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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苏元春的头衔是极其冗长的,虽然与欧洲贵族们的头衔相比仍然太短,不过那些具有中国特色的头衔还是把马汉搞得有段晕头转向——海军上校根本搞不清楚“二等轻车都尉”和“额尔德蒙巴图鲁”是什么,最后还是易水帮助他解决了麻烦。
“他是清政府在广西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苏元春。”他低声说。
“一位将军?”
“是的。”易水说,“一八八五年,他曾经指挥军队在中国与越南边境的镇南关击败法国人的军队……”当然还有其他指挥官,比如冯子才,但他们并不在这里,因此易水也就没有提起那些名字。
然而这并不是马汉关心的问题。现在,他的头已经不晕了,但却变得很痛。他只是上校,而苏元春则是将军,在正式的外交场合里,苏元春拥有比他更高的等级,而且作为军人他必须承认这种等级差距。
这会让他在交涉中处于一个比较不那么愉快的位置。
马汉感到相当郁闷——然而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国会应该想到这一点,并授予我临时准将军衔或任命一位临时准将担任司令。”他抱怨到,在心里。
易水不知道马汉的想法,但看到海军上校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怪异,他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呃……当然,在一位美*官面前谈论西方殖民军在中国遭遇的失败,这似乎确实不那么恰当……尽管事实上,美国人其实很愿意见到法国人遭遇失败。
易水微微的耸了耸肩,结束了低语。而这个时候,苏元春的随从已经结束言,并且翻译也说出了最后一个词,因此现在开始介绍美国方面的代表。
这项工作其实应该由美国驻北京公使康格负责完成,然而公使先生现在似乎还在广州,或香山,或别的什么地方……总之,他不在这里,因此马汉不得不随便找了一名陆战队军官来做这件事情。
值得庆幸的是,这名陆战队军官表现得很好,既没有被吓住,也没有像白痴一样傻笑,而是一本正经的开始了。
“美利坚合众国特遣舰队司令、广州湾租界代理总督、海军上校,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阁下……”这是军官的原话,也是易水听到的内容,而苏元春的翻译转述的内容则是:“大美国海军舰队提督、广州湾租界实理总督、甲必丹额弗雷•赛依•;马罕阁下……”
他几乎笑了出来——“甲必丹”,如果不是因为他清楚那位陆战队军官说的是“海军上校”'注',“甲必丹”,这真是太可笑了——但易水成功的控制住了笑的冲动,让自己依然显得非常严肃。
因为他是第二位被介绍到的军官,在马汉之后,在“圣弗朗西斯科”号的舰长之前。“……美利坚合众国广州湾租界代理副总督、‘麦克布莱德’志愿步兵团团长、海军陆战队中校,易水阁下……”
苏元春的翻译差一点就噎住了,李云睿也因为震惊而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而且眼珠也鼓了起来。
尽管他们一开始就认为易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但他们从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如此重要——广州湾租界代理副总督!然后还有两个他们不清楚含义、但肯定很尊贵的头衔……老天爷,这个跟在美国提督身边的“汉奸”竟然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我的妈呀,”李云睿感到自己的声音如同梦呓一般缺乏真实的感觉。“我还以为他只是美国提督的翻译或幕僚呢。”
“李公子,你说什么?”那个让他感到讨厌的师爷靠了过来,显然,他对易
份也很有兴趣,“刚才那洋鬼子叽里咕噜的说的是什
“他刚才向苏大人介绍说,”李云睿做了一个深呼吸,“站在美国提督身边的那个人,是租界的代理副总督。”
“噢……”师爷点点头,随即醒悟过来。“什么!”他大叫着,脸上是不相信的表情,“那个连嘴上连毛都没有的小子是租界的副总督?”然后他再次想起,自己声音实在太大了,于是急忙闭上嘴巴。
但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他的叫声。在下一个瞬间,他们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张师爷,你说什么?站在洋人里的那个小子是洋人任命的副总督?”
