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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替我算一卦吧。”章蓝采也钻进了被窝,弓着头请求。
花倩儿一愣,突然想起刘海讲给孩子们的“乌鸦和病人”,忍不住问:“要是一个人生了病,说是他家的乌鸦作祟,你信不信?”
“那要看是谁说的?”章蓝采说,接着厮磨她道,“快嘛,快给我算一算。”
“要是萨满说的呢?”花倩儿问。
“应该是鬼神作怪。赶走就好了。”章蓝采说,“是不是有人请你看病?你和那个萨满看得不一样,因为没看过病,看不太准?那你回山上问阿婆呀。”
花倩儿只好“恩”了一下,装着入睡想事,细细去回味今日遇到的那个男人。
这时,对方那双温和可亲的眼睛浮了上心头,介绍燕檐子时的姿态挥不去、赶不走,倒是如章蓝采所说,心跳开始加速。
和花倩儿一样,章蓝采也有心事,但却一想就困,飞快地沉入梦乡。她睡得安稳,到天刚朦胧想亮就爬起了床。捺不住地弄醒花倩儿,讲及与刘海邂逅的经过,恳请花倩儿帮自己想个感激地法子。
花倩儿听章蓝采倒了“一筒子”,稀里糊涂地坐在那打着呵欠,经过反复督促,这才从自己的考虑上说:“还是要给你父兄说一说的。你一个女人,还能怎么感激他?”
章蓝采苦恼地说:“可是我怕。怕他们用财物简简单单地打发。那哪算是真正的诚心诚意呢?”
花倩儿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颤,想到那个男人的深邃和温和,顿觉章蓝采给了自己只可意会的压迫,不禁以不紧不慢的点头透露出自己的内心。所以,她没把自己对章蓝采言语中模糊捕捉的判断直说出口,只是以思考过的稳重说:“不会的。也许他正有什么事需要你父兄的帮助。知恩图报,才应该投桃报李。”
“可我就想凭自己感激他?怎么,还不行吗。”章蓝采不快,有些急躁地说。
花倩儿无缘由地矛盾,反正不肯牵涉其中做扯线的人,只好说:“那你这么早把我推醒,是想通过我送去两牛两羊吧?还是想给我说,准备帮他一把,让他和你表哥谈成生意?他也就是一个粗鲁的贩子,你出面总是不好的。”
“你是说。让我在王显表哥那帮帮他?!”章蓝采问。
“不,不!你表哥也不会听你的。”花倩儿说,“要不,你给大爷说一下。他最能和人说上话。”章蓝采摇头不肯。花倩儿越发肯定她存了“以身相许”的打算,实心实意地坚持自己的建议。等章蓝采闷闷不乐地出门,喊三喝四地去吃饭,花倩儿一面准备早饭,一面想到切身到来的感觉。未完待续。
234()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如同一朵饱满的玫瑰花儿,一分分地成熟,绽放,芬芳几乎吐尽,并非从无嫁人之想,此时忍不住又回想这几天的经历:自己受感召解救刘启,接着又受龟山婆婆之托请求他让刘启留在龟山,而自己接受托付后竟带有非说服他不可的**。
她心乱如麻地想,这难道真是长生天的旨意?我该怎么办?!
