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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举和一年前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看起来瘦了许多,想来来回这一年多的时间舟车劳累又周旋于洛阳权贵之中颇为劳心劳力。
但相对的,他这样的清瘦让他显得越发精神矍铄。
萧衍更是奔出几十步,双眼含泪地喊着“谢使君”去迎接他。
这边谢举翻身下马报谢皇恩,两方君臣相得惺惺相惜之时,其他人关心的却是北魏来使,一个个打量着使臣和使臣们带来的东西,纷纷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寒暄,表达梁国的热情。
但首先撞入他们眼中的不是北魏人,而是那三百匹膘肥体壮的骏马。
为了彰显国威,这三百匹骏马没有一匹是杂色的,上下浑然一色皮毛光滑,又有众多马奴随行照顾,临入城的前一夜还都洗刷过,远远看去,甚至觉得这些如龙驹般的骏马身上在发光。
几位琅琊王氏的子弟也任秘书郎,这些从来不干活光拿俸禄的“高等人”为了看热闹也来了。
只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战马,有几匹被灰尘刺激打了个喷嚏摇头摆尾,其中一人听到声音甚至吓得跌坐在地上,连声低呼:
“这哪里是马!这哪里是马,明明是老虎!”
一旁的马文才看跌在地上的那人实在丢人现眼,一把将他拉起来推到后面,口中掩饰般说着:
“肯定是早上起的太早,郎君饿花了眼,快去歇歇吧。”
他做的隐秘又迅速,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偏偏就有一匹马越众而出径直奔到他的身前,马上的骑士连忙扯缰,连拦都拦不住。
众人被这样的骚乱惊到,还以为是魏国哪位的马惊了,一个个大惊失色地散开,生怕被疯马冲撞。
马文才也想跑,可是那马明显是冲他来的,根本来不及躲避,等那马基本到他面前突然人立而起,叫出欢喜的声音,马文才突然就不跑了,镇定地与它对视。
眼见着马文才就要被马蹄踩中,那马也似乎是被他冷静的目光所震慑,竟轻轻放下了前蹄,转而亲昵地去亲吻他的额头和面颊。
马文才面无表情地将马头推开。
就在人人都在赞叹马文才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为梁国涨了脸时,马上那控缰的骑士露出内疚的表情,连忙翻身下马道歉:
“抱歉,大黑早上黑豆吃多了,太兴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情人见面,当然要先送一脸口水啦!
马文才:(被糊口水的)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祝大家劳动节快乐!作者君全家五一出门看人山人海去了,我也不想去,没办法家庭活动根本拦不住,所以只能请各位度过几天没有马文才的日子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307、送嫁将军()
看到那位骑士滚鞍下马; 梁山伯的脚步往后退了退; 将自己的身影藏在了人群之中。
虽然他今日也照旧涂脂抹粉,但天气太热人群又拥挤,他作为没什么地位的御史在队伍里被呼来喝去,脸上的粉已经掉了很多,如果是关系非常熟悉的人,还是能看出端倪。
没错; 来的是熟人; 那位曾在会稽学馆教过骑射的“姚华”先生。
“花将军,岂可失仪!”
一声轻喝之后; 魏国的队伍中走出一名身穿白色官服的中年官员,皱着眉不悦道:“回返队中,你的任务是保护公主的安全!”
他名义上是训斥; 实际上是在保护; 担心她受到责难。南朝的秘书郎通常是高门贵胄担任,他担心花夭会得罪人。
鲜卑人尚白; 王亲宗室的袍服大多爱用白色; 来迎接使者之前他们已经通过鸿胪寺学了不少北魏那边的常识; 眼见着这人出来训斥; 梁帝立刻和蔼可亲地说:
“我们这么多人,吓到了马也正常,不必太过苛责。”
已经恢复本名的送嫁将军向梁帝躬身致谢:
“花夭谢过梁国陛下。”
“佛念。”
萧衍宽厚地点点头,又对马文才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显然是对他刚才“临危不乱”的举动很是满意。
两人错身而过时,花夭悄悄对马文才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花夭是“偷渡”来的梁国,两人在明面上绝对不能表现出认识的样子,马文才足够冷静给花夭省了不少麻烦,而两国既然是为了和平而来,当然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在门口僵起来。
因为马匹造成的骚乱过去后,连绵不绝的使臣队伍开始入城,梁帝领着文武百官接到了谢举等人后并没有选择倚仗开道,而是直接混入了使臣的队伍,和一路来的使臣们边聊天边前往台城。
他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又博学多闻,此时一点都没有刻意在北魏使臣面前摆架子,越发风度翩翩,于是这些来自魏国的使臣们纷纷夸赞起梁国的风土人情,盛赞大国的风范。
入城就要下马,就连送嫁的卫队都在地上走着,手中牵着马,只有魏国公主在乘在马车里,此时正打开了车窗,好奇地往外眺望。
“你刚刚倒是胆大。”
回到皇帝身边的马文才一怔,扭头见是二皇子萧综,微笑道:“殿下过誉了,只不过在下家中也养过类似的马,所以并不觉得惊奇。”
“哦,佛念难道心向行伍?否则养什么战马?”
