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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闻听得耶律大石特使到来,自是欣喜若狂。
如今一切都很顺利,该送死的已经派去送死了,且沿路传回消息,辽地民众果然是望宋师如盼甘霖,一路上降表便收了不少。该招降的如今已开始走入正轨,对方已经派特使前来商谈条件。
外使前来,自当炫耀中国之威。当下童贯便命人好好的准备了一番,极尽奢华之能。又召齐了众谋士,等待着李睿德的到来。
待到王叶领着李睿德进来,双方见礼已毕。李睿德便献上了耶律大石的答复。
童贯接过细细看过,心下自是大喜。耶律大石越是心怀戒备,便表明这货越是真心来降。但是这种心情却也不能表现出来,但凡谈判,其实和后世的砍价没有多大区别,你要是一开始就表现得很满意,很喜欢,价格自然砍不下去。
童贯看完之后,便将此信转交给一旁的赵良嗣,接下来自然挨个往下传。
李睿德倒是有几分紧张,身为中间人,其实却是幕后黑手的王叶,反倒在那里云淡风轻,一边喝茶一边打量众人的反应。
待到传看已毕,便有人跳了出来挑毛病,对着李睿德开口道:”架设浮桥一事,何以必定得在贵方指定范围内?我军若是架桥,自以水文为先,自当勘探河道,挑选水流平缓之地架桥。贵军若是指定险峻之处,我军即便架桥亦无法渡河,如此岂有诚意?”
见到对方开始刁难,李睿德手心开始出汗,实在是不害怕不行啊,自己身为军中机密文字,乃是武官之中的文官。
平时只需躲在军中,即便碰到争战,也得等大军死光了才会轮到自己。几时自己也会孤身入营,到次虎狼环绕之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得罪王军师得罪的狠了,故意把自己拉来了此地。
李睿德一边心里如此想着,一边却偷眼往王叶看去。
却见王叶却仿佛闻也未闻,只是自顾自的喝茶,右手三指轻轻抓起被盖,却将大拇指朝前露了出来,接下来便是慢条斯理的品茶。
李睿德见状便知道该如何答复了,王军师这是让自己稳着来。还好,只要不是让自己发火就行。
回忆了一下三个之中稳重的答复,李睿德便大声开口道:“实不相瞒,我家大帅信不过贵军的诚意。一旦任由贵军架桥完毕,却又如何保证贵军不会乘机偷袭?白沟河乃天险,我军只需在对岸放上数百人马,贵军便只能望河而叹。如今大帅未见贵军丝毫诚意,便首肯贵军架设浮桥,主动放弃此天险,何言我军并无诚意?”
听的李睿德直言耶律大石信不过宋军,童贯及麾下谋士心里反而有底了。既然对方担心宋军招降的诚意,那必定是诚意来降。
若是耶律大石得知此情此景,必定又是岿然长叹,这王贤弟算计人心,实为天下第一。
停了停,李睿德便继续开口道:“见今日情形,下官也开始怀疑贵军诚意。即便指定地点让贵军架设浮桥也似有不妥,待到本官归辽之时,自当向林牙进言,于浮桥对岸堆积火油柴草,以防贵军偷袭。”
明明当初便已经定下此计,倒成了这谋士失言,惹得李睿德临时加码。
闻及此话,童贯便狠狠的瞪了方才那位白痴一眼。你不出来找事还好,越找事越糟糕。转头看看这李睿德侃侃而谈的形情,而且脑子好使的很,转眼间便有对策。童贯心中便怀疑道:“莫非此人乃是耶律大石的谋主?”
