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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将手中黑棋轻轻的扔到棋盘上,恭声道:“陛下大势已成,微臣输的心服口服。”
“哈哈哈!”初始帝欢畅的笑了几声,缓缓的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陆云道:“你这小子,大约是刚才做那篇文章的时候,已经用尽了心力。正所谓人力有时尽,能赢了寡人才叫见鬼!”
“陛下明察秋毫,微臣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陆云也起身站在一旁,轻声答道。
“今日你状态不佳,这棋不下也罢……”初始帝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意犹未尽道:“传出去,还说寡人乘人之危呢。”
“为臣来日调整状态,一定不让陛下再失望。”陆云赶忙恭声道。
“寡人没有失望,至少你的文章,让寡人很满意。”初始帝摇摇头,目光缓缓落在陆云身上,压低声音道:“寡人有三个问题要考你一下,若是你答的好,那一品便是你小子的了。”
“陛下请问,微臣尽力而为。”陆云心下一凛,他知道初始帝和自己下棋是幌子,这才是真正的戏肉!
“嗯。”初始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于无形中,他抬头看着殿外的天空道:“当今大玄你怎么看?”
陆云一愣,他没有想到,初始帝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竟是这个。当今大玄的局势微妙复杂,岂是三言两语可以阐述之的。
几息后,初始帝扭头看向陆云,他看着陆云的神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怎么?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呃……”陆云一脸凝重,连忙应道:“都不是。”
“哦?”初始帝却来了兴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那是怎么回事?”
陆云躬身答道:“微臣想请陛下先恕了微臣的不敬之罪,才敢说话。”
“哈哈,你这小子。”初始帝微微点头,摆摆手道:“既是考教,又怎会因言定罪?寡人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遵旨,”陆云抬起头,直起腰板道:“如今大玄之局势,表面上看似太平繁荣,可是骨子里却早已危机四伏,一旦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接连而至的怕是无尽的战乱和杀戮!”
“哦?”初始帝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口中的声音却依然平淡道:“小子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如今虽不能说四方无事,但也都是些纤芥之疾,不足为虑吧。”
“祸源不在天下,而在朝堂,在首脑股肱之间!”陆云却丝毫没有避讳,言辞锐利如刀,将大玄朝君臣精心编制的华美外壳,一刀劈成两半,里头血淋淋的真相,便赤裸裸呈现在初始帝面前……
初始帝不禁浑身一震,显然是被陆云说中了。其实这道问题的答案,早就在他心中,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中,从一个门阀少年的口中说出。
“你小子怕不是危言耸听吧?”初始帝面色有些发白,他一直以为事情还没到图穷匕见的一步,自己还有缓转的余地、绸缪的时间。可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都已经察觉的到!都敢于在自己面前直言!
危机,岂不是早就扑面而来,笼罩在自己身周了?!
这下轮到初始帝开始心乱如麻了,他的面皮上浸出细密的汗珠,不由自主的要重新评估一下,大玄朝的局势了……
。
其实,陆云是在故意危言耸听,大玄朝真的还没到要兵戈相向的那一步。这从夏侯阀在皇家宝库事件后的应对,就可见一斑。在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得罪其余各阀之时,夏侯霸没有一不做二不休,趁各阀病要各阀命,而是假惺惺的帮助救援各阀的大宗师。在各阀大宗师逃生后,夏侯阀更是极力向各阀释放善意,以求缓和关系,维系同盟,拉拢更多的支持者……
这就说明,夏侯阀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否则哪会如此委曲求全?否则哪有陆云拔得头筹,夏侯霸非但不发火,还对他温言有加的怪事情?
这些事,陆云冷眼旁观,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但初始帝却是当局者迷,也难怪,他一直被夏侯阀的威压所笼罩。初始帝十分清楚,夏侯霸早晚会对自己动手,无时无刻的恐惧之下,就算有清醒的认识,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推翻自己的判断……
第三百五十六章 过关()
大殿中温暖如春、檀香袅袅。
杜晦早已屏退左右,安静的侍立在一个红泥小炭炉旁,炉上的铜壶中,喷出一团团白气,轻轻的嘶鸣声,打破了大殿的死寂。
初始帝也被开水声惊醒,一下子从无边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他这才悚然发现,自己已是汗湿衣背,拢在袖中的双手,依然在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着……
‘寡人对夏侯霸的恐惧,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初始帝悚然自省,下一刻,他死死盯着陆云,一字一顿的提出第二个问题道:“你认为,太师如何?”
“太师虬髯过腹、龙行虎步。神目如电、顾盼自雄,是魏武一样的英雄人物。”陆云缓缓答道。
“唔……”初始帝也缓缓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下去,因为陆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龙行虎步、神目如电,乃是帝王之相。魏武帝曹操,更是篡汉的枭雄。更隐晦的是,曹操也曾经自己的女儿嫁给过汉帝……
陆云要表达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总不能让他直接喊,夏侯霸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吧?那样不说传出去陆云就是个死,在皇帝心里他也会落了下乘。
“最后一个问题……”沉吟许久,初始帝终于又缓缓问道:“你以为,四位皇子如何?”
“这个,为臣和四位殿下仅有数面之缘,并无深交,不敢妄议。”陆云略一思索,也缓缓答道。
“你连太师都敢说,区区几个皇子,有什么不敢妄议的?”初始帝哂笑一声道:“莫非不想要你的一品了。”
“为臣确实对四位殿下不太了解,陛下,臣总不能胡说吧?”陆云不禁苦笑道。
“嗯……”初始帝微微点头,显然信了陆云的说法,略一沉吟,他换了个说法道:“那你抛开人品能力这些,说说寡人该将储贰之位,交给哪个儿子?”
