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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火!”
“砰—!”火枪的声音在火炮嘶嘶不绝的尾音中齐响,为这次悼念画上了句号。
船队重新起锚,继续向西行驶。
过了几日,刘浩然赶到了安庆。这里现在已经成了江南进攻陈汉的前沿指挥部。为了全力进攻陈友谅,早日结束这场激烈的战事,刘浩然几乎调集了江南大半的兵力,而麾下将领也几乎云集于此。除了常遇春、仇成驻处州,胡大海驻杭州,华云龙驻扬州,傅友德、邓友德、朱亮祖、严德、张赫围南昌之外,其余冯国胜、丁德兴、赵德胜、花云、胡海、杨景、王弼、张铨、吴复、茅成、薛显、曹良臣、陈耀、赵大勇、阮智等全部在安庆待命。水师方面,除了廖永忠、金朝兴率领一支水师在江宁至刘家港一线游弋之外,其余廖永安、俞通源、俞通渊、陈德胜、桑世杰率领江南水师主力尽聚安庆一线。并有降将张志雄、丁普胜等人随军效力。
陈友谅回到江州后,一直心神不定,军中也士气不振,只好把张定边从汉阳调过来抵御定远军的大举进攻。
冯国胜奉命调至安庆后,累累发兵进攻。张定边虽然骁勇无比,怎奈手下将士无心应战,只得据守小孤山不出。冯国胜命赵德胜、花云等人率军陈列小孤山前邀战,一时战鼓震天,号声连连,张定边只好率兵赶到陆营,指挥各部准备抵御定远军的进攻。
江南水师却乘隙奔袭小孤山水寨,只听到火炮战舰炮声一响,陈汉水师上下顿时魂飞魄散,当日在慈湖、采石矶的惨烈早让这些人犯上了火炮恐惧综合症,还没等江南水师战舰靠近便纷纷逃散。张志雄、丁普胜等陈汉降将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咬着陈汉水师就是一顿猛杀,斩获无数。
等张定边闻讯赶到,水寨早就易主了,面临定远军水陆两面夹击的他只好率军退走,奔走湖口。
等到刘浩然赶到安庆时,冯国胜已经与众将齐心协力,将山口镇、望江城、雷港站、小孤山、彭泽、泾江口等沿江要塞、城镇尽数拔除,扫平了直趋湖口、江州的道路。
“国胜,你觉得陈汉军士气军况如何?”扫了一眼坐满大帐的众将领,刘浩然首先向冯国胜问道。
“回护军,”冯国胜当即回答道,数年的战事让这位昔日的书生变成了名动天下的名将,意气风发的英姿中多了一份沉稳,“陈汉军新遭大败,军心士气都不稳,几战下来几乎都是一触即溃。”
“湖口、江州城防和守军情况如何?”
“回护军,湖口江州守军虽然几乎全是陈友谅的嫡系部队,但是败军回来之后,已经严重影响了其余各军的士气,尤其是将领,大部分都是从采石矶等地逃回来的,更是惧战如虎。”
上次陈友谅率领的东征大军一大半都是原倪文俊、赵普胜的嫡系部队,自己的嫡系部队大部留守在江州和汉阳,原本打着借江南之手削弱这些不放心因素的算盘,只是把原倪、赵的死忠将领清洗后换成自己的部将。一战下来,那些不放心因素倒是去除了,可惜那些逃回来的将领和数万残兵却在心灵上饱受创伤。
回到江州,陈友谅做了一些调整,可是那些重新领兵的将领和被打乱混编的残兵们却把失败的情绪带到了新部队中去,并迅速蔓延开来。而那些陈友谅的嫡系部队虽然没有经历过采石矶等战事的煎熬,但是却目睹了大军出征时的意气风发和败回的狼狈不堪,这些也让他们情绪波动,加上口口相传,更是对传闻中的定远军和江南水师畏惧如虎。
听完冯国胜的话,刘浩然不由点了点头,陈友谅这次败得太惨了,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来抚平伤口,自己就是打着不能让他有时间调整和恢复的算盘,迫不及待地反攻过来。
“国胜,你说说对湖口、江州一战的部署。”
“是的护军。”冯国胜做为前敌总指挥,当然不让地承担起前敌部署这个任务。
