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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旧东西,别看了,你再找找下面的红木小盒,我记得二爷上次拿来了几颗东珠,成色还不错,一会一道拿过去吧!”
“哦。”二宝愣了愣。
陆卷舒和别的女子不同,这些金银珠宝胭脂水粉,甭管多贵重,她都入不了眼。这枣木匣子里装的估计不是二爷送来的东西,而是她的旧物。看她这么紧张的样子,二宝突然想起来了,这枣木匣子,五六年前他曾见过一次。那时候陆卷舒也没有将这匣子打开,只是在深夜里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匣子上的雕花,虽未落泪,但神色总是哀伤的。终究是睹物思人罢了。
这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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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楼里每隔一阵子就会排一出戏,让新来的姑娘们都露露脸,涨涨人气。
今天排的这出,叫《鸳鸯梦》,也是老戏新编了。讲的是穷书生张郎爱上了官家的大小姐妙云,两人在庙会里见了一面,双双坠入情网,可惜妙云家世显赫,看不上穷书生,非要把她嫁给另一户富贵人家,张郎得知心爱的女子要被迫嫁人,急血攻心,得了重病,在破旧的茅草屋里垂垂欲死。妙云得知情郎病重,却被家人相逼,不得不穿上嫁衣,嫁给旁人,万念俱灰,在新婚之夜悬梁自尽了。张郎垂死之际,做了个美梦,梦见自己考上了状元,穿着绫罗绸缎,骑着高头大马,去迎娶妙云姑娘……
再美的爱情,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输给了门当户对,便只能在垂死之际做一场黄粱美梦。
陆卷舒穿着一袭绛红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云香纱的裹肩,衬得肤色更加粉白娇嫩,容色倾城,举手投足颇有些尊贵优雅的味道,叫人忍不住朝她那里看。
“姐姐也来了。”坐在戏台子下面的红绡放下莲纹白釉的茶盏,起身朝陆卷舒拜了拜。
娼妓也是分着尊卑的,陆卷舒是一品楼的头牌姑娘,红绡虽然也是红牌,却比陆卷舒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往常见了陆卷舒都是诚惶诚恐的做足了礼数,今日却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行礼时也少了几分恭敬。
果然,陆卷舒听到身后的二宝十分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快坐吧,咱们俩都是来看热闹的,别惹的排戏的几位妹妹紧张了。”陆卷舒面上挂着和煦的浅笑,拉着红绡的手,与她并排坐在戏台前。
二宝端过来一杯新茶,陆卷舒有一搭没一搭的用茶盖拨着澄清的茶水,嫩绿的茶尖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一粒粒竖在茶碗里。
“如果张郎在妙云婚嫁之前,考上状元,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红绡轻声喃喃道。
陆卷舒抬眼瞧了她一眼,怎么红绡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二宝不是说沈罄声花了三千两银子包了红绡一个月吗?这身价足足抬了好几翻儿,连带着在张妈妈面前也长了脸,若是别的姑娘,就算没有欣喜若狂,也该眼角含春了。可红绡看上去却并不欢喜,是太过沉着冷静喜怒不行于色,还是……
“不,兴许张郎考上了状元,就会遇见更好的女子,妙云就会成为求不得的那个人。”红绡呢喃着:“身份总是枷锁……”
陆卷舒只当没听见,瞧着红绡这是入了魔障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也并不需要旁人回答。
过了一会,《鸳鸯梦》演到了高…潮,锣鼓铮铮,花飞满天,在梦中的张郎一身大红吉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踌躇满志的衣锦还乡,来到了妙云跟前,两人眉目流光,情深意长的拥在了一起。
身边突然有个声音用很奇怪的口吻问葫芦和桂花糕吗……”
不完全是问句,倒像是感叹句,带着叹息,带着回忆的惆怅。真不像是红绡的口吻,倒像是她在模仿别人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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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莲蓬心()
吏部三年一考的限期将至,朝堂上暗潮涌动,各方势力的角逐波云诡谲。而这其中的关键人物沈罄声当然格外引人关注。
沈罄声花了纹银三千两包了红绡姑娘一个月的花期,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但是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沈謦声的大事小事都要被人拿出来推敲推敲。五年前,沈罄声在琼林宴上口出狂言,被贬为七品的县令,期间也当过六品的同知,五品的知州,后来经历了南方大旱,破格提拔为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平均一下,一年的俸禄不过几百两。
这么看来,沈罄声花在红绡身上的三千两就似乎不那么干净了。至少证明他不是个针扎不进水泼不入的死脑筋,各方势力想走他的门路,也方便了许多。
不过,沈謦声不是个傻子,相反他比许多人精明的多。这种关键时刻,各方势力数百双眼睛都紧紧的盯着他呢,他才不会傻到直接收受贿赂。他比往常更加深居简出,低调行事。只是有一样,他每逢五天便会去一品楼喝一壶玉楼春,听红绡姑娘唱一段江南小调。
于是那些巴结不上沈罄声的人,都调转矛头对准了红绡。这些人几乎把一品楼的门槛都踩碎了,也不求见红绡一面,只求张妈妈把东西送到,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成箱成箱的往红绡的绣阁里搬。
不过红绡也知道,这东西重,人情更重。送礼的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这礼是不收也得收,可是收下这礼,沈大人那边又不好交代,真真是两边为难,看着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日渐消瘦了,后来干脆称病,才勉强推掉许多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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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了晚膳,陆卷舒又端出一盘桂花糕,和二宝盘坐在暖塌上,一边喝着薛二爷拿来的极品金丝雀舌茶,一边吃夜宵。二宝喝了一口茶,只觉得口齿留香,后味回甜,但那点些微绝妙的回甘又被甜腻的桂花糕完全掩盖。
“这好像是御赐的贡茶,二爷也就得了半斤。咱们这么喝会不会有点牛嚼牡丹……”
“这茶配桂花糕吃正好,清爽解腻,回头再让薛邵阳拿点来。”
原来他有半斤呢!陆卷舒脑袋里正计划着怎么把剩下的二两也从薛邵阳那里勒索过来,门外突然响起薛邵阳的声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晦气晦气!”薛邵阳人还没到就开始扯着嗓子喊了:“二宝,快给爷拿件衣服来。”
陆卷舒转头对二宝说到:“你们家二爷,现在都不知廉耻到可以光着身子出门了。”
陆卷舒话音未落,薛邵阳就一脚踢开了大门,把貂绒领宝蓝色长袍撂在桌上,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亵衣,冷的牙齿都打哆嗦了:“诶,你这女人,谁不知廉耻了,谁没穿衣服了,这寒冬腊月的,你当我愿意这么冷飕飕的穿着单衣啊。”
二宝瞧他冻得直哆嗦,忙拿了件狐狸毛的月华云纹罩衣给他披上,有用热腾腾的毛巾,给他擦了擦手,总算是有点暖和气儿了,薛邵阳趁机在二宝身上又抱又亲,吃尽了豆腐,心道还是人家的亲亲二宝善解人意体贴温柔。
“刚才在走廊拐角处撞到红绡的贴身丫鬟了,大半碗的汤药都洒到我衣服上了,一股苦哈哈的药味,真是晦气。”薛二爷屁股一沉,挤到二宝刚刚的位置上,抓了两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红绡怎么了,真病了呀!”