“这……”陆云沉吟片刻,缓慢而坚定的回答道:“长嫡承统,万世正法!”
“呵呵……”初始帝笑笑,一张脸却绷得更紧,又追问道:“长嫡者何人?”
“……”陆云见初始帝非得让自己说个明白,就知道,他这是要让自己毫不含糊的表明立场……顿一顿,他便沉声道:“长嫡者,自然是大殿下也!”
“哦?”初始帝本以为,以陆云的滑头,肯定还要跟自己打机锋。却没有想到,这小子居然答的如此坚定。为了给陆云更大的压力,他脸上的神情更加阴沉,声音也愈加冰冷道:“你搞错了吧?老大并非皇后所出!”
大皇子乃是初始帝当平王时,第一任平王妃所出。但后来初始帝停妻再娶,又立了夏侯氏为王妃,等他登上皇帝宝座后,皇后自然非夏侯氏莫属。所以初始帝会有此一说。
“敢问陛下,大殿下生母,可是侧妃滕妾?亦或外室婢女?”陆云却大胆的反问道。
初始帝目光阴森的打量着陆云,让人毛骨悚然。
陆云却毫不退缩的与皇帝对视,大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冰冷的让人无法呼吸。
这时,炭炉上的水开了,壶嘴发出呜呜的响声,杜晦赶紧将铜壶提起来,给初始帝冲上碧绿的茶汤。
初始帝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蒸汽使他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许是茶水太烫,初始帝没有喝便将茶盏搁下,轻轻盖上了杯盖。
“胡说什么!”初始帝望着幽暗的大殿深处,缓缓说道:“大皇子生母卫氏,乃高祖皇帝为寡人,明媒正娶的平王妃……”
“臣下无知,请陛下责罚。”陆云假假的请罪一句,面上却揶揄起来道:“抑或,大殿下出生在卫氏被废之后?”
“大胆!”初始帝被揭了疮疤,面色涨红到发紫,呵斥陆云一句,便语塞难言起来。
“小子,别胡说。”杜晦见状,赶忙朝陆云使个严厉的眼色。
“无妨……”初始帝却摆了摆手,萧索的语气带着斑驳的回忆道:“陆云啊,你有所不知,卫妃并非寡人所废,乃是看破红尘、出家修行,寡人也劝不回她呀……”
“……”陆云知道初始帝没说实话,却也不会揭穿。他提及此事并非要羞辱初始帝,只是想勾起皇甫彧对皇甫轩母子的愧疚罢了。于是,陆云轻声道:“何谓正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卫娘娘乃高祖为陛下所定,在为平王妃时诞下的长子,自然是陛下的嫡长子了!”
他这话其实还藏了半截没说,但初始帝自然明白无疑……夏侯氏虽然如今是皇后,却非高祖所定的儿媳,没有父母之命,正妻的身份自然也有瑕疵……
初始帝闭目沉思良久,方端起茶盏,想要润一润燥热的口舌,却发现茶水早就凉透了。初始帝再次搁下茶盏,长长一叹道:“寡人问你,可愿意辅佐大皇子到底?”
“陛下,这是第四个问题了……”陆云轻声说道。
“说!”初始帝冷哼一声。
“若陛下有旨,臣定当遵从。”陆云顿一下道:“但大殿下如今未曾加冠封王开府,为臣如何名正言顺辅佐?”
“你不要管那么多!”初始帝睁开狭长的双眼,冷冷道:“寡人今日只要你一个态度!”
“臣,赴汤蹈火,再所不辞!”陆云便也沉声表态了。
“嗯,去吧……”初始帝有些疲惫的摆摆手,和陆云进行完这番对话,他显然没有继续下棋的兴致了。
“是,微臣告退。”陆云躬身行礼,退出了大殿。
出来大殿,冷风一吹,陆云的后背冰凉难受,才发现自己早就满身大汗了。
“公子爷快喝完姜汤驱驱寒。”马德早就等在外头,手里还捧着个瓷盅,满脸堆笑道:“这是特意给公子准备的。”
“多谢。”陆云接过来,轻声问道:“马公公怎么会备姜汤?”
“嘿嘿,面圣哪有不出汗的……”马德笑道:“只是一般人没这待遇。”
陆云将那盅姜汤一饮而尽,果然全身一阵热流涌过,身上舒服多了,向马德道声谢,他回头深深看一眼这生于斯、长于斯的长乐殿,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
长乐殿寝殿中,初始帝接过杜晦重新沏好的茶盏,轻轻吹着热气,呷一口润一润喉咙。“你说,这小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老奴说不好。”杜晦轻声说道:“自来人心难测,就算他现在真心这样想,未来也保不齐会变成什么样。”
“是啊,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初始帝长长一叹,冰冷的手指揉着眉头,眉宇间的疑虑挥散不去。
“不过,他这篇文章公布出去,怕是也没有别的路好选了吧?”杜晦轻声说道。
“你还是读书少了……”初始帝却摇头冷笑道:“这小子的文章比他武功还要厉害,寡人看是一个意思,那老东西看是另一个意思,都以为他是站在自己这边和对方划清界限……”
“啊?文章还能写成这样?”杜晦有些惊讶道:“那陛下为何不拆穿他?”
“拆穿他有什么用?他还能真背叛家族不成?”初始帝萧索的一笑,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