“湖口三面环水,所以必须是以水师为主力。我的部署如下,陈德胜、桑世杰、张志雄三位将军率前军船队先行,任务是清除陈汉水师的哨船,廖永安将军率领由二十艘火炮战舰为主力的中军舰队紧跟其后,以优势火力攻破陈汉水师一点,俞通源、俞通渊两位将军率领后军大队船队,从缺口直冲陈汉水师,在火炮战舰的掩护下击败陈汉水师。赵德胜、花云、胡海、杨景、王弼、张铨诸将军率十个步兵团从彭泽上岸,从陆路直趋湖口,我和丁德兴、吴复、茅成、薛显、曹良臣、陈耀诸将军率二十步兵团出北岸,响应水师,清除北岸诸敌。护军与赵大勇、阮智两位将军率大内亲军和四个步兵团以为机动部队,随时策应。”
“众将可听清楚了?”冯国胜话刚落音,刘浩然便大声问道。
“听清楚了。”
“那就依命行事,有贻误战机者,军法处置!”
“是!”
“张将军、丁将军,”这时刘浩然语气转缓道,直接点名两位降将,让张志雄、丁普胜有点忐忑不安。
“你二人打得不错,立下不少战功,已经被记录在册,你们放心,我会一视同仁,只论军功不论出身。”
“谢过丞相,我等必誓死用命!”张志雄、丁普胜激动说道,经过一段时间适应,他们知道江南极重军功,封赏非常厚重,而且赏罚分明,对功不对人,所以定远军将士们才会如此卖力。从他两人投降归附江南以来,并没有受到歧视,一视同仁,让他们安心不少。今日听到刘浩然这么说,知道这位丞相是在安自己的心,但是做为一个降将能够在当着众人的面表扬,心里也是兴奋不已。
第二卷 称雄江南 第八十三章 江州二
龙凤六年七月十日,随着一声令下,定远军水陆两师大队人马从安庆等驻地出发,直扑湖口、江州,二十余万人马分为三路,浩浩荡荡向前杀去。
刘浩然站在一艘大船之上,江南水师的战舰有序地从他身边驶过,每一艘战舰驶过时,列队聚集在甲板上的水师官兵们都会激动万分向那个遥遥可见的人影和那面迎风飘扬的将旗欢呼。
马文才就是其中一员,他现在是甲十六舰的见习军官,负责火炮指挥,同长江第一舰队所有的军官将领一样,他也是江宁水师军官学堂毕业的。他看着那个虽然遥远,但是却依然高大无比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兴奋和激情,在这一刻,刘浩然曾经在水师学堂演讲过的话突然回荡在他的耳边。
“好男不当兵,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说法,这是为什么呢?当我们翻阅史书的时候,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壮语还依然能清晰可听,逐鹿漠北,决战西域,气吞万里如虎的伟大胜利还依然清晰可见,这一切难道都不是千千万万当兵的用鲜血和生命换取的吗?他们为国家和民族博得多少荣誉?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却落得了如此下场?”
“从前宋开始,朝廷开始执行内王外圣的政策,我们的战马不再能驰骋漠北漠南,我们的勇士不再能纵横域外,上百年下来,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蒙古人,他们不再有对中原天朝的畏惧,而是对中原富庶的贪婪。这一切都是如何造成了。”
“这是因为朝廷把天下百姓视作牛羊,自己是放牧牛羊的牧人。当豺狼前来残害、肆掠牛羊时,牧人们毫不在意,他们不在乎十几头、几十头牛羊的损失,因为他们有千千万万的牛羊。于是前线将士们浴血奋战的战果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朝廷用无数百姓的生命向那些蛮夷宣示着自己的仁德,为的就是自己能继续当牧人,他们会毫不吝啬地任由野狼在羊群里逞凶,他们以为只要豺狼吃饱了自己就会退回去。但是他们的仁德和软弱却为我们的国家和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一次又一次得逞的蛮夷最后给我们带来了靖康之耻,带来了蒙古南侵,带来中华有史以来最黑暗的时代。”
“在以往朝廷的眼里,军队不过是他们的牧羊犬,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抵御外来入侵,而是看好治内的牛羊不要生乱,如此国家、如此朝廷,岂能不败?”
