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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云?”何怀信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仔细思考了几遍,才确信从前未曾听过。
栾贵妃皱了皱眉头,“你不应该直接这么叫他的,因为他是你的…外公。”
何怀信惊得眼睛睁大了,望着自己的母亲,喃喃道,“我的…外公,他就是娘的父亲?”
栾贵妃点了点头,“也许‘栾云’这个名字,你未曾听过,但苍琅部那位传闻中的不世出高手,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号吧?他的真名就叫栾云。”
何怀信此时脑中电光火石,飞速转动,“苍琅那位神秘的不世出高手,是我的外公?”即使身在晋阳,何怀信对这位苍琅的传奇人物有所耳闻,正是他改造了苍琅部世代流传的“雁字回步”,创立了一套刀法,让苍琅部实力大增,一跃仅次于赫连部的西戎第二大部落。
何怀信稍稍犹豫,道,“那娘究竟做了什么事,让您与苍琅部这么多年,都没有来往呢?”
“你外公有两个女儿,我本来有个姐姐…”栾贵妃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那时候还是圣祖爷在位,你父皇是太子,我们栾家有了一次和亲的机会,但是在苍琅,自古就讲究排序。苍琅的姑娘,一听说有嫁到晋阳的机会,都争着抢着想去,更何况,和亲的对象,是当朝的太子,未来可能继承皇位的人。”
栾贵妃揉了揉额头,继续讲道,“在栾家,我是远胜过我姐姐的,无论是长相,还是才艺,她哪里比得上我,可只因为她比我大一岁,难道这个机会就要让给她?这不公平!”
何怀信暗自咂舌,都过了十几年了,母亲提起这件事,还是难免激动,可见这件事在她心中一直怨念颇深。
栾贵妃顿了顿,道,“那时候父亲正在闭关,这件事都是母亲一手操办的,我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可她固执己见,还说明天就把姐姐的名字报上去,我哭着离开了家,我记得那天正下着大雨,可没人给我打伞,一边哭一边跑,浑身都湿透了,我永远记得那天。”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他似乎了解我的一切,也知道我的想法,他说我是被神选中的人,他给了我一个瓶子,里面有些白色的粉末,说只要把这些带回家,放到晚上吃的饭中,所有人都会改变主意。”
何怀信愣了愣,连他都觉得这件事不妥,却听母亲的声音变得凄婉。
“那时候我恨着这个世界,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骗我,可是我仍然有顾虑,心中的理智告诉我,不要这么随便相信陌生人,可是那人的声音轻柔,后来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心中仅存的理智越来越模糊,脑子里回荡的都是他的声音,‘所有人都会改变主意’,我想这事关我一辈子的幸福啊,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何怀信一呆,心想事情可能要糟。
“后来我回到了家里,努力保持着笑容,母亲其实对这件事有所愧疚,特意做了一大桌菜,叫上全家人一起吃,就连下人也有份分了些,可他们却不知道,我偷偷在汤中下了那些白色的粉末,姐姐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不停地给我夹菜,可哪里知道,那些汤,我是一口都不会喝的。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我还期盼着所有人能改变主意了,因为交到宫里的名单今天就要发出去了,现在改还来得及,可是我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我大声呼喊,才猛然发觉整个家都空荡荡,我首先来到了母亲的房间,可看到的一幕,让我终生难忘。”
“难道他们都?…”何怀信想到了一种可怕的结果,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栾贵妃点点头,“我发现母亲死了,七窍流血,死相很可怕,后来我来到了姐姐的房间,同样的死相,我那时候吓得脑中一片空白,这时那位穿着黑衣服的神秘人出现了。”栾贵妃看到儿子的目光,似乎是给自己辩解道,“不是因为我冷血,只是自从他给我闻了那种奇怪的香味后,我就觉得神识模糊,那时他的声音格外轻柔,说自己代表了神的旨意,选我代表栾家去和亲的信他已经发出去了,现在我只需要照着他的意思办,一切都没关系。”
“我那时懵懵懂懂的,浑浑噩噩地照着他的意思办,我只知道,当时那件轰动一时的栾家灭门啊,硬是被生生向后拖了十天,等到父亲出关后,才被发现,而那时,我已经在晋阳皇宫了,当时你的父皇可以说对我一见钟情,对我十分宠爱。父亲虽然对我有怀疑,可是没有证据,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能如此心狠手辣,但因为这件事,我同苍琅的人有了隔阂,才导致这么多年,没有来往。”
“这么大的事要瞒下来,甚至要操控整个程序,送母亲作为和亲女子前往晋阳,这背后一定有神秘的组织在操纵,而且其势力,很不简单。”何怀信道。
栾贵妃点点头,“我也觉得那几天像一场梦一样,直到在晋阳待了好久后,我的神识才恢复,当时悔得不行,可是已经覆水难收。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彻底不敢再说什么了,这些事这么多年来一直憋在我心里,不敢任何人讲,其中的那种痛,不去经历,真的很难明白。”
何怀信慢慢听着,本来想问“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是什么,可他同时知道最后的重点来了,母亲特意交待自己去千然地宫前来一趟,然后给自己讲述这些东西,其目的肯定在于指示自己去做当些什么。
果然母子连心,栾贵妃睁开了眼睛,道,“我说了这么多,正是希望你去千然地宫办一件事,这件事不仅是为我,更是为了你自己。”
第五十四章 惊雷()
栾贵妃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儿子的眼睛,道,“我希望你去千然地宫找一枚古玉,具体的样子我也不清楚,但我想,他要的东西,肯定一眼就能察觉到不平凡,而且古玉上刻着一个字,‘土’。”
“他是谁?”何怀信问道。
“你的外公,栾云。”栾贵妃回答,“据我所知,这东西一直是他要想要的,而且这枚古玉的背后与苍琅部息息相关。”
“古玉有什么用途?”