王叶在一边心里暗暗发笑。自己在辽军那边出工出力来坑宋人,正担心名气太盛,以后没办法来宋国挖墙角。今日将这李睿德带来,用意之一便是替自己背锅。凭这货今日的表演,要瞒过童贯的眼睛不难。日后北伐失败,也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
又何止童贯,其余众谋士心中也均有此怀疑,这次看来遇到对手了。
马扩原本也想跳出来凑凑热闹,如今便又硬生生忍住。
自己献上的三地驻军之计已经得到耶律大石首肯,到时候三地流星马跑起来,耶律大石才知道自己此计的厉害。凭此当可截断耶律大石同萧干之间的信路。
眼见着耶律大石已经中了自己的计策,马扩自然不可再跳出来质疑,万一像方才之事一样,好好的事情又出幺蛾子。
第36章 赵良嗣已废,不足为虑()
马扩不跳出来不代表其他人不跳出来。
特别是赵良嗣,眼见着自己算计耶律大石的计策落了空,再见到辽人李睿德似乎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于公于私,赵良嗣都得出手。
于是,赵良嗣便跳出来开口道:“何谓大石林牙有投降诚意?如今辽国日衰,南投宋国者如过江之鲫。贵军人数、军械等,我军早已了如指掌,如今所谓的复核,亦不过试探贵军诚意而已,于我军又有何益?至于同意驻派文官、少量士卒之事,些许人员,尚不及贵军地界乱匪之万一。宣帅有意,一道喻令,自可招揽无数。又何以算得上贵军诚意?至于架设浮桥一事。架与不架,与我军实无利害。我国水军无数,宣帅一声令下,自有艨艟无数前来,又何须一座浮桥?前番所求之降表,不过微末之事,尚且被贵军所拒,又何谈贵军的诚意?”
赵良嗣可是王叶重点关注人物,自然早就知道其必然发难,应对之策亦已经早早教给了李睿德。
李睿德闻言,便借着喝茶的机会,偷偷的向王叶看来。见到王叶姿势不变,心中便有了成数。
喝了几口茶,然后站起来开口道:“修撰此言差矣!正如前言,林牙实在信不过贵军的诚意。倘若林牙降书已付,而招降之事不成,到时又欲置林牙于何地?降书便仿佛契约。从未听说过有先定契约后谈生意者,若是此乃贵国习俗,下官倒是想见识一番。更何况林牙降书即付,贵军之中倘有猪狗不如之辈,盗之献于天赐帝乃至萧干,则又当如何?故此,林牙有言,投诚之日,定当一并奉上降书。“
赵良嗣被骂的脸色发红,强自镇定开口道:“我大宋信义著于天下,立国二百余年,从未有失信之事。‘大石林牙信不过我大宋’此话却又从何而来?分明是并无投降诚意,故此切词狡辩。“
这话军师没教过,又当如何应对?李睿德手心开始出汗,喉咙开始发干。乘机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却又趁机往王叶偷眼看去。
却见王叶看也没看这边,反倒有几份穷极无聊的意思,从面前案几上取过一枚李子慢慢啃着,一手随意把玩着一块玉佩。
李子、玉?李睿德心下大喜,赶紧开口道:“久闻宋国信义,只未知南唐李后主英灵安在?”
这话一出,周围立马鸦雀无声,众人一起低头,该喝茶的开始喝茶,该低头找东西的开始找东西。实在是没脸见人!宋太宗毒杀李煜之事,可以说的上宋朝最大的丑闻之一。
单从历史上来看,宋国立国以后的确算得上信义昭著,不过人渣宋太宗赵匡义除外。
这货没品的事情做的太多了,毒杀南唐后主,强暴小周后并命人画成春宫图,乃至于以后的欺嫂杀侄。这些无一不是人渣才能干出的事情。
更遑论后人传的轰轰烈烈的烛声斧影,这种事情,这货真的干得出来。
李睿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一剑封喉。这下众人终于实打实的肯定,此人必定是耶律大石谋主。
眼见着就要将宋太宗牵扯进来,这个话题自然没办法继续下去。
被李睿德一句话堵的死死的,赵良嗣心中已自有了几分烦躁,情绪开始波动起来,开始口不择言:“此事暂且不提。即便是山贼落草,亦需缴纳一道投名状。敢问大石林牙投名状何在?”
