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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听他话里之意,似乎要驳回沈章之诉,连忙叩首道:“刺史公明见!刺史公明见啊!”
“沈言,你说当初你主持的分家十分公平,两人各占一半,本官无法核实,也就信你了。”
一旁的沈章听得大急,刚要鼓动徐寡妇帮着他一同抗辩,却听得胡栾者又是一记惊堂木:
“本使今日判决如下:沈家兄长沈言,明日起携一家搬至沈章家中,你弟弟几年中勤俭做事无有挥霍,尔既声称当初家分的公平,那么对换自然不但不亏,反而受益。沈家弟弟沈章,明日起携妻搬至沈言家中,你诉状中说兄长分财时“十得其八”,现在对换一下总不好再闹了吧?”
“使君圣明啊!”
沈章大喜过望,沈言则一脸的哑子吃黄连。对于案件过去多年来拉拉杂杂的扯皮,胡栾者毫不犹豫的将其扫入历史垃圾桶,果断斩断一切旧信息的干扰后,他依据当事人现下的几句证词就做出了合乎情理的判定。堂下民众们旁听了刺史判案的整个过程,此时不由发出了零零星星的喝彩声。
“本官明日即派府衙差役,监督你们搬家,除贴身用品外一应细软皆不可携带。你们吵了三年,两家本就互不来往,如今对换家产后事情解决,更不得互有寻衅滋事之举,如有违者,官府定不轻饶!来人,给他们看刚才记录在案的供状,核实,画押!”
人群中的承远则双眼一亮:“原来《青琐高议》里所记载的事迹,竟是源于他的。”
这个“明断分财”的案件在历史中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记载于宋神宗熙宁年间文人刘斧的《青琐高议》之中,事件细节过程虽并不相同,但判决逻辑大致相仿,连原告被告的人名都没有大变,只不过“沈言”变作“沈彦”而已,兴许是误传所致。
此书本是一本志怪题材之书,也许为了增加故事的传奇性,又或者故事的来源是口耳相传所致之误,刘斧将这个事件安在了张咏的身上,变成了“张乖崖断分财”了。
承远心中不由感慨万分:“胡栾者阿胡栾者,谁叫你活得不甚起眼呢?一个人若是暴虐、苛酷、跋扈、野心勃勃、乃至热衷于“政绩工程”,哪怕是遗臭万年也好,往往得以青史留名。然而如果你温柔平和的了却一生,哪怕所治之政一片祥和,却反而被时代所湮没,荡然无存,只有自己这举世无二的穿越者才能捕捉到你……”
这个事迹被改装到张咏身上,又让承远心中微感欣慰:“哎……刺史公啊,你能和张乖崖攒在一起,也算是历史老人对你的认同了,今后若是有机会回到我来的那个时代,那么一见张咏的史料,我都会牢牢记住:张乖崖的传奇形象中嵌入了你的身影!”
沈章兴冲冲的接过了供状,按下一个清晰的大指印,沈言起初大喊冤枉。堂下的少数民众纷纷冲他喝骂鼓噪起来,此时他只求快快离开这乱局兼是非之地,也只好哀叹一声,画了押。
胡栾者对沈言及堂下的反应来不及在意,而是早早抽出屠牛案的卷宗,快速的浏览起来。郑茂在身旁满腹狐疑只想插话,可是却难以下决心去打断他的思路。
过不多久,胡栾者即合上了案卷。郑茂赶紧追问道:“时间恐怕也拖不下去了,刺史公莫非要严惩屠牛者,以平息民怨?”
“还是先传唤人犯吧。”
胡栾者擦了一把汗,草草端起茶碗咂么口茶水,好歹润一润已经发干的嗓子后,又击下了惊堂木:
“带屠牛案祸首陈宝选崔彦张庆!”
