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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星天择-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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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学士此科知贡举,为礼部锁院整整三十天,真是辛苦之至,现在省试刚刚结束,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

    王仁裕眉头紧锁,他一边摇头,一边递上了一张纸卷。

    郭荣又瞟了一眼满脸透着不对的王仁裕,见父亲已经将那张纸展了开来,

    “这……这些不是应当存档在礼部等待朝廷评点定等么?为何会在这里?”郭威用手指敲着纸面,一脸的不解。

    郭荣心道:“原来是几张省试的考卷。”

    “还请枢密细细观之。”

    郭威看了抬头的署名,笑道:“哦……原来这就是邓州蹦出的那个宝贝……”便皱着眉头将策论草草浏览了一遍。旁边的郭荣听到此话,不免将头偏过去,迫不及待的也想看看。

    不一会儿郭威吁了口气,将几张考卷随手扔在桌上。

    “胡闹!胡闹!”

    郭荣刚要拿起那几张试卷看看“奎星”究竟写出了什么东西,却见王仁裕尴尬的说:“还有件要紧的事……也想当面禀明枢密。”

    郭威知道定是有些事不方便在晚辈面前提起,于是对郭荣挥了挥手:

    “郭荣,你先出去一下。”

    郭荣只好悻悻然走出了房门。

    他所处乃是郭府的一栋叫做“清远阁”的小阁楼,楼下是个小小的花园,有水有石,还有个别致的小桥。虽然布局局促,但胜在结构巧妙。郭荣只好在月光下胡乱观赏些园中的景致,缓解自己急迫的好奇心。

    直到王仁裕告辞后,郭荣才急急忙忙的回到楼上。郭威立即递过那几张东西。

    “你也给我看一遍罢。”

    郭荣初时还点点头:“这个字写得很整洁,工整,又非成一体,好像在对看文章的人说:我谦虚恭谨,且绝不会耍宝,更没有要教训你。”

    但是没看了几十个字,他就哈哈大笑起来:“哈……这个……这也算是考卷?哈哈哈哈……”

    郭威见儿子笑得几乎要打跌,却没有跟着他一起去笑:

    “这就是刘晏僧寻来的所谓奎星,真是笑话。”

    “不过,儿却觉得这篇文章有些道理。”

    “说来听听?”

    “比如他说近两年各军各牙的节度使即使再翻来覆去的调动,哪怕像河中、许州般不到一年换了三茬,也不可能有成果,没有先行一心一意推崇文教的态度,又无法让文人有了地位,那就没有真正的士人可以治理政事,也没有“政事咸决于中央”之局。”

    郭威点点头:“而且他说要兴“崇文而不抑武”之事,否则国家羸弱,无以御外敌。

    原来在承远看来,关于文与武,中华历史上是分了许多的阶段的。文与武在很早的时代确实就有分途,但那只是“文事”与“武事”,而非“文官”与“武官”,且问:孔子的徒弟子路,究竟是政治家还是军事家呢?

    后来经过不断的发展后,终于在东汉末,“文官”“武官”也有所分野,但二者之分并不明晰,比如汉代将军之职虽为军事而设,但同时又有政治决策之权。而且此时虽略有些“文官”,“武官”之别,却又未必形成真正的“文人”,“武人”。比如张飞的职衔是将军,然而他是文人?还是武人?,恐怕二者兼而有之,只因为元明时代文武殊途早已真正形成,所以罗贯中强行将其划分队列踢到了武人一边,塑造出一个粗鲁武夫的形象。

    应该说在唐代之前,中国士人是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文人与武人之分的。

    甚至到了唐代中后期,由于科考选官尚未形成真正的常态,故而文不文武不武的局面依然没有完全被打破。

    士人和贵族们懒得闹腾,那就管管政事,野心来了,那就“天下布武”。文武不分——或称文武双全的士人,乃是形成封建割据化的温床之一!

    然而五代十国来了,一群没有士人身份的民匪、衙役、胥吏像被黄巢打开潘多拉的盒子般,乌嚷嚷飞出来,他们将魏晋隋唐的新旧士族击得粉碎。武人——这个真正独立于士人之外的集团终于产生了!宋太祖自己虽身为武人,但为了江山的稳定,终于制造了真正的文人官僚集团,大宋朝完善了科举制度,从此只要想做“士”成为人上人,那就只好去科考当文官了,由唐末五代产生的“武人政治”,就这样被宋代改造为士人文官集团,这才真正形成了势成泾渭的文武殊途。

    郭威和郭荣生养于唐末五代,他们对从“文武不分”到“武人天下”这个过程有着深刻的切肤之感,正因如此,他们才从承远的文章中闻出了一种别样的味道,感受到了他所“预示”的那个新的时代。

    “崇文又不抑武?说的倒是轻松。”郭荣对这一段又有点不以为然。

    “你先继续往下看吧。”

    郭荣又扫了几眼,然后摇了摇头:“他说汴河存一日,国家就一天没有希望,这是什么奇谈怪论?”

    “你没有看全,他的本意是国家的中心一日不在河朔,也就永无宁日,他要等将来天下平定了,便再加一条运河,让河朔(即河北省一代)和京口(即镇江)连起来,再把朝廷搬到河朔去,以天子戍边。”

    郭荣仔细体会他的意思,似乎悟到了点什么。

    郭威续道:“他说哪怕永济、通济二者都干涸了,河北通京口那条新修的都要保住。此人写的所有这些话,若是在科场上,那简直是狂生的大言不惭,狂悖无止境了。然而若见于深堂中纵论,却让吾感到……嗯……就好似即将指出整个世间的出路一般,还有下面的策论二、三,亦复如是。”

    郭荣笑道:“父亲对这人的评价,是否也太高了点?不论如何,这人是没法用了,”郭荣又轻轻叹息了一下,“亏了咱们,原本还想给他点个状元,然后教他作个没有实职的东西,领点俸禄。如此一来,将他打发走便是,邓州立陪都之事只怕要搁置了。”

    郭威依然是满脸的严肃:“打发走?那真是何止啊!当时贡院省试到了后半截,当今圣上进来了,见到这人的试卷还是空的。”

    郭荣大惊:“你说什么?这三篇策论是他最后一口气写出来的?”