早饭后,她有些忐忑地来到刘启家,才知道刘海一大早被北面穆通阿寨来的汉子叫走了,就让赵嬷嬷准备一些衣物,由自己带给刘启。这时,她已理智地认识到,像刘海这样有意和王显合伙做生意的人,不会续不上妻子,如果自己动心的话,要赢得心上人,关键在刘启那儿。
也就是说,要想让这个人动心,得让他们家刘启动心。
她仅有一点挟恩之想都黯然灭尽,看着赵嬷嬷找衣物,挑柳木弓,鹅翎小箭和木片刀等玩意,就在一旁哄阿雪和刘阿孝。刘阿孝和阿雪却早已把眼睁大,趁收拾刘启破玩意的机会混水摸鱼,一个抓住漂亮的贝壳,玩具就不放,一个见到大小髀石就往腰袋里揣。两个人虽各有所爱,但仍是相互抢夺不休。
花倩儿在他俩打架,哭闹的功夫里耗费了不少时间,到了半中午才在赵嬷嬷和两个闹腾要跟着的孩子相送下出门。
随后,她向镇外行去,穿过野花漫烂的原野,在傍晚到达龟山婆婆的敖包。萨满的修炼是很苦的。一些想要接受长生天眷恋的弟子要接受许多考验,或者徒步穿越山脉,从数里外的地方搬来石头垒敖包;或者夜里住在野外冥想,或者在冬天时,光身在冰上跑;或者几天几夜不吃饭,完成一些脑海里的幻象……。
小一点的孩子们虽只接受一些初级的修炼,但一天到晚的安排也很紧凑。
龟山婆婆这里的孩子通常要在早晨时跟着女奴们劳作,看他们挤奶,揭奶皮子,然后帮她们把牛羊赶到几里外的地方放牧。接着,大龄的弟子带着他们到较远的地方辨认各种各样的物种,累了坐在一起玩,练习萨满的歌舞。午后,他们就坐在阴凉的地方冥想,相互把处在自然中的感受以问答的形式说出来。下午回去,听龟山婆婆讲萨满教的传统、习惯、禁忌,以及从古到今的寓言和神话,练习一些基本技能,接受龟山婆婆的考验。
花倩儿和龟山婆婆见一面,稍就他父亲的意思一说,就去一间土房子看数豆子的刘启。
※※※
刘启已经眼巴巴地等了一天了。
此时,他正和其他孩子们一样,眼睛上罩了布,在年长弟子的监督下,要用指头把面前涂了五种颜色的豆子从肚大口小的木洞里夹放到一旁的空格子,直到每样夹完五百粒为止。花倩儿在孩子间搜索,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看了半天,才觉得一个被缠得只露鼻孔的小孩像刘启。龟山婆婆确认那是他,小声地说:“你看他多不一般,昨天学别人偷看,以致数数数不对,今天就老实了,提前要人把自己眼上能透光的地方捆上。”
花倩儿轻轻地笑,却听龟山婆婆又说:“这是我新近想出的法子,既能锻炼孩子们的感觉,手指的灵巧,还能让他们明白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分心的道理。这就像给刘启定身预备的一样,他过了一晚,今天就知道不偷看才不分神。”
他们边说边看,等了一会才去外面。
只等他们一离开,监督的女弟子土玉便咳嗽一声,把暗号递给孩子们。里面的孩子顿时除去了伪装,乱糟糟地说话。刘启身边的女孩子欺负他头整个都被包了,干脆取了自己眼上的碍布,把小葱一样的细指插到刘启最边上的格子里抓一撮豆子,偷得意地在掌心里数。
刘启头上的布根本不是自己要求的,而是被土玉他们故意缠结实的。他还不知道豆子被偷,只顾嘟囔嘴巴数数。
女孩拿了他的豆子,本不该让他知道,可见他怡然不觉,继续抠豆子,就生出故意想让他生气的打算,捏着腔奚落他:“奶孩子。你数错啦。”
刘启眼前黑忽忽地一片,只求赶快夹完两千五百颗豆子去玩,仅仅从鼻孔里“哼哼”两下。女孩子见他不搭理自己,隔了他给另一个男孩子比划,让他也偷刘启的豆子。男孩子一边偷偷摸摸去抓,一边已忍不住笑出声。
旁边监督他们的土玉不但不理,走到刘启身旁的那女孩子身边时还一丢手给她添了几十颗豆子,接着若无其事地围着孩子转,和小声要豆子的孩子说话。
那女孩早不知道自己的豆子数目,也不管土玉送她多少,只是偷刘启上瘾,吃吃笑笑地又去捏颗粒。
很快,她手下的那个格子空下好多,刘启丢豆子时一探就“哇”地一叫,说:“我的格子漏豆子!”
周围哈哈大笑,有的人干脆离开凳子跑来偷摸。
“都回去,都回去!想让土玉姐姐挨骂?”刘启身边的女孩子掀着嘴唇赶人,而自己摸了个带壳的花生,剥了吃。很快,她看到刘启偏了个身,用鼻子正对着自己,不禁得意地晃着头,笑出声嚷:“你看到啥啦?”
