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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心念一动,他听萧唐似乎话里有话,他寻思再三,岔过话头。与萧唐与石秀等又吃了几杯酒,正说话时,忽听外面有人大喊一声:“花花太岁高衙内来了!!”
萧唐神色一变,再从潘楼二层望将下去时,周围勾栏瓦棚都是哗然大乱,无论是卖艺的、看戏的、逛街的无不狼奔豕突,尤其是街上那大娘子小娘子花容失色,无不挽起裙摆寻个狂奔逃离。
眼见下面这般乱糟糟的场面,萧唐心里暗念道:瞧这一群人慌乱的阵势,更叫那些带着女眷的百姓畏之如虎、避如蛇蝎的模样,只怕来的那个纨绔,便是高俅的那个螟蛉之子,水浒中的正牌高衙内了吧?
171章 蚁羶鼠腐,跳梁小丑纨绔子()
众人竞相奔走间,有个演傀儡戏的妙龄女子被人一撞,哎呦声摔倒在地。她讨生计用的药发傀儡、布袋木偶等家伙事散落一地,有个耍傀儡戏的同行见了,忙喊道:“臻妙妹子,且先走吧!若是被那高衙内拦住,不是耍处!”
那女子回头瞧着已遭路人踩踏了几脚的傀儡与木偶,心想自己就靠这些家当卖艺吃饭,要是全都丢落在此处,日后生计又该如何解决?她咬了咬牙,从迎着扑面迎来的层层人群中急将过去,拾掇着自己卖艺用的傀儡。
那女子被拥挤的人群撞得鬓发皆乱,她跪在地,眼见支撑傀儡的竹竿支架被踩断几根,栩栩如生的布偶也满是灰尘泥渍。那女子心疼不已,她抿着嘴正收拾这散落的家当时。忽然发觉几个人影出现在她眼前,那女子抬起头来时,就见有七八个人嬉皮笑脸,正直勾勾地瞧着她。
那几人中为首的头戴一顶盘金红青缎书生巾,上面一块羊脂玉方版,顶上老大一颗珠子,三蓝绣花飘带;穿一领大红湖绉海青,雪白的领儿;海青里面露出西湖色的衬衫;脚下踏一双乌缎方头朝靴;手中还拿着把象牙销金折叠扇。虽然衣着华丽,可那人一脸流里流气相,便如个在市井中做尽下流勾当的无赖一般,他眼睛直往那女子脸蛋、胸脯上打量,咧起嘴笑道:“哎呦呦,那群贱民都跑了,小娘子怎地不跑?莫不是想与本衙内耍耍?”
那女子脸色煞白,怀抱着只傀儡急往后退了几步。高衙内又蹭上前去几步,一脸猪哥相对那女子又说道:“如此美人儿,在这瓦棚卖艺卖笑的。。。。。真叫本衙内心疼啊。小美人儿,本衙内想请你到我府上住几日啊。”
那女子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呐呐说道:“衙内在上,奴家蒲柳之姿,可不敢高攀贵人。。。。。”
高衙内把手中象牙销金折扇指了指那女子的脸蛋,又指了指她的胸脯、大腿说道:“瞧这脸蛋,这身段,啧啧啧。。。。。甚么蒲柳之姿,小娘子也忒过谦了。本衙内把你当心肝宝贝似的疼,日后叫你吃穿都不愁,哪还用这般风餐露宿,直教本衙内心疼啊。。。。。”说罢高衙内凑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女子的手。
那女子大惊失色,急忙挣脱甩开高衙内的禄山之爪后,又惊又怒地说道:“请衙内自重!欺辱良人事小,这般行径须坏了东京高府的名声。”
高衙内一听这话,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那高俅现在任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任步帅,若不是他以王府小厮的身份在官场升得太快,导致朝中谏议大夫、太学生等群情非议,也不用再等过几个月后官家另立名目,再提拔他做三衙殿帅太尉。
其实现在在高府,无论高俅做得是步帅还是三衙殿帅太尉,高衙内都能切身感触到高俅以及他那几个名义上兄弟的冷眼与鄙夷。
当年高俅还在市井是泼皮,尚未发迹时,高衙内成天就跟着他着堂兄厮混作恶。在高俅遭发配被赶出东京汴梁后,少了靠山的高衙内终日被市井间其他泼皮欺凌,就连自己亲族也十分看不起他。后来高俅得赦宥回了京师,高衙内真如见了亲爹般为高俅马首是瞻,高俅因患无后,两人一来二去下,便做出了高俅认弟为子,高衙内抛却亲生父母这般荒唐事来。
