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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正在寿康宫中,像往常一样在太后的监督下写字背书苦不堪言,却没想到那竟是自己此生最后的一点安宁时刻……
母后惊慌的脚步声,引得太后蕴然不悦,但听闻母后的禀报,太后变的脸色煞白……他懵懵懂懂的听自己的母后禀报说,固若金汤的紫微城大门洞开,无数全副武装的乱臣贼子叫嚣着冲入应天门,这至高无上的皇家禁地血流成河,代表皇权至高无上的乾元门被轰然推倒,忠于皇家的禁卫死伤殆尽……
那一天,太后一双手前所未有的颤抖起来,手中的毛笔跌落在地,乌黑的墨渍溅在她雪白的裙角上,墨渍触目惊心。但她老人家很快便镇定下来,命母后立即带自己从光化门逃出宫去。陆云依稀记得,太后还同时向两拨人马求援,请他们保护自己母子。一路是孙元朗,至于另一路,陆云已经被杜茂抱出大殿,没有听清……
离开寿康宫时,他平生第一次听到了喊杀声、惨叫声。当他从车窗看出去,便见许多相熟的禁卫死在夏侯阀的玄甲护卫刀下。从小侍奉他长大的无数太监宫女,也手持着棍棒笤帚之类的工具,尖叫着冲向敌人,然后像割草一样被屠戮满地……
这些人豁出性命,也要螳臂当车,为的不过是给他这个太子殿下争取一线生机而已……
然而,夏侯不败统领的玄甲护卫就像沸汤泼雪一样,转眼便把那些可怜的人儿杀了个精光……就在玄甲护卫眼看要追上他和母后的马车时,太后的凤驾出现了,只见那个严厉的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老太太,一身明黄色的太后冠服,手持紫金凤头拐杖,挺立在比今日要寒冷肃杀十倍的北风中,指着夏侯不败破口大骂,那厮气急败坏,却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个满地鲜血中的明黄色身影,也正是陆云对这皇宫最后的印象……
。
“公子?陆公子……”马德一阵紧过一阵的呼唤声,终于将陆云唤回神来。“咱们要进殿了。”
陆云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长乐宫就在自己眼前,他忙定定神,刚想解释两句,马德却陪着笑道:“公子写了一上午的文章,肯定是累坏了,待会陪皇上下棋,怕是要秀才搬家了。”
“我尽力而为吧。”陆云感激的点点头。马太监便进殿通禀,陆云则在殿外候宣。
不一时,马太监去而复返,领着陆云进殿见驾。穿过道道宫门、层层帷幔,陆云的心反而彻底冷静下来。生死仇人就在眼前,他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差错,让十年煎熬、十年隐忍前功尽弃!
大殿之中,初始帝正对着一份考卷出神,陆云进来都没有察觉。
陆云自然不会打扰初始帝,他静静的侍立于阶下,一边等候皇帝回过神来,一边暗中观察着初始帝的神色,只见他眉头一时紧皱,一时舒展,面上一时怒气隐现,一时却又喜不自禁,仿佛被眼前的这篇文章,彻底左右了情绪。
“哼!好一个‘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王道之阴阳,可求于天!’这还像句人话……”
“‘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好,好,说的太好了,真该让那帮老东西好好读读这篇文章!”
马太监等了一会,见皇帝愈发癫狂失态,只好壮着胆子轻唤一声:“陛下,陆云见驾。”
“寡人还没瞎,”初始帝却不以为意的哼一声道:“这就是他写的文章,寡人正要跟他算账哩!”
“是……”马太监识趣的退到一旁,给了陆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陆云却坦然跪拜道:“臣陆云拜见陛下。”
“你可知罪?”初始帝突然一拍桌案,冷声喝道。
“臣无罪,不知陛下何处此言?”陆云缓缓抬起头,神情坦然的看着初始帝。
“还不承认?”初始帝抖着陆云墨迹未干的试卷,厉声道:“什么叫‘臣侍君以道,不可则止’?”
“这是孔圣人之言,非臣下杜撰。”陆云淡淡道。
“我当然知道是圣人之言,但你公然写在卷子上,是在教寡人做人吗?”初始帝冷冷看着陆云。
“陛下此言差矣,圣人之言乃是说,臣当以道侍君,而非一味顺从迎逢,认为君上有不妥的地方,就要劝止。”陆云却缓缓摇头道。
“呃?”初始帝不禁一愣,失笑道:“不可则止还可以这样解释,寡人倒是头一次听说。”
“孔圣人微言大义,臣才疏学浅,若有误解,还请陛下指正。”陆云一脸谦虚道。“不知陛下圣意,此话该当何解?”
“呃,你解的好,说的对!”初始帝却摇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又把脸一板,冷声道:“‘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又当何解?”
“这也是圣人之言。”陆云轻声说道。
“又是圣人之言?”初始帝不禁一愣道:“寡人怎么没有从四书中看到过?”
“此言出自孝经,并非四书。”陆云淡淡道:“既然语出孝经,便是教人忠孝之言,毋庸置疑。”
“好一个毋庸置疑……”初始帝忍了半天,终于把那句‘难道不是在影射寡人和七位公爵么?’,硬生生憋了回去。
“陛下,微臣这篇文章,讲的是臣道如子道,为臣者应当视君如父。”陆云又趁热打铁道:“虽然圣人也教导为人子者当小杖受大杖走,但那也是为了避免陷君父于不义,乃是真正的的忠孝啊!”
“好一个视君如父!”初始帝终于展颜大笑道:“三十多篇文章,只有你一个人敢这么说,就不怕被人黑夜里打闷棍?”