“你偷我的豆子!”刘启气忽忽地说。
“我偷你的?我都数完了。”女孩半点不认,还故意把手伸到刘启的格子里,心说:我就是偷你的,你也看不到。
刚想到这儿,她摸到什么,嫩红的面孔便一点一点地变。直到某一刻才反应过来,刹那拿出自己的手叫嚷。原来,刘启早知道她在偷自己的豆子,不知不觉中挥了一团鼻涕进去。众人见女孩那秀气的鼻子都扭曲成一团,显露出十足的恶心,纷纷好奇地问:“琉姝。你怎么了?”在大伙的哄笑中,那叫琉姝的女孩子红着面孔,边在刘启身上抹鼻涕,边厌弃地嚷道:“刘启,你太恶心了。”
刘启去了头布,在土玉验证自己的豆子数时还了一个龇牙。土玉怕他告状,又接到龟山婆婆要他一数好就去找自己的话,胡乱验过他自称没被人偷的那格豆子,就警告一番,放他出门。
周围的孩子见他晃头晃脑地走了,眼气不已,也纷纷朝着土玉叫嚷,有几个干脆丢下就跑。
※※※
刘启出来就被花倩儿看到,却听不进她喊自己,赌气地撅起嘴巴。
随即,后出来的孩子从后面猛地一蹦,趁他失神时搂了脖子把他摁倒,然后撒腿跑开。和他相处几日,花倩儿实实在在地心疼,连忙上到跟前把他拉起来,给他拍打身上。
她知道这都是雪山族里的近亲,又都比刘启大,不许他去追,只轻轻地他耳朵递话:“我见了你的阿爸。他让我带了你的衣服,小弓和一点吃的。他说过两天来看你呢。”
“丢下我就走,还来看我干什么呀?!”刘启皱了面孔诉她的不是,一边挣扎一边嚷,“我阿爸呢。他在哪。怎么不来接我回家,却还让你给我带东西?”
“你阿爸听说你在阿婆这里就放心了,要你好好地给阿婆学本领!”花倩儿说。
刘启把头扭去一边,爱理不理地扯回自己的胳膊,心想:骗我。我阿爸一定不会不来接我。想到这里,他觉得眼前的阿姨又一次辜负了自己的期望,心里发酸,一声不响地往一边走。花倩儿只好跟着他,边走边解释:“婆婆养阿姨长大,就像我的阿妈。她让我给你阿爸说一声,留你在这儿跟着她修行,我要不要听呢?”
“那你也要给我说一声。”刘启抬起头,用眼睛瞥睨她看。
花倩儿见他眼睛红红的,一把把他抱起来,亲昵地问他,“你愿意留在这修行吗?恩?有许多孩子玩!”
刘启透过她的肩膀看,正好望到那个把他摁倒的男孩子,嚷着让花倩儿放自己下来。花倩儿知道这家伙颇爱面子,不肯让别的孩子看到自己搂他,就把他放下。她刚刚放手,就见刘启凶悍地向背后跑去,连忙转过头看。
这时已经晚了,刘启撑着两个胳膊肘撞到那个比他略高的男孩背上,把对方推倒在地。
被刘启撞倒的章沙獾是龟山婆婆亲兄弟的那枝。他冷不防,躬腰跑出许多步才扎在坚实的地上,登时就捂住最先挨地的胳膊,疼得“嗷嗷”叫。花倩儿知道他足足比刘启大了三岁,虽然个子没怎么长,吃的饭却在那,格外担心他的报复,就地逮了刘启,拖到龇牙咧嘴的章沙獾那,想靠教训他来平息别人的怒气。
刘启却把手放在额头前,惊讶地像个小猕猴儿,咯咯笑着,问一旁傻眼的孩子和花倩儿:“跑得太快了。撞了块石头吗?”
花倩儿哭笑不得,用一只胳膊别过他的身子,卡在腿上拍他的屁股。
章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