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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私贯缗一朝化为乌有,可茶专盐税何时又曾轻饶了?多少百姓含辛茹苦的劳作一整年,却连税钱都不够交付,更不用说朝廷搞得那当十钱坑蒙百姓,柴米油盐花销成倍得涨,辛苦的收成都还要被官府爪牙恶吏夺了去!已教百姓都没个活路,偏生还要搞那花石纲暴政,害得多少黎民就连栖身之所都被那群合当千刀万剐的狗贼给毁了!两浙路、福建路这边的衙门恶吏依旧是伸手要钱,每一动弹必要盘剥,如今亲眼见得许多官门走狗于眼前作恶,也如邓护法一般,只恨不得先杀几个撮鸟才好。”
坐在正首的那青壮男子闻言眉头一皱,又对那少女说道“金芝,小不忍则乱大谋,阿爹率教众起事在即,届时能否以迅雷掩耳之势取下杭州,于我等大事干系极大,遂不发付寻常教众来探。阿爹允你遂我前来勾当,也是多番历练,在此必要听我这做兄长的,决计不可自作主张何况你既说在教门里见得多是些糙汉子,早已见得腻了。按说女大当嫁,你也不喜阿爹做主许你个草莽气重的武夫。可是你听听自己说的言语,满口鸟气撮鸟的,便是咱做成大事后,任你则个如意的郎君,可是哪个斯文人能瞧得上你这浑不似个女儿家的丫头?”
那名为金芝的少女见说面色一红,埋怨道“哥!咱们正说大事,你又夹七夹八的胡扯些甚么?”
几人正说话时,酒店中跑堂的小二已来将菜蔬按酒、荤食美酒流水价也似的呈铺到座头桌案上,那姓邓的大和尚与名为金芝的少女依旧心中愤慨,两人似也蛮对脾气,依旧低声直说苏杭乃至两浙、福建各处衙门狗官恶吏害民忒过可恶,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那个面目阴鸷的道人却却阴测测的一笑,说道“江南诸地百姓广受狗官恶吏盘剥欺凌,又因花石纲流毒受涂炭,便是在这苏杭之地又有蔡虎等狗官虐政害民,可是依我看来,江南诸地百姓被害得越多越苦,这对咱摩尼教而言,倒是天大的好事。”
被唤作金芝的那个少女闻言登时柳眉倒竖,她圆睁星眸向那道人凝视过去,说道“包道长,虽然我知你是阿爹的心腹,在教中你也是贵为一方坛主的前辈,可是大明尊便派遣光明使者,拯救世界陷于黑暗苍生,我摩尼教反抗暴政,正是要还天下黎民百姓一个太平安乐的世道,如今宋国朝廷昏聩无道,屡施暴政害民,你倒说个清楚,这怎么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那包道长眼见少女义正言辞的质问自己,他嘴角微微一翘,眼中不屑之色一闪即逝,却似也不便公然对她有甚不敬,遂说道“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可是世间凡夫俗子,却也都不过是些逆来顺受惯了的草民,但凡是那些老老实实的只愿做顺民的男女看来,我摩尼教不就是那厮们眼中的邪教?
世人多半是甘愿如虫螽般屈伏,谁是皇帝老子,便任他予取予求,难免猪狗骡马一般的贱性,索性如今当政的昏君是个糊涂皇帝,教奸佞当道致使天下草民不得聊生,便是大多骨贱性懦的贱民,也被逼迫的没了活路。就是这等对昏君狗官咬牙切齿痛恨的草民越多,对于我摩尼教而言才更能做大声势,如此却不正是天大的好事?普济苍生?嘿嘿但凡历朝开国换代,靠的是逆取顺守。民心固然要得,可是若咱摩尼教辅佐教主要夺天下,是煽动哄骗也好,是使弄些伎俩勾当也罢,撩拨得更多流民肯设下性命背反朝廷,这才是我摩尼教做成大事的必然条件,然而要成就大业便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教主若如小姐恁般想法,只怕也无法颠覆那赵家宋朝的江山。”
那包道人阴声说罢,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精壮汉子也立刻附和道“师父说的甚是!刘邦舍父弃子,司马昭父子弑君夺位,李世民杀兄弟夺嫂,五代十国诸朝以下克上独霸一方,便是那宋朝赵大也是欺柴家孤儿寡母夺了天下,历朝各代但凡能改元建国的雄主,自当杀伐果断,哪个又是心存妇人之仁的?”