    究竟当过一段监卫左将军,还挨过鞭子,郭荣最知道刘承祐的为人,于是赶快唏嘘道:“既然如此,倒也侥幸,毕竟此时考卷上还未有字,否则这满纸的胡言只怕要把吾皇激出病来……”

    “看见啦……”郭威长叹一声“咱们的皇上不但看到了他动笔论述,还气得把正处锁院中的王学士轰了出来,让他盯着。”

    “什么?气得连国家体统都不要了?”郭荣惊奇得站起了身子,继而也点了点头:“既然这样,这个成奎远不但点不了名次,嗯……只怕此人根本是留不得了……”

    “留不得啊……”

    郭威也缓缓的点了点头。

38 立旗式作死() 
贡举之后的承远一干人,并未回到鸿胪寺,在曹正催促下,他们要出城去见刘晏僧。

    自从承远初次入驻鸿胪馆以来,直到贡试结束,其实曹正和刘晏僧已经商量了多日了。直到现在承远才知道,当初还有刘晏僧到郭威府上那一晚的会面。

    现在路上和承远商议,曹正首先提到了其中的第一个问题,那就是邓州立南京的留守人选问题。据刘晏僧说:陪都所辖几个州要分权,而朝廷要削兵权,他这留守的职位有被架空的风险。

    承远细细思量了一会儿,便回答曹正道:“此事节帅倒不必过于担心,要知道,假若朝廷真要集中央之权,分地方之权,那么此事绝非单单拿咱们开刀,而是谁都跑不掉。”

    “嗯,说下去!”

    承远见曹正点了点头,便续道:“依我之见,唐末以来几十年的中原乱局只怕快要有个头了,君不见这两年之内,朝廷的调度何其频繁?只几个月间,刘帅从许州来邓州,那刘信则自滑州至许州,邓州威胜军原本的节将常思则改至璐州,期间反乱之力虽你方唱罢我登场,类似于唐、晋时期的此起彼伏,但规模、反响皆越来越弱,因此既然这军政分家统归中央之趋势谁都跑不掉,那么若是被第一个下手了,反而条件最优,是好事。”

    曹正赞道:“说的不错,与我不谋而合。况且现在细细想来,郭枢密即使真要撤掉刘帅的兵权,那就要挑一个有能之人,这个人不光要有才干,还能让苏相公、郭枢密两方皆大欢喜,又要和刘晏僧在军政并不合一之局平和相处,如此的要求实在太难,短时内只怕找不到此人。”

    承远大点其头:“此事我亦与你略同。另外即使真的被郭枢密找到了,这人也暂且抽不开身。”

    “这个却是为何?”

    承远不答,毕竟他知道,随后的一两年会发生什么……

    然而屠牛案之事,两人却均觉得事情不是很妙。

    屠牛案之事之所以凶险,关键就在于案子可判可不判,可翻可不翻,刘晏僧当初给胡栾者递了条子,条子现在又在胡栾者手里,那么决定事态发展的关键,当然就没有掌控在刘晏僧手里。

    然而这个决定性同样不掌握在胡栾者手里。

    如果当初真的杀了陈宝选崔彦一伙盗牛者,那么朝廷可以用滥杀的罪名治罪,而审案时刘晏僧所递的条子,正好就是要求胡栾者滥杀的,如此一来刘晏僧有罪,胡栾者则没有干系。

    反之,若现在朝廷有人要反过来,以“私纵屠牛案犯”来治刘晏僧的罪,那么虽然事情的责任仅是胡栾者的,但他们只要控制住胡栾者,让他伪造刘晏僧笔迹栽赃即可。当初审案时现场众人皆知刘晏僧递了条子,但胡栾者并未公示条子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而是拒绝了双霞寺僧的无理要求。

    胡栾者若是小人,当然会为了脱罪而配合伪造文书,反之若是他刚正不阿,那么朝里的某些人依然有法子。比如刘晏僧和曹正只要一想起武德使李业手下——那些精通刑讯逼供手段之人,便不寒而栗了……

    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机会就是靠郭威,靠郭党死保,刘晏僧和胡栾者才能脱离危险。

    承远却非常乐观,读过史书的他早就知道屠牛案的结果:之前邓州杖责了案犯后流放他们,而府衙的内鬼则是勾结寺僧的判官史在德,此人递上明发的奏本。最终刑部大理寺复审后维持原判,并以恶意诬陷重臣之罪,将邓州判官史在德杖杀。

    正因如此,当承远听到郭府的事情后,毫不犹豫的对曹正述说了自己的看法:

    “刘帅绝无危险,朝廷自有秉公持正的权要之人,会尽力保着他。”

    曹正也同意这话:“按理说确实如此,但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朝里却没有任何消息,表面上确实是风平浪静,但我总觉这气氛有些诡谲。”

    承远知道曹正完全就是杞人忧天,不过自己之所以确信此事结果的原因,又不能解释给他听,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的,能预知未来吧?

    眼见离城门口越来越近,承远却想起自己还没和窦染蓝、王溥二位友人告别。

    “叔直公,我们见了刘帅后,要径自返回邓州么?”

    “当然不是,你得在京里继续等着,回头等放了榜,你还要进大内面君呢。那时你就要学些见到皇上时必要的礼仪,反正这多半个月来你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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