12问案(第二堂)()
(作者提示:本节万不可进餐时)
承远暗暗分析刺史公的一系列做法:首先,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对冲进大堂周边的民众们抛出任何一句以威势压人的话。
胡栾者并没有立即和人们对立起来,甚至没有像邓茂那样劝大家回去。反之,他用“事有先后”为理由,不知不觉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前面的一个案子上。
在分家案的整个过程中,胡栾者让原告被告双方充分表述自己的说辞,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做法,而后在并不否认任何一方的前提下作出合情合理的判断。在不知不觉中,台下已经有人开始相信:刺史公并没有拖延时间期盼援兵的意思,其次,他是个说理的人。
这样一来,大家心中会自然而然的产生一种安全感,反而不愿乱冲了。如果胡栾者硬要拖延时间,那么惊惧中的乡民们反而会鱼死网破,冲到大堂上。实际上,不论事件的幕后操纵者是否组织严密,又或是有什么威胁利诱之举,处于紧闭大门的衙门里的民众们原本一定是相当紧张的。
另一个细节则是徐寡妇进来的时候,胡栾者给门口的衙役使了个眼色,又摇了摇头。承远现在回头一看,果然远远看去衙门口的大门大敞着,刚刚并没有关闭。这无形中会更加让不少民众安心:反正回头路留着,也不着急难为这老儿。
承远在市委规划部门工作,当然就听住建部下属单位的人提起过许多群体性事件。现在看来,即使是现代政府,许多官员在公关策略中往往缺乏释放善意和诚意,比起胡栾者的高明那可不知道差到哪去了。
“诶呦我去!门不是已经开了么?”
想到这里他才忽然脑中一闪,“我这个糊涂蛋,刚刚旁听审案入了戏,怎么没注意门已经开了?”
他立刻动身急着往后面挤,要尽快逃离这是非之地,可就是挤不过去。“刚刚明明有两个溜到外面的绝好机会,一是徐寡妇进来的时候,二是沈家兄弟画了押要出门的时候,堂下的民众都会让路让他们通过,现在时机已过,我很难不被人注意而挤出去了。”
“我他妈就是个傻蛋!”
承远急出一身汗,此时却也只能胡乱的骂自己蠢了。
“借过,借过啊!”他伸出双手要扒开后面的人,一个胖子被他推得难受,忍不住在他脑袋上用力胡虏了一把,这下可好,承远一个躲避不及,头上的帽子已经被抓了下来。
大堂上的胡栾者正在庆幸时间又争取了点,他知道蒋团练使是个莽夫,率兵到来而造成血案,这绝不是自己希望见到的结果。屠牛案的犯首已经被带了上来,正要问话时他却发现下面的骚动。远远看去,一个满头板寸的大好青年正在人群里蠢蠢而动。
这一看不要紧,可把胡栾者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小子不在见性堂里好好练你的篆书,竟然混到乱民里面看热闹来了!”
实在是没有空理他了,胡栾者清一清嗓子,开口问道:“前面所跪三人,可是陈宝选、崔彦、张庆?”
“正是,我即张庆,他二人便是崔彦陈宝选!”
答者是个看来三十多岁的男子,这人看起来举止文雅,却并无多少农人的乡土之气。那崔彦和陈宝选则始终有气无力,眼眶深陷双唇发白,瘦得皮包骨头一般,几乎已辨不出原本的相貌。
胡栾者的脸一沉,这些屠牛者被押到州府后一直关在州狱,他只粗看过初审时的案卷,并没有亲自提审过。眼见这张庆明明像是个读过书的人,由刚才进入时的举止气度来看,哪里像是个饥民的样子?
“张庆,你在县里被审问时言称:自己是饥民,不得已而行此不法之为,可有此事?”
“回刺史,确是如此。”
“然而县里检点备查户籍,并无你之姓名在册,你作何解释?”