“现在,我们在黑暗苦苦挣扎,我们奋起反抗,为了就是让自己、家人和子孙后代免除世世代代做牛做羊的命运,我们要驱散黑暗,重回光明,但是这一切靠向蒙古鞑虏宣讲仁德就可以达到吗?不,这需要我们手里的刀剑,需要我们的热血和生命!”
“在这里,我要求你们,要求江南所有的将士做一个新式军人,他们去除以往的陋习,要满怀对国家和百姓的忠诚,誓死捍卫他们的安全和尊严。一个国家,如果连自己的老百姓的安全和尊严都无法保障,如何算一个国家?一个军人,如果连他热爱和忠于的国家都无法捍卫,如何算一个军人?如果一个男人,如果连他的家人都无法保护,如何算一个男人?”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对也不对!如果一个名将他脚下踩的大部分都是自己部属的枯骨,那他就是废物,是罪人!如果他的脚下踩的都是侵略者的枯骨,那他才是历史和国家的功臣!”
“今天,我们要挣脱以前束缚在我们身上的绳索,向天下宣示,我们才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民族和国家,我们拥有数千年的文明和历史,我们不再被野蛮和愚昧威胁和统治,我们可以流血甚至失去头颅,但是我们不会再因为屈辱而痛哭,不会再因为求生而下跪。而你们,千千万万的将士们,将是亿万中华百姓手里的剑和盾,你们将会把亿万百姓心中的呐喊变成向敌人头上倾泻而去的弹雨!”
“满怀对国家、民族的热爱和忠诚,我们无所畏惧,鲜血和生命是我们为国家和民族伟大复兴献上的祭品,我们愿意用挺起的胸膛迎击任何敌人的长矛,愿意用手里的枪炮击碎任何阻挡的障碍,我们要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实现我们的誓言,忠诚、责任和荣耀!”
马文才记得清楚,当刘浩然用慷慨激昂的字词语言和无比有力的肢体语言向台下的军官将领学员演讲这段话时,会场一片沸腾。所有人的血被逐渐加热,刘浩然的话一次又一次被打断,最后当他演讲完时,上千极度兴奋的学员们拼命地鼓掌、跺脚,许多人的脸上流满了热泪,任何动作都无法表达他们的心情。
和以前一样,马文才每次想起那次会场演讲,他的心情都不由激荡无比。当战舰驶过之后,马文才回头看了看后面开始欢呼的同僚战友们,开始慢慢恢复自己的心情。
马文才算是第二代定远军人,他的父亲马得胜,原名马驴儿,出身于濠州城东一户大地主家的佃户家庭。他少年时因为长得还算清秀和机灵,因此非常荣幸地成了少爷的伴读书童。
少爷是标准的纨绔子弟,虽然年幼,却最是顽皮不堪,对于读书就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于是背书、做功课这些事情就落在了伴读书童马驴儿身上了,教书先生得了地主家的俸粮,对于衣食父母倒也不好得罪,于是就加倍地关注马驴儿,几年下来,佃户出身的马驴儿虽然还是不通文义,可倒也学到了东西,识了不少字。
过了一两年马驴儿又开始承担起另一项艰巨的任务,为少爷当打手。当打手就必须勇武,还要学得一身武艺。濠州地处淮西,自然习武风盛,有本事的人不少。地主家也请了好几个武艺高强的护院,于是都成了马驴儿的老师。
过了好几年,马驴儿倒是成了武艺高强、略识文才的文武两用人才,也成了少爷身边离不开的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