“不是我说的,”师爷申辩到,“是李公子说的,他懂洋文。”烫手的山芋划过一个完美而漂亮的弧线,落进了李云睿手里。
现自己变成万众瞩目的对象,李云睿一点也不感到高兴。他在肚子里大声咒骂着师爷,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美国人是这么说的。”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静,“那个叫易水的小子是租界的代理副总督。”
毫无疑问,这个消息相当具有震撼性,而且也比正在进行的外交程序有趣得多。
“嗡嗡”声在人群中响了起来。人们一边将这个传递给那些还没有听见、但又对易水感兴趣的人,一边进行着热烈的讨论,因此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美国人的租界的副总督是一个中国人,而参与讨论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与他们刚看到易水时的情况一样,人们的感受依然是复杂的。
有些人对易水充满鄙夷,因为很显然,他是帮助洋人欺压中国人的汉奸二鬼子,但有些人却感到庆幸,在他们看来,既然易水是中国人,他在对待同胞时肯定不会太凶狠——然而立即有人带着不加掩饰的憎恨表示反对,许多例子都证明,在欺负中国人方面,二鬼子远远比他们的西洋主人更加凶狠。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感受。绝大多数感受都是明确的、公开的,不断被人提到,但有一个感受是隐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每一个有这种感受的人,不管他在议论中站在什么立场,鄙视、憎恨、庆幸,或其他,他都极其小心的避免将它表现出来。
嫉妒。绝不仅仅只有少数人有这样的感受,它很真实的存在于许多人心中。没有人知道易水为什么会成为美国人任命的副总督,因此他们认为,只要有机会,他们也可以坐到他的位置——与易水相比,他们缺少的仅仅是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们接近美国人、并得到美国人赏识的机会。
“有些人没有成为卖国贼,其实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卖国,而是因为他们卖国无门。”如果秦朗在这里,他就一定会以极其刻薄的语气如此评价,不过事实上,在易水离开圣迭戈之前,他曾经对他这样说过。
然后他接着说:“而你,易水,当你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时,你就会成为他们的一面旗帜。你太年轻,看上去似乎没有资格成为大人物,因此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可以做得和你一样好,甚至比你做得更好。于是,他们就会竭尽全力寻找一个机会——尽管他们并不明白,怎样做才等得到赏识。”
“你知道我们有一个计划,我们需要一些可以利用的工具,尽管这些工具最终将被彻底扫到一边,但在计划刚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们仍然需要它们。”秦朗最后说,“在那些渴望成为你的人中间,找到我们的工具。”
现在,在这一刻,易水还看不出哪些人渴望成为自己、不知道其中又有哪些人是秦朗需要的“工具”,然而他知道他们最终会出现在他面前,只要他们知道,有一个叫易水的年轻人是美国政府任命的租界代理副总督。
毫无疑问,他们会出现。
有那么一瞬间,易水的呼吸好像加快了,但随即又恢复它原来的节奏。他将目光从表情显得不太自然的苏元春身上移开,稍稍转了一个角度,看向那些正在窃窃私语的人们。
一个良好的开局。
。。。
第一百六十节 Action'上'()
头港村。
“好吧,就是这里。”文德嗣站在一棵榕树前,盯着它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向身后跟着的雇佣兵做了个手势,“先生们,把公告贴出来。”
两名雇佣兵走上前,将马汉正式成为代理总督后签署的第一份公告贴在榕树上,而其他人则全神贯注的注意着正围拢过来的村民,小心翼翼的执行着警戒任务。
他们很紧张。尽管手里的步枪已经上膛,而且还装上了刺刀,但这些雇佣兵仍然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毕竟,他们只有十五个人,而聚集起来的村民几乎有两百人,大多数人还拿着简陋但致命的农具,神情也极不友好。
而且很糟糕的是,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武器没有多少挥的余地。一旦爆冲突,每个人最多只能杀伤一到两名对手,就会被一拥而上的村民杀光,因此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全感到担忧。
“文,情况似乎相当不妙,我们应该怎么处理?”一个显然是班长的雇佣兵低声问到,随即提议:“或许我们应该鸣枪警告。”
事实上这不仅仅只是个建议,这位指挥官已经决定,不管文德嗣是否同意,必要的时候他会命令部下开火。
但这绝对是最坏的选择。
“冷静,格拉夫高级小队领袖,让你的人保持冷静,一定不要开枪。”然而文德嗣自己也是相当惊慌的——大部分敌视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使他难以镇定。所以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称呼格拉夫为“先生”,而是叫他“高级小队领袖”。
“如果开枪,我们就死定了。”过了一会儿,他又紧张的出一个警告。
格拉夫知道他的警告很正确,也看出了他的紧张,只好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然后向他的士兵出命令。“所有人注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开枪,保持镇定并向我靠拢。”
雇佣兵们慢慢后退并聚集到文德嗣与格拉夫身边,举起步枪,依托身后的榕树组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圈,而村民们立即填补了他们刚才的位置,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们包围起来。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沉默的、一言不的互相凝视着对手,似乎谁也不愿意先动攻击。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可能有几分钟,然后村民中有一个人站出来,打破了沉默。“你们想做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提出来。文德嗣想着,同时回答到:“我们——”
“没问你。”那个村民指着格拉夫,“让他说。”
“他不懂中国话。”文德嗣态度认真的说,“而且我才是指挥官。”
“指挥官!”提问的村民“哼”了一声,同时文德嗣还听见村民中有人小声骂了一句:“假洋鬼子。”然后是一声“呸”。
“当然,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他悲哀的叹了一口气,再次感到自己回到中国执行任务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但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文德嗣瞟了一眼身边的雇佣兵,最起码,他应该将这些家伙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同时又不能让他们伤害别人。
虽然很难,但他必须同时做到这两点。
文德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诸位,你们也看见了,我们只是到你们的村子张贴告示,没有其他意思。”
“什么告示?”刚才提问的村民再次问到。很显然,即使他不是村长,也一定是村子里比较有威望的人。
或……是那种比较麻烦的、喜欢挺身而出主持正义的“好人”。
文德嗣不清楚他属于哪重人,但还是把自己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