“你!”名为金芝的少女闻言更是气愤,可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那个道人,就连坐在正首的那个男子也只是浅呷碗中黄酒并不做声,似乎也默认那包道人所说的言语,唯有那姓邓的大和尚横眉冷眼的乜将过去,又对那道人说道“包道乙,我也知你的言语自有几分道理,可是每次听你这厮言语便好似听有撮鸟放了几个响屁,直教老爷我心中不爽利!”
“邓元觉,就凭你倒也敢置骂我师父!”
坐在包道乙身旁的那个汉子正欲向那唤作邓元觉的和尚作色,却立刻被包道乙伸手拦将下来。包道乙又眯着眼打量着邓元觉,冷笑着说道“这便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吧贫道要助教主图谋天下,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自是不及邓大师你这般有豪侠气象。可是既然同为摩尼教徒,自当携力对付外敌,你我也不必再做口舌之争,对面座头的那个头陀行迹蹊跷,只顾张头价脑的窥探,可瞧了咱们这边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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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5章 同要杀佞臣,却非一路人()
听包道乙凝声说罢,邓元觉与其他几人也立刻向武松那边瞥去,当他们觑见对面坐的那个头陀果然边是喝酒吃肉,一对招子也边向这边睥睨过来时,坐在包道乙身旁的那个汉子眼中精光一闪,也立刻向武松那边凝视过去。
眼见对面那几个男女各个都似非等闲之辈遂十分留意的武松自然也不怕事,虽然觑见那几人面色不善,他也重重的哼了一声,仍旧大马金刀的端坐住,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见半点慌乱。
摩尼教几人这边也瞧武松不似甚么等闲之辈,坐在包道乙身旁那汉子桌案下摸向刀柄,可是他也知自己这一拨人也不便公然在城内生事,便说道“少主、师父,这厮瞧着蹊跷,遮莫不安好心,却又该如何处置?”
“婆婆妈妈!甚么来路,去见识见识不就晓得了?”
没等坐在正首的那青壮汉子发话,邓元觉冷哼一声,旋即站起身来,扯着膀子便往武松那边踅将过去,又高声说道“瞧这位师父是非凡人物,在此相见也得缘法,与俺一并吃几碗酒如何?”
武松瞧邓元觉举止倒也豪迈,又因形貌气质与鲁智深有几分相似,心中对他倒多了几分好感,遂也任由着邓元觉大步腾腾的来到自己这边坐下,心中暗付且看你这和尚又打得甚么主意。
邓元觉也不客气,到了武松面前坐下,又自顾自的斟了碗酒,一饮而尽,随即说道“却不知这位师父又如何称呼?”
武松闻言回道“我不过是四处浪迹勾当的头陀,你我萍水相逢,遮莫也没个再相见时,又问那许多作甚?有缘相逢就喝上几碗,只顾爽利便是。”
邓元觉听武松说罢,又问道“听师父口音,似是北地出身,不知贵乡何处,却又游历到杭州来?”
武松眉头一皱,说道“我说你这和尚也忒过唠叨,老爷为何来此,又干你甚事?但要吃酒只顾来才算快当,若是来究根问底的,老爷也不耐烦与你聒噪!要依我说,瞧你们几个男女才是行迹蹊跷,颠倒着到来问我!”
虽然武松语气不善,可是邓元觉瞧武松形貌雄武,言语直来直去,他倒也不着恼,而是笑道“你这头陀,我倒不曾见出家人自称老爷。却也是我问得琐细不够爽利,且先吃酒!”
