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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仆役这阵子,都被这些话把耳朵磨出茧子了,登时骂起灾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多毛病?!”
“就是,整天白吃我们家的粥,还到处编排我们!一群穷凶极饿的白眼狼!”
“再废话,这点米都不下了!”他们抓着灾民的软肋,恶狠狠的威胁起来。
灾民们果然全都不敢作声,显然之前没少被这样威胁过。
“贱骨头!”仆役们往锅里啐一口浓痰,感觉出气许多。“嫌少不是,给你们加点料!”
他们是出气了,灾民们简直要气炸了肺,一些汉子紧捏着双拳,就像要上前揍人。可他们这些卑微的草民,哪里敢招惹高高在上的门阀?何况,还有快要饿死的妻儿老子娘……
“一群畜生!”一个苍老的怒喝声响起:“谁给你们的狗胆?如此丧心病狂?!”
“……”听到有人敢骂自己,几个仆役恼火的转过头去,便见一个一身布袍的中年人,陪着个白发苍苍,同样身穿布袍的老者,越过人群向他们走来。
“死老头,你活腻了吧?”一见两人穿着布袍,仆役们登时肆无忌惮,骂骂咧咧道:“咱们陆阀的闲事儿也敢管,赶紧滚你娘的蛋!”
老者登时险些气晕过去,他自然便是陆尚。为了能看到真实情况,陆尚令马车停在了同乐坊外,又和陆信换了一身布衣,也不让护卫跟着,径直进了粥厂。
一进来,陆尚就听到那些恶仆和灾民的对话,一张老脸登时青紫一片。想他陆尚陆老爷子,一生乐善好施、爱护百姓,辛辛苦苦为陆阀赢得了仁义的美名,竟然全都要被这帮畜生给毁掉了!
陆尚终于按捺不住出声斥责,孰料那些奴才,根本不认识他这位高高在上的阀主老爷,居然口出污言,肆意羞辱于他,这真是老爷子平生未遇的奇景!
“好,好!”陆尚气极反笑,指着那几个奴才道:“今天老夫就让你们看看,我能不能管陆阀的闲事!”说完,对一旁的陆信道:“拿下这几个狗才!”
陆信闻命,身形一闪,便到了那些奴仆面前。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一个,拎小鸡似的提起来,丢到陆老爷子面前。
转眼之间,那八个奴仆便像麻袋一般,摞在了老爷子面前。他们是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全身上下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趴在地上破口大骂:“王八蛋够胆,敢砸咱们陆阀的场子!还不赶紧把他们拿下!”
粥厂自然有护卫把守,柴管事做贼心虚,更是给每个粥厂,都配了足足二十名护卫,这也是灾民不敢闹事的原因之一。
看到这些恶奴遭殃,灾民们十分解气,但一听他们叫护卫拿人,灾民们赶忙劝起陆尚来:“老丈,速速离去,陆阀惹不得!”
“诸位,”陆尚却满脸愧色,向他们拱手道:“陆阀不是流氓恶霸,这些卑贱奴才也代表不了陆阀。”顿一顿,他满脸痛心道:“据老夫所知,陆阀在得知无数灾民家园被毁,不得不进京逃难时,全体子弟痛心无比。因此决定在京内设立四家粥厂赈济,每家粥厂五口大锅。每口一天煮粥十二锅,每锅下米十斤!”
“什么?十斤米?!”灾民们全都惊呆了,纷纷失声道:“那不是比夏侯阀还多?!”
“老丈,你老是不是搞错了,”灾民们难以置信道:“这都多久了,陆阀的粥厂,一锅最多一斤米,而且一天煮不到十锅!”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陆尚压着满腹的怒火,向灾民们沉声道:“还请诸位做个见证,老夫今日便给所有灾民一个交代,为陆阀除掉害群之马!”
“老丈,你老口气也太大了……”灾民们却还是不信道:“就你老这身子骨,给陆阀塞牙缝儿都不够!”
陆尚呵呵一笑,不再答话,而是高声喝道:“来人!”
“在!”陆尚话音未落,十二名身穿银灰色武士服的护卫,便出现在粥厂之内。只见他们左胸前绣着陆阀的族徽,族徽周围饰以红色的云纹,彰示着他们玄阶强者的身份!
那些看守粥厂的护卫,自然早被这些玄阶强者拿下了。
第五十三章 震怒()
为首的一名玄阶护卫,单膝跪在陆尚面前,沉声道:“阀主有何吩咐?!”
“啊!”灾民们登时呆若木鸡,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普通的老者,居然就是陆阀的阀主!威震天下几十年的当朝司徒,安国公陆尚!
呼啦一声,灾民们全都跪了下来,再没人敢抬头,多看陆尚一眼。
那些被陆信拿下的仆役,更是惊得亡魂皆冒,一个个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刚才直接开口辱骂陆尚的几个,更是吓得大便失禁,直接昏厥过去。
“你去把陆俭叫来,”陆尚冷声吩咐一名护卫道:“不,八个执事全都要来,立即!”
“遵命!”那名护卫立即领命而去。
“泼醒他们!”陆尚冷声吩咐。
一名玄阶护卫上前,一脚踢翻了一口大水缸,满满的一缸水便涌向趴在地上的那些奴仆,瞬间就把他们全身浸透!奴仆们满口满嘴全灌满了水,一个个呛得咳嗽连连,这下都清醒过来。
“阀主饶命啊,我们不过是当差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仆役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起来,哪还有方才半分威风模样?
“不是你们的责任,”陆尚厌恶的看着那些可怜的鼻涕虫,冷冷问道:“那老夫应该找谁的麻烦?”