二宝乖巧的站在薛邵阳身侧,接腔道:“起初是装病呢,谁知道她身子弱,没几天倒成了真病了,张妈妈可是请了城里最好的医生来瞧病呢。去年我们家姑娘患了伤风,也没见张妈妈这么紧张。”
薛邵阳又端起二宝用过的茶杯,海饮了一口,也没觉察出什么来,抬头又问道:“那沈罄声来瞧过么?”
“自然是来过,但还是五日一次,没见有什么改变。”
薛邵阳迟疑了一下,又押了一口茶。
“装病也就罢了,如今红绡是真的病了,他居然也不多来看看,如果红绡真是他心尖上的人,他何至如此冷漠无情……沈罄声只怕并不是真心喜欢红绡。”
陆卷舒其实心里也早有此疑问,只是此时被薛邵阳挑明了,才觉察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她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把茶壶放下,若有所思的自语道:“既然不是真心喜欢,他又为何每个五日便来一品楼一趟呢……”
他为何而来,陆卷舒心里有答案,只是骗人骗己不愿相信而已。
薛邵阳刚刚押的那一口茶,在嘴里回味许久,这才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顿时扎了毛:“这不是老子的极品金丝雀舌吗?你就这么糟蹋老子的贡茶,这水得用腊八梅花上采下来的雪水,这温度要控制在……”
陆卷舒白了他一眼,纤纤玉手快如疾风闪电般的从薛邵阳那儿把茶杯抢了过来,红唇轻启,赏给她两个字儿:“啰嗦。”
薛邵阳一口血差点没吧自己憋死。都是妙水真人把这婆娘惯成这样蛮不讲理简单粗暴的女霸王的,八年前,她分明还是一朵娇娇弱弱的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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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嬉闹之后,薛邵阳这才记起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敛去几分嬉皮笑脸,他招呼着二宝把门窗都关严实了,才一脸正色的把三卷密函放在桌上。
“给你瞧瞧这个。”
陆卷舒打开一看,那三卷密函上都写的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青州同知裴云卿升,安南知州刘在德留任,松阳知州……这薄薄的一张纸,不知写出了多少人的命运。这薄薄的一张纸,不知承载了多少利益的纠葛。
“这个沈罄声,真是不简单。哪一年吏部的大考时期,都得出点乱七八糟的事儿,这家揭那家的老底,那家捅这家的黑账,整个京城都不得安宁。可今年,这事儿落到他手里,竟然风平浪静,各方都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过是使了些小计谋,把这些人哄住了而已。”陆卷舒将三卷密函平铺在桌案上,相互比对,渐渐看出些端倪来:“这第一张,应该是应付李贤的,李贤心思缜密必然会把每一个人的升降都谙熟在心,沈謦声把这张做的很乱,但大体上把巴结李贤的软骨头们都留在了京城。这第二张,应该是以裴云卿为首的晋党,切莫小看了他们,晋党是官商结合,看似实力很弱,但那只是他们的冰山一角,沈謦声把江南制造这个肥差打发给他们,又送了控制盐引户部高官给他们的人,勉强也算能堵住他们贪婪的狮子大开口了。这第三张,应该是给清流的礼部尚书张大人,不仅写了升降留,还专门注明了原因,言之凿凿,令人信服。”
薛邵阳听的眼睛都直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原先我还觉得沈罄声满是心计,肯定是属莲蓬的。现在见了你,真觉得他那点心计在你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你肯定是属马蜂窝的。”
“主要是你蠢……”陆卷舒瞟了他一眼,狭长的桃花眼媚骨天生,美则美矣,可薛邵阳怎么觉得这么想咬死这个死女人呢!二宝,快来拦住我!!
“其实我这里还有两份名单,一份是国子监祭酒林大人那里偷来的,另一份是文渊阁学士周大人那里偷来的。”国子监那位大人是梁王的授业恩师,自然代表了梁王的利益。而文渊阁那位学士,乃是相国蔡訾私交甚好的同乡。
五张不一样的名单,五方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朝廷官阶,一个萝卜一个坑,怎么可能有五种不同的考核单,沈罄声这明摆是糊弄人呢!
薛邵阳看的嗔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