“微臣武功自保无虞。”陆云却轻声道:“不怕被人黑夜里打闷棍,倒是有人要担心会被天打雷劈!”说这话时,陆云目光锐利的紧盯着初始帝,说的就是你,皇甫彧!
初始帝却丝毫没感到被冒犯,却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通体舒泰,放声大笑道:“说的好!说的好!乱臣贼子就该被天打雷劈。”显然他皇帝当的太久,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根本意识不到陆云这话是连他一起骂的。
说着他把陆云的试卷往几案上一丢,长声而起道:“不说这些了,来来,陪寡人大战三百回合!”
“是。”陆云低下头,目光又恢复了惯有的温和恭顺,跟着皇帝来到了棋秤旁。
第三百五十五章 对弈()
两人坐定,初始帝执白先行,只见他毫不犹豫的拈起一枚白玉棋子,啪的一声,稳稳的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星角的位置上。
“寡人有段日子没跟你下棋了,看看你的棋艺荒废了没有。”似乎陆云的文章加上他的解释,让初始帝着实心情大好,话也多了不少。
“陛下棋力高深,微臣只能勉力应对了!”陆云轻声答了一句,拈起一颗黑棋,直接贴在了白棋的正下方。
“咦?”初始帝微微一愣,陆云今天上来就摆明了要跟他缠斗的态度,倒是跟往常有些不同。
他旋即拈起一颗白棋,贴在黑棋的左边,显然他也来了战意,要痛痛快快的和陆云战一场了。
陆云也不再说话,拈起黑棋,争锋相对的和初始帝对弈起来。
两人各自下了数十手,此时棋盘上,一白一黑两条大龙已成纠缠之势,棋盘上的局势也越来越微妙,初始帝和陆云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陆云一边下棋,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大殿内的陈设。这里的一切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他的脑海中忽然泛起多年前的一幕,那时,年轻的父皇和母后便是在这棋秤前下棋,自己那时还小,只一味捣乱。父皇母后一不留神,他便从棋盘上偷走几枚棋子,或将棋子偷偷添在棋盘上。
父皇发现后,每每哭笑不得,把自己拎起来,作势要教训一通。但下一刻,却把自己抱在怀里,教自己下棋的规则……
那时,母后便会含笑坐在对面,满是爱意的看着自己和父皇,就像一切都会永远这样美好下去一般……
“该你了。”初始帝的声音,将陆云从回忆的漩涡中拉了回来。他定定神,眼前的父皇母后已经不见,只有初始帝那张瘦削阴沉的面孔……
果然,所有的美好都已不再,这世上只剩下仇恨和鲜血了……
虽然还没有接近真相,但陆云很清楚,这一切的一切,都跟眼前的这位双手充满鲜血的初始帝有关系!此时他心中的杀意汹涌澎湃,连带着在棋盘上的棋风也变的杀气腾腾。
陆云低垂着头,连续下了几招不管不顾的杀棋,向白棋大龙在棋盘腹地的阵地发起了猛攻,初始帝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突然使出同归于尽的棋招,登时眉头紧锁,陷入了长考中。
初始帝陷入长考,陆云虽然盯着棋盘,但在此时此地,他的思绪依然难以克制的回到了十年前……
他变成了那个六岁的孩童,父皇陪自己嬉戏玩耍,将自己架在脖子上,在这间大殿中跑来跑去,自己的惊呼欢笑声,至今仍回荡在耳边。
玩累了,母后唱着摇篮曲,哄自己入睡,告诉自己,来年就会有个小妹妹,来陪自己做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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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寡人这招破的巧吧?”初始帝的声音又将陆云带回了现实。
陆云赶紧回过神来,定睛朝棋盘一看,一颗白棋果然贴在了一个巧妙的位置,将自己在中盘的攻势几乎遏制住大半。
“陛下高招……”陆云不禁皱起眉头,苦思起破解之道来。然而身处在这生于斯、长于斯的长乐宫中,他心绪十分不宁,过往的一幕幕不断涌现眼前,百种情绪焦急心头,如何还能专心下棋?
刚才这数十手凌厉无比的进攻,乃是自己心中滔天的杀意所化,只求杀敌、不求自保,一往无前、有进无退。但终究欠缺斟酌、破绽难免,若对上一般的高手,还可以直接将其杀灭,但对面坐的可是棋力横绝当世的初始帝,一旦被对方抓住了漏洞,自然就是个有败无胜的局面……
陆云长考许久,依然找不到扭转局面的招式,棋子捻在指尖,迟迟无法落下……
“呵呵,年轻人,”初始帝笑着摇摇头,十分得意自己这逆转乾坤的一招。不禁暗道:‘若非寡人灵光闪现,还真要被这小子乱拳打死老师傅呢……’
他哪知道陆云的痛苦心思,只道陆云是想以攻代守、出奇制胜而已。眼见胜券在握,初始帝不无得意的摆起了长者姿态道:“一味的蛮打猛冲虽然能带来暂时的优势,但最终还是落了下乘,步步为营才是正道。”
“陛下说的是。”陆云表面上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拈着一颗黑棋的右手不禁微微颤抖,两指指节发白,汗水顺着鬓角滴落下来……
“怎么,还不服输?”初始帝以为陆云为棋招所苦,绞尽脑汁也依然无法破局,不由更加得意。
这时,陆云的头脑也终于彻底清醒了。他知道,在此时此地此等气氛下对弈,自己的伪装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这盘棋,还是不下为好……
终于,他将手中黑棋轻轻的扔到棋盘上,恭声道:“陛下大势已成,微臣输的心服口服。”
“哈哈哈!”初始帝欢畅的笑了几声,缓缓的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