和张押班做主啊。”
蔡京听了童贯的话暗,心中暗暗鄙夷道:“童贯啊童贯,你就在这儿装吧,张公公是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蔡京亲眼目睹了童贯害死张迪的全过程,但是他丝毫没有为张迪申冤的意思。一个死人无论他生前受到皇帝怎样的宠幸,一旦他死了,皇帝立刻就会将对他的这份宠幸转移到别人身上,蔡京还没有蠢到为替一个毫无价值的死人申冤而去得罪一个圣眷正隆的活人的地步。他要等,等到一个适当的时机,等到童贯逐渐失去官家的宠幸,等到官家对他厌恶到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将他打入“冷宫”的时候,蔡京才会考虑为张迪申冤,如果一直等不到这一天,他宁可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赵佶将童贯上上下下细看了一遍,发现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连块皮都没破,只是衣服有些凌乱,赵佶上前为他扶正了衣冠,宽慰道:“爱卿受惊了,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啊,这件事情我自会替你做主。”
安慰了童贯之后,他想起自己似乎冷落了另一个人,赶紧转向蔡京以挽回自己的过失,对他嘘寒问暖道:“这些贼人真是可恶,利用朕对他们的恩典来行刺朕的忠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安民心。都是朕不好,让两位爱卿受惊了,蔡卿家年岁已高,要多注意身体啊!”
蔡京自从被儿子蔡攸强行带来御医为他诊病之后,最怕别人说他年老多病,不堪参议朝政,此时听到官家提起此事,赶紧辩解道:“多谢陛下挂怀,微臣没事,为陛下效劳是臣份内之事,微臣愿肝脑涂地,报效陛下恩德于万一。”
赵佶不置可否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啊!”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想到似乎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自己去处理,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可见赵佶有选择性的健忘症。蔡京不愧是官场上的不倒翁,察言观色之下,立即明白了官家的心意,提醒道:“陛下,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