听得此话,王叶心中大喜,便重重的咳嗦了两声。
李睿德听得暗号,便知当开始发动,于是开口道:“此事下官到是有所耳闻。但凡山贼欲落草者,贼首必出一道难题,或杀人,或抢劫,以此证明落草者之诚意。如今修撰既然将宋国比做匪首,我家林牙又何惜做一回山贼。便请匪首划下道来,我家林牙必尽力完成。”
包括童贯在内,众人一起朝赵良嗣看了过来,有你这么打比喻的么?堂堂皇宋,怎么就成了匪首了?
被众人眼光一盯,赵良嗣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今日原本打算在气势上盖过辽使,也好给话后面的谈判争取点主动,却没料到连着两次被辽使堵的哑口无言。
情急之下,恶从胆边生,开口道:“既如此,何不互质?若大石林牙遣亲人前来宋国为质,自可表明其投降诚意。”
听得此话,旁边众人心里一起暗暗摇头,如今的情形下,怎可说出这种话?
旁边王叶心中大喜,赶忙发出信号来。
李睿德收到让自己发飙的信号,稍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赌了!
一掌拍在座椅上,站了起来,朝着赵良嗣开口吼道:“贼子安敢辱林牙!如今两军兵锋未交,胜负未分,岂敢开口索要人质?若要人质,且得两军分了胜负再说。”
又转头气呼呼的朝着童贯开口道:“宣帅倘要杀本官,便请动手。宋国诱辽使而杀之,本官倒要看看,日后复有何人敢降?宣帅若是不杀本官,本官这便回辽。大家各整兵马,一决生死。贵军虽有十五万虎贲,辽国也有二千死士,且有白沟河天险为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转身拂袖便欲离去。
童贯赶紧示意众人劝阻,心里暗暗叹道:“辽国人才何其多耶?前番才出了一个赵良嗣,如今又出了一个李睿德,且更在赵良嗣之上。”
眼见着就要谈崩,宣帅的计划便要落空,众人赶紧出来劝和。
王叶自然第一时间便跑了出来拉住了李睿德。
如今在场各人的身份之中,也唯有自己同李睿德算得上自己人。自己不来阻止,其它人更不便来阻止,否则便有对其动手之意,坐实了宣帅欲诱辽使而杀之的罪名。
当下其余众人也只能在一旁相劝而已。
见到王叶拉住了自己,旁边众人又开口相劝,李睿德便就坡下驴,坐了下来,端起茶水猛灌,却犹自恨恨的盯着赵良嗣不已。
待到李睿德坐下,王叶身为牵线的中人,见到一方被另一方所欺,于情于理都得出来说两句。
前番既然已经被赵良嗣恨上,所谓债多了不愁,再多得罪一次又如何?
于是王叶便朝童贯拱了拱手,开口道:“宣帅,下官弹劾赵修撰失言。若是两军胜负已分,自然是胜者为刀俎,败者为鱼肉。彼既求活命于我,我自可予取予求,乃至于索要亲人为质,亦无不可。如今两军胜负未分,无非我求于彼,彼求于我。双方当对等而谈,何以遂出索要人质之言?此乃存心欲沮宣帅招降之事。”
马扩也跟着跳了出来,开口道:“双方各为其主,但为公事,不涉私怨。何以遂口出以亲人为质之语?即便事成,亦不过徒惹天下人耻笑而已。”
如今赵良嗣为众人所指责,辽使又是一副有赵良嗣在便不肯往下谈的姿态。童贯也唯有开口道:“昨日夜宴过晚,想必赵修撰宿醉未醒,今日方出此言。贵使且休要见怪。左右!还不扶赵修撰下去歇息。”
赵良嗣心中大恨,却也不得不被扶了下去。
见状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