“草民实乃河中人士,去年汾水以南出现旱情,小人才逃荒至邓州附近,因而不在本地之户籍之中。”
胡栾者心中暗暗冷笑,河中府(位于今天的山西省最南部位)是护国军节度使李守贞辖地,高祖刘知远开国以来,李守贞态度一直游离不定,别说是邓州府,就连朝廷要调当地的档案亦属不易,此人说话虽然确有汾水口音,但这个说法明明是想造成死无对证之局。
他又想道:“曹正这县尉时而不在县里视事,总往邓州城里跑,内乡县署就成了个没头苍蝇。竟然把这种证词记录在案而没有追问,糊涂!”
“来呀!夹板伺候!”
胡栾者掷下令签,三个衙役立刻走上前去,一个看来壮实的按住他双手,另两人则给那张庆两腿胫骨上了四块竹板,二人从两边用力一拉,立刻大堂里的人便听得微有“嘎支”的的声音。
“啊哟……刺史公饶命啊……小的说实话,小的都说了……”
所谓男怕夹板,女怕竹签,没到半盏茶的功夫,张庆便扛不住了。胡栾者一挥手,衙役们也就松开了刑具。
“说!”
张庆已经疼得大汗淋漓:“回刺史公……小人确非逃荒的饥民,而是开封城里的皮商……”
此话一出口,堂下的民众已经响起一片爆喝。如果屠牛的缘由竟是奸商私贩朝廷明令禁止的牛皮,那么这些人真的是罪无可赦了。
郑茂对胡栾者做出一个食指划过脖颈的动作,暗示他赶紧宣判所有屠牛案案犯斩决。
胡栾者不语,沉吟半晌方追问道:“你煽动饥民盗牛,所得牛皮供货与谁家?照实了说,否则还有苦头!”
“这……牛皮乃小人自用,没有……没有出货呀……”
张庆支支吾吾的话未说尽,胡栾者的第二支签已扔了下来,这一回就没那么便宜,定要让他多吃些苦头了。朝廷法度每过一堂刑不过三,以彰显国家对于肉刑的慎重。上刑具的记录都详细写在供状里备案,以供提刑官员勘验,胡栾者知道第二轮夹板最是关键,否则这一堂就审不出什么实质干货了。
“夹死他!夹死他!”堂下的民众还在出力叫嚣,这回可不是什么幕后组织者的暗号,而是大家同时发起的怒喝了。
“哎呦……饶……饶命啊……刺史公……大人……爹……”
胡栾者不理他的告饶,而是闭上双目:“八停……九停……十停……十一……十二……”他暗暗把握着掌刑的分寸,衙役们定然会存心折磨这个奸商,故而出力会更猛,胡栾者估么着这回数到二十七八的时候,张庆的腿可能就要折了,须得提前截止才好……
忽然一阵阵臭气熏天,那张庆晕厥过去,地面上则一片屎尿狼藉,却是案犯已然失禁了。两个人将张庆提溜起来,要泼冷水,却见两个浑圆之物伴着他裤裆里秽物从裤腿落了下来。
衙役一手掩住口鼻,用块方巾将东西捏了起来:
“报刺史,此乃两颗蜡丸,似是那案犯直肠中所藏,想是当初入狱时县里未能仔细搜检所致。”
“剥开!”
“诺!”
衙役将那蜡丸轻轻擦拭后,掏出里面之物,却是两张写着字的纸张,摊开摆到案上胡栾者一看,事情的大致缘由已经可以想见。
胡栾者转头向陈宝选喝道:“此间内情你二人是否知情?给我实话实说!”
陈宝选和崔彦眼见张庆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惨痛无比,早就不存丝毫抵赖之意:“知道知道,张庆是大梁城来的,他说杀了牛,牛皮转让与他,十日后付俺们些粮米,牛肉则让俺们自留以供果腹。”
原来,那蜡丸之中的两张字据,其一是朝里太监徐府令所书,要这皮商张庆寻上好牛皮供汉室造办的皮鼓之用。另一封则是张庆所写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