仆役们已经要吓疯了,恨不得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哪还会替别人遮掩。赶忙七嘴八舌道:“找柴管事!每天都是他把粮食送过来,送多少,我们就熬多少!”
“是啊,宗主。柴管事送来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我们也只能有多少熬多少,根本不关我们的事啊!”
“他现在何处?”陆尚打断他们的絮言道。
“我知道,”一名刚才去常通码头接粮的奴仆,赶忙回答道:“今天他比往常来的晚了不少,卸下粮食之后,就坐船继续往东去了!”顿一顿,又补刀道:“我们上船卸货的时候,看到那条船上堆满了粮食,但不知他要用来作甚!”
“那条船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陆尚沉声问道。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那名奴仆看到生还的希望,大声回答道:“他每天都用同一条船运粮,奴才一眼就能认出那条船来!”
“你们几个带着他,去追那条船,一定要把那柴管事生擒!”陆尚又吩咐几名护卫,末了补充一句道:“绝不能让他毁灭证物!”
“遵命!”几名护卫拎起那个奴仆,便全速飞奔而去。
“你领人去通洛仓,把当值的和放粮账目带过来!”陆尚又对两名护卫,接连下了两道命令。“你带人立即接管另外三家粥厂,把负责的人都提到这边来。”顿一顿,陆尚加重语气道:“同时,立即重新熬粥!记住,就是只下九斤九两米,老夫也要砍你的脑袋!”
“是!”两名护卫肃容应下,同样飞奔而去。
当机立断下完了一串指令,陆尚疲惫的叹了口气。
陆信搬了把椅子放在他身后,陆尚微微点头,坐下来闭目歇息片刻。
。
几名陆阀执事刚刚下朝回家,连官服都没来得及脱下,就被阀主身边的护卫通知,命他们立即赶到洛南同乐坊!
他们想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对方只推说不知,说他们到了就知道。几位执事只好赶紧命人备车出门。到了洛水桥,才发现八大执事一个不少,全都被叫出来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几位执事互相打听,却大都一头雾水。唯有陆俭隐约感到,应该是粥厂出事了。因为陆阀的四家粥厂,就有一处设在同乐坊。
“把柴进宝找来。”陆俭眉头紧锁,吩咐身边人赶紧把柴管事叫过来,他得问明情况,以免待会儿在阀主面前应对失措。
然而,一直到了同乐坊,也没看到柴管事的身影,陆俭心头不禁蒙上一层阴霾。
八位执事联袂进了同乐坊,果然看到粥厂外人头攒动,除了灾民,还满是看热闹的民众。
八位执事这下都知道,粥厂一定出了天大的事情,否则宗主怎会把他们八个都叫来?
陆俭的心更是越揪越紧,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到一队陆阀的马车驶来,百姓赶忙让开一条道路,闹哄哄的场面登时鸦雀无声。
马车上,下来八位气势非凡、高贵沉稳的男子,其中六位身穿紫袍、腰缠金带,竟然都是三品高官!
百姓们忍不住偷偷窥视着,这些平素难得一见的大人物,暗道:‘陆阀的高层怕是都来了,看来他们阀主是动了真怒!’
八位执事没心情理会这些草民,全都神情严肃的进了粥厂。
一进去,便看到阀主一身布衣,黑着脸坐在椅子上。陆信同样一身布衣,侍立在他的身后。
两人面前,跪着七个瑟瑟发抖的陆阀奴仆。旁边的灶台上架着五口大锅,其中四口熬着粥,锅里白气升腾,另有一口锅,不知为何底下没有生火。
八位执事赶忙向阀主行礼,陆尚却一抬手,目光冰冷的望向陆俭道:“陆俭,你是我陆阀的度支执事,负责族内一切开销事宜。两个月前,老夫命你赈灾时,是怎么说的?!”
“回宗主,”陆俭忙高声答道:“当时宗主吩咐,在京内设立四家粥厂赈济,每家粥厂五口大锅。每口一天煮粥十二锅,每锅下米十斤!”
“啊!”灾民们登时一阵骚动。之前,陆尚对他们说时,他们只觉得震惊,现在具体负责的人说出这话,他们就是满心气愤了。
“你当时是怎么跟老夫保证的?!”陆尚沉声问道。
“侄儿保证不打折扣,完成宗主交代的任务,直到灾民得到妥善安置为止!”
“那你又是怎么做的?!”陆尚冷声问道。
“侄儿当然不敢怠慢,立即便交办下去,并定期派人检查,以免下头人乱来!”陆俭赶忙达道。
“这么说,你从没到洛南来看过了?”陆尚哼了一声。
“粥厂刚开的时候,侄儿是来过的。见一切井井有条,便放心交代给下头人去做了。”陆俭面有愧色道:“近期尚书省忙着救灾,侄儿这个户部侍郎分身乏术,确实有段日子没过来了。”
“那就好好看看吧!”陆尚把目光投向那几口大锅,冷冷说道:“看看你下面人熬的好粥!”
“是。”陆俭赶紧上前,往那几口锅里一看,登时愣在那里。
“你们也去看看!”陆尚瞥一眼另外七位执事。
七人便到了灶台边,便见那四口咕嘟嘟冒着水泡的大锅里,粥汤清澈见底,在里头上下翻滚的米粒,似乎可以点出数目来!
望着那稀得不能再稀,简直不能称为粥的稀粥,所有人这下都明白,老阀主为何暴怒若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俭一张方正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他此生都没有这般羞愤过。猛地转回头来,死死盯着那些该死的仆役!
“我们不过是当差的啊,上头送多少米,我们就只能煮多少粥。”几个仆役叫起撞天屈道:“每天统共就送来那几十斤米,要是按照规矩也就够煮一锅粥,再就只能给灾民烧开水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