萧综可不是那些见到马就畏如老虎的没用纨绔,此时抓住了他的话头,眯着眼追问。
“惭愧,曾有一个行伍出身的朋友欠了钱,没钱还债,将马抵押到我家的,后来他手头宽裕,那马就赎回去了,不过也因为此事,倒让我学会了骑马。”
马文才将来龙去脉避重就轻地带过。
“好马如同忠犬,并不会随意伤人。”
“就怕是不忠的狗,反咬了主人。”
萧综话中有话。
马文才含笑不语,装作听不懂。
太子看了萧综一眼,给了个警告的眼神,这才让他没有再为难马文才。
入了城的使臣受到了梁国百姓的热情欢迎,两旁的道路拥挤到走不动,时不时还有人拿着鲜花瓜果往队伍里投掷。
被投掷的最厉害的是队伍中间的褚向。
谢举等人虽然也丰神俊秀,但他们一看就是位高权重之人,百姓也不敢随意冒犯他们,但褚向就不同了。
他原本的长相过于阴柔,又因为懦弱的气质而有些畏缩,即使长相过人也总是躲躲闪闪不怎么起眼。
可经过一年多出使经历的磨砺,褚向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但更有自信了,原本年少时过于柔和的五官开始向着成年的方向变化,线条精致而成熟,即使只穿着难看的低级官服,依旧让人无法移开眼。
他就像是终于被打磨出的宝石,无法再掩盖住闪烁的光芒。
若是以前,遇见这么多人对他投掷瓜果鲜花,他一定会不自在的躲到徐之敬身后去,可列在使者队伍里的他并没有躲闪,反而从身上捻起一朵鲜花,嗅了嗅香气后顺手插在了自己的官帽上,对众人微笑颔首感谢。
人群中的尖叫声更大了。
“发生了什么事,褚向居然变化如此之大……”
马文才皱着眉,有些担心地想,“难不成他在北朝有什么奇遇?感觉像是卸下了心中的包袱,完全不再拘束自己了。”
他身份尴尬,突然自信起来,必定是有了某种倚仗。
同样皱眉的还有二皇子萧综。
“这一年多他居然没有向褚宅送信,明明使臣有信件往来。褚夫人还向我信誓旦旦他必不会背叛褚家,可哪有忠心家族的人会是这样?”
他想起自己送褚向去会稽的事情,心里有些后悔。
“莫非他在会稽搭上了萧宝夤的人,有了奔逃之心?”
不,若有奔逃之心,本不用回国。
他心中矛盾重重,看向褚向的表情也就越发凝重。
队伍里的褚向似乎对这边的视线有所察觉,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二皇子萧综,拢袖向他微微拜了拜。
萧综的眉头这才舒展一点。
南梁出使魏国,带了国书和国礼,去年带的糖、甘蔗、孔雀、柑橘和蜜酒,这次北方出使南面,不但带了名马,还带了骆驼和各种皮草、人参等珍贵药材,尤其是那一对白骆驼,很多南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之前被马惊吓过一次,再见到骆驼,一个个犹如见到了神物,还有屈身跪拜的。
北魏使者对于这种场面不免有些自得,但南梁官员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马文才看了眼人群畏马如虎的态势,也担忧地叹了口气。
魏国的北方虽然有了动乱,可依旧保有能征善战的骑兵和水军,对内经常以平叛的方式练兵,在对外战争中也几乎没有败仗,军民自信且不畏强敌。
而梁国遭遇几次大败,早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士气,建康的百姓更是连看到战马都惊慌失措,真要两国交战,南方如何与北方的久战之兵作战?
再想到这几年来皇帝几乎住在同泰寺里的举动,马文才越想越觉得没有胜算,也理解了谢举如此推动罢战议和的意义。
只是这样虚假的和平,估计也维持不了几年。
等百官和使臣入了台城,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由鸿胪寺和专门接待使臣的主客令负责。
南梁对这次出使很重视,主客令由太子亲自担任,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东宫之中的贤良尽出,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到了台城的城门口,公主步出马车改为步行,虽然一路风尘仆仆,下车时她依旧稳稳当当地踩在地上。
送嫁将军花夭到了这里却不能带甲护送了,必须要卸甲卸武器改换官袍跟随使臣一起入宫,按照流程,花夭将她交给了宫中选□□专门负责保护公主安全的羽林郎。
这些羽林郎与其说是来保护公主安全的,不如说是来彰显梁国人容姿的,一个个都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可是花夭一看他们步伐散乱就皱了皱眉头。
魏国护送来的宗女兰陵公主见花夭皱眉,原本走向羽林郎们的脚步顿了顿,担忧地看向花夭,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这一眼信任无比,看在这些羽林郎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公主,可是对我等有所不满?”
羽林郎之首王泽挺起胸膛,昂着头瞟了身材高瘦的花夭一眼。
仅从身材上来说,这些羽林郎都是身材魁梧之辈,比花夭健壮许多。
见花夭微微点了点头,兰陵公主才收回目光,扭过头干脆地说:“没有,我心中有些舍不得花将军而已,接下来有劳诸位将军了。”
她是宗室女,鲜卑女人地位高,能很坦然地当众说自己舍不得自己的送嫁将军,几位羽林郎顿时哗然,心中直呼这女子太过孟浪,脸上不免也显现出几分。
那兰陵公主却不管这些,向队伍后方的魏国同胞一礼后,大大方方地走入羽林郎的“保护”之中。
到了这里,花夭终于卸下了重任,对天叹息一声,伸了个懒腰,转身准备在典客官们的指引下去卸甲换袍。
这一转身,却发现身后多了道熟悉的身影。
“马文才?”
花夭先是一愣,而后露出喜悦的表情。
“好久不见,郎君别来无恙?”
马文才虽是秘书郎,但身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