邓元觉说罢又端起碗来,仰起脖子喝个精光,武松这才点了点头,说道“这才爽快。”随即也斟了大碗酒一饮而尽。
邓元觉与武松便似是暗暗较劲一般,眼见对方一碗酒喝干,再斟了两大碗仰脖豪饮。两人吃酒俱是豪饮,连着干了十几万酒便似张口饮大碗茶那般轻松写意。又是几坛子酒呈将上来,不止看得小二咋舌不已,就连店内的掌柜、账房也不禁探头价脑的张望,瞧着和尚与头陀一对出家人轻描淡写的痛快吃酒。
直到邓元觉喝得已有些头脑混沌,却见武松依旧是神采奕奕,也出言赞道“我自诩酒量还算不小,却是不及你海量。实不相瞒,我倒是打算趁着你酒酣口顺,探问些虚实,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武松听这大和尚说的倒也敞亮,遂说道“你却不知我的本事!我若说是多吃一分酒,便多一分本事,五分酒,五分本事,若吃得十分,气力不知从何而来,自是酒醉后胆大力足,如今有大事要做,正须得多吃酒,才好使得手段出来。既有缘在此相逢,痛快吃上一场便罢,我不去管你们的闲事,你也莫要再来探我的底细。”
邓元觉见说一笑,又道“既恁的,我自也不是没个眼力价的浑人,只是观师父是个豪杰,这才有心结识。贫僧俗姓邓,法名元觉,得江湖中人抬举,唤我做号宝光如来,如今于摩尼教做得个护法,我教中方腊教主最好结识天下豪杰,各处教众结识同气连枝,彼此帮衬,虽不知师父有何等大事要做,你既不愿他人插手,我自不问。只是师父勾当罢了时,且请足下至我教门一叙,若有我能帮衬处时,同在江湖中打踅,彼此做个人情,也好相见,不知尊意如何?”
听邓元觉自报了名号武松也不由心思一动,他虽然不似萧唐与麾下一众兄弟那般大概探知得摩尼教于江南暗中大肆拉拢贫苦流民,绿林草莽甚至官门中人,已隐约察觉到其必要掀起大风大浪的迹象,可是武松也很清楚摩尼教是如今的确在江南地界绿林中论实力独占鳌头的势力。
只是不知对方的底细,武松也并不打算将重返杭州的动机向邓元觉说个分明,心中也念道听这邓元觉言语,十有七八是打算拉拢我入那食菜事魔的摩尼教,做了这桩勾当,我自要北上投青州二龙山寻智深兄长等旧识去,又何必与你们这些弄神弄鬼的教众夹杂不清?
寻思罢了,武松又对邓元觉说道“原来你便是宝光如来,我倒也曾听过你的名头。好意我自心领,至于到贵教一叙之事,待我做的勾当罢了时,再做商议。”
朗声说罢,武松旋即便站起身来道了声告辞,邓元觉虽没问出个底细,却又朗声说道“酒保,这位师父的酒钱,便算在我的账上。”
武松听罢止住了步子,说道“以后有无在相见时另做计较,今日既是我肯请你吃酒,自也不必你来做人情!”随即从囊中取了些贯钱,掷在酒店管账的桌案上,又大踏步的踱出了酒店。
邓元觉微微摇头,也起身回了座头,对那坐在正首的青壮汉子说道“少主,那头陀虽不肯吐露名头,倒也是个自有傲骨的豪侠人物,按我看来绝非是肯替官门做鹰犬的撮鸟。”
座头间那唤作包道乙身侧的汉子听了嗤笑一声,又冷声说道“倒是怪哉!连那鸟头陀是甚来路都没探个分明,你又怎知他秉性如何?”
邓元觉闻言双目一瞪,冷眼乜向那汉子,厉声叱道“郑彪你这厮,不过是随着包道乙学了些不入流的伎俩,被人唤作郑魔君,便敢与我装腔作势起来!也休以为你曾在婺州兰溪做过几年的都头,便生了对识人的招子!只顾阴阳怪气在旁嚼舌,你又算甚么东西!”
郑彪听罢脸上也是勃然变色,可是还没等他发作时,坐在正首的那精壮汉子便已沉声喝道“够了!都是教门弟兄,如今我等亦有要事在身,又岂是怄气争执的时候?阿爹有令,待我摩尼教起事后要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