可等高俅发迹后娶妻生子,高衙内的存在,就好像是在无时无刻提醒高俅当年的丑事,随着高俅三个儿子高尧卿、高尧辅、高尧康渐渐长大,高府上下看待高衙内的目光,都像是在瞧一个跳梁小丑。
本来高衙内终日提心吊胆,他以为终有一天,高俅会借个机会除掉自己。可时日一久,高衙内却发现高俅似乎是在纵容自己四处胡作非为,来败坏高家的名声。渐渐的高衙内也想明白了,高俅在端王府做亲随时,早对那看似随和风流,实则将权臣掌控于股掌之间的宋徽宗赵佶知根知底。高俅他爬得越高,越张扬跋扈,宋徽宗反而越信任他。所以高俅在栽培好自己三个亲生儿子的同时,对待高衙内就如同自己放出去乱叫的一只疯狗,任由他无法无天。
想通此节,高衙内索性更肆意横行、欺凌良善,人这辈子图个甚么?不就是锦衣玉食玩漂亮女人,把这些泥腿子贱种死死踩在脚下?小爷我干了!
听那女子谈及高府,高衙内心中最敏感的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针,高衙内心底痛骂道:小贱人,你不提高府还罢,看我如何炮制你!
高衙内把嘴一努,示意手下那几个帮闲围住那女子,其中有个唤作“干鸟头”富安的笑嘻嘻地说道:“小娘皮,你既知道衙内的高步帅的公子,也该知道咱衙内最是怜香惜玉,你遇到了衙内,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清平世界,是何道理调戏良人?”忽然就听有人忿忿说道。
高衙内转头望去,登时眼前一亮,他见喊话那人是个上身着一袭粉裳的少女,那少女上身着粉红对襟褙子,下身点缀碎花千褶百襦裙。身形袅袅娜娜,浑身透着股活泼的朝气。
“造化!造化!老天也知道一个小娘子不够排解本衙内寂寞,便又送下来一个美人儿叫本衙内享那齐人之福!”高衙内把手中折扇一挥,两三个帮闲会意,登时向那粉裳少女冲去。
“咦?大哥,那个小娘子,正是这些时日在咱们府邸门口晃荡的那个。”正在潘楼二层观望的石秀瞧见那粉裳少女时,立即向萧唐说道。
萧唐把眼望去,他双眼目光一凝,那个少女,不正是在济州郓1城县相识,那个精通医术的杏林仙子唐芃秀?
唐芃秀在东京汴梁不久,还不曾知道高衙内的恶名,她见那边有个纨绔正带着几个帮闲纠缠一个可怜的卖艺女子,便气不过立即出言喝止。哪知高衙内一见到她,登时如苍蝇见了蜜一般喜形于色,当即叫几个帮闲上去将唐芃秀捉来。
“你们想干嘛!?光天化日还是在京师重地,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唐芃秀急急退后几步,她又惊又怒地喊道。
高衙内伸手揉了揉裆部,淫笑道:“王法?本衙内胯下这大好物件,就是王法!小美人儿要不要见识见识?”
唐芃秀这时才吓得小脸煞白,她惊叫道:“你们别过来!我父母是太医院请来的名医!”
“太医院?那群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也敢来碍本衙内的好事?小美人儿,你生得这般俏,只求先治好本衙内的相思病来!”高衙内说罢,几个帮闲早已怪叫嬉笑着堵在唐芃秀前后。
萧唐望见这般情形,哪还能坐视不理?他双拳死死攥着,忽地站起身来,而林冲也急忙起身劝说道:“贤弟切莫莽撞!咱们当然不能任由那衙内胡作非为,可也切莫动手。待为兄下去劝劝,好歹我也是在京师殿前司打踅的禁军教头,既然与那高俅都在京师禁军内任职,众目睽睽下,那高衙内也不好在他父亲同僚面前坏他高家的名头。”
林冲啊林冲,你也太小瞧这高衙内无耻猖獗的程度了。他何止敢在你面前欺凌弱小,便是你那娘子那厮都敢当着你面前调戏!萧唐也不理林冲相劝,正要下楼时却见下面呼啦啦又闪出二三十号人来,为首的一个人神情激愤,高喊道:“高衙内,您是贵人,我这张臻妙妹子在这瓦棚卖艺只求填饱肚子,终日风吹日晒的恁地辛苦,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些下人一马吧!”