“我也想知道,但这件事父亲一直当做秘密守护着,我只知道这枚古玉似乎是一把钥匙,他非常看重。自从栾家灭门案后,父亲心灰意冷,不再汲汲于名利、官场,但我知道的,对这枚古玉的追求,他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
“那娘让我找古玉是为了什么?”何怀信发现自己有太多的疑问。
栾贵妃喃喃道,“只有这样才能重新交好父亲,至少,能够减少阻力。”
“阻力?这……”
何怀信话音未落,栾贵妃更近一步,道,“怀信…娘对你有很深的期待,但是目前苍琅部与晋阳走得很近,你外公如今在苍琅部一言九鼎,他的态度决定着苍琅对你的态度,对皇位的追逐,任何一方重要势力的态度,都是左右你父皇心中权衡的重要筹码。”
何怀信有些愣神。
“只要我们得到了那枚古玉,我就有办法消除这么多年与父亲的隔阂。毕竟……”栾贵妃的声音有些迷离,“父亲这么多年,都无法确认栾家灭门案的凶手究竟是谁。”
“娘,你这是何必?”
栾贵妃声音压低了几分,“如果只考虑我自己,来到晋阳后我什么时候求过人?即使一辈子都同苍琅不合,那又有什么关系,但是为了你,娘不得不这样做,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气,耽误你的前途。所以…。。找到那枚古玉吧,其他的事交给娘来做。”
何怀信的眼眶有些湿润,但是还有一件事始终压在心里,问,“娘说的那名神秘的黑衣人,您后来找出是谁了吗?”何怀信相信自己的娘后来身居贵妃之位,三千宠爱在一身,想要找到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
没想到栾贵妃摇了摇头,“我后来真的动用了我所能有的所有力量,都没有查出来,当然这件事我本身都有太多顾忌,所以没法查。唯一的线索是,我在后来神秘人护送我到晋阳的路上,趁他脱去外面黑衣的瞬间,看到过里面他所佩戴的徽章,银月形的底衬,上面绘有一个字,‘川’。后来能够查出这是梵罗‘镜’、‘晓’‘川’三大支部中的‘川’部,其他的,就一无所获。”
“梵罗!”何怀信呆了呆,这个圣祖皇帝曾经花大力气剿除的组织,如今已经在宫中成了禁忌,不过他可不像宫中那些老顽固一般,认为梵罗已经被剿灭了,他知道梵罗还存在着,并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复苏,不过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何怀信眼神一凛,一番连问道,“娘心中的顾忌是什么,您前面说的,因为一件事而让你不敢再说什么,那是什么事?”
何怀信本以为今天娘几乎把底都全交待了,这样的事也不会隐瞒,但没想到的是,栾贵妃一听这话,脸色猛变,连连退后,不愿意多说。
何怀信心中疑惑,连上前几步,问道,“娘,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事,比栾家灭门案更可怕?让您不愿意说出来?”
栾贵妃面对儿子咄咄逼人的攻势,偏转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道,“别逼娘,如果你知道了这件事,会影响你的心志,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别逼娘……”栾贵妃的声音一阵颤抖,竟然带着一阵哭音。
何怀信心头一震,但那种强大的好奇心还是让自己想一探究竟,上前一步扳过自己母亲的头,让她对着自己的眼睛,问道,“告诉我吧,不论是什么,我都能接受,我只想知道真相。”
栾贵妃无力地坐回椅子上,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声音喃喃,仿佛呓语,“在我来到晋阳的途中,那个黑衣神秘人,也许是看我长得好看,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图谋,拿去了我的身子,其实在我遇到你父皇之前,就已经怀上了你和怀瑾…”
说完这句话,栾贵妃无力地垂下了头,用双手捧着脸,低声抽泣。
这一字一句,如同晴空霹雳一般炸在何怀信心头,他感觉一阵踉跄,似乎有些站立不稳,后来他觉得此刻似乎没有必要再站着了,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
何怀信以往觉得自己身在皇家,母亲受宠,自己也跟着受人尊敬,他也争气,文武全才,他甚至无数次感谢过老天的眷顾,觉得自己的成就可能别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他甚至在暗中磨砺自己的帝王之道,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登上皇位,扎扎实实地做出一番事业来。
无数个梦中,他梦见自己坐在龙座之上,望着臣服于他的子民,君临天下。
而现在……似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其实,他早该料到的,他和怀瑾的身材比其他皇子都高大许多,起初都以为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来自于苍琅部,那里的人普遍身材高大,但真实原因,恐怕还是在他们父亲身上。
自己这样的身份,能够保着秘密苟延活命都不错了,哪还有希望当什么皇帝?自己的父皇会把皇位给别人的孩子?
何怀信摇了摇头,眼光毫无聚焦地看着远处,似乎未来陡然间有了无数麻烦,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母子两人一言不发,就这样静默了好久。
栾贵妃这个人非常不简单,虽然当时有神秘迷药的作用,但在栾家灭门案那样大的变故之后,自己最终能够恢复过来,就知道这个女人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