高衙内眼睛一瞪,正待开骂时,才发现那些在勾栏瓦棚间卖艺的伎人手持着掉刀、蛮牌,甚至还有板凳木棒等家伙,他们个个义愤填膺,群情激奋着一步步向他与几个帮闲逼将过来。
那个被高衙内缠住,演傀儡戏的张臻妙见了,她感激地大喊道“张大哥!李大哥!杨大叔!曹兄弟!小妹多谢你们了!”
在京师瓦肆伎艺卖把式的江湖艺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关系大多十分要好。此时诸如擅耍掉刀蛮牌的董十五、朱婆儿、曹保义;耍弄舞旋的杨望京;擅使悬丝傀儡的张金线、李外宁等人见平素敞亮开朗,在京师艺人中人缘极好的张臻妙被那恶少高衙内纠缠住,使得这群卖艺师傅登时同起了敌忾之心,都抄起家伙来要将高衙内轰走!
“反了反了!这群贱厮们也敢来触本衙内的霉头!”高衙内嘴里虽骂着,却吓得不住后退,他手下那一干帮闲都是欺软怕硬之辈,哪里还敢作色?
“咄!京师要地,何人敢在此纠集生事!!”这边的吵杂的人群却惊动了正在附近巡弋的一众官军,有两个将官带着百名手执长枪的步卒急奔而来。高衙内见了那两个将官,登时喜道:“本衙内认识你俩,你叫党世英,你叫党世雄,是不是!”
党世英、党世雄二人见识高衙内,急忙滚鞍下马,抱拳行礼道:“高衙内,您怎么在此处?又到底发生了何事?”
“少放闲屁!”高衙内脸上戾气满布,他面露狰狞道:“这干乱民意图作乱生事,还意图害本衙内性命!你们两个还不快将那贱厮们给拿了?便是杀几个也是这干破落户咎由自取!”
………
注:张臻妙、李外宁、张金线、董十五、朱婆儿、曹保义、杨望京等历史确有其人,记载于孟元老所著《东京梦华录》第五卷中,记录“京瓦伎艺”(李师师因擅乐曲也列于其中)的章节。
顺便补充下的是,目前萧唐手下心腹,除了骐骥扁鹊常顺确实是宋徽宗时极有名的兽医之外,鸱夷公子杨序也有原型(当然绰号都是本书杜撰),为宋书《太上感应篇》中所载,是个在宣和年间二十八岁时极有钱的富商。
其余类似唐芃秀虽为原创人物,但其长辈师尊都是史实中宋徽宗年间活跃在各领域的名人的这种情况,经斟酌会合理添加。
172章 路见不平,慷慨须眉好男儿()
党世英与党世雄面面相觑,其中党世雄迟疑地说道:“衙内,我等戎卫京师一方清宁,便是缉捕乱民,也总须个名目。?? 这。。。。。。”
不想党世雄这话一说,高衙内拿折扇指着他的鼻子,劈头痛骂道:“怎么?本衙门的话你也不信?你们这两个杀才奉承我爹求个好出身,今儿本衙内怄这些贱厮的鸟气,你们这般推诿又是何道理!?”
那边一众江湖艺人,平日见了盘剥讹诈的衙门小吏,尚要赔尽笑脸、说尽好话,现在眼看对面上百手持冷锋长枪,凶神恶煞的官军哪里还敢叫骂?一番人潮耸动下,艺人中年纪稍大的杨望京站出身来,向党世英、党世雄二人忍气吞声道:“两位将军!我等都是在此卖艺的良人!只因这位高衙内纠缠瓦棚间相互照应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