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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两宫那边,萧太后执意要洛怀歆伴驾,关氏寸土不让,赶忙把关红翎推了出来,每日吵得楚萧离脑袋疼,最后干脆两人都带去。
反正一个神志不清,一个没那心思凑热闹,去到安都,把人往离宫一放就省事了。
不过藏匿许久的楚星涵忽然现身,确实是在意料之外。
对他,慕容紫只有个他到北狄为玄徵帝求药的耳闻映像。
后而玄徵帝薨,大楚一片混乱,封地上的皇子除了楚墨之外,其他的都不安分,最后让着楚萧离横扫八方,继位登基。
楚星涵是众多败在他手下的兄弟里,唯一苟且偷生至今的。
只说起暴虐,东境的百姓对他恨之入骨!
当时那一战,楚星涵为鼓励麾下士兵作战勇猛,下令按人头论赏,卖命的士兵为了获取赏钱,嗜血的大军自东面一路杀来,连百姓都不放过。
甚至有传先帝痛疾与他有关,若非他从中作梗,兴许大楚如今还在玄徵年。
至今朝中说起此人,难得口径一致,除了将其‘杀无赦’,别无二说。
这样的人藏在安都,楚萧离不让慕容紫跟着去,其实也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
更了衣,换上寝袍,二人合上被褥,比肩共枕。
慕容紫没得睡意,眼睛睁得老大的望着黑漆漆的殿顶发呆。
她想,只不过自己到底还是不相信楚萧离的。
就在这时,贴近他的那只手忽然被握住,十指相扣,水乳交融得密不可分。
耳边传来他安心的笑语,道,“四娘,你果真离不开我。”
那么你说,到底谁才是傻子呢?
……
五日后。
晨曦自东面泛起,刺目的霞光从云端后穿透而来,将大楚的皇宫笼罩得夺目万丈。
卯时正,一列穿着白色丧服的宫人从淮漱宫缓缓行出,哀戚一路。
队伍前有十八名御林军开道,其后是四名高僧,再接着,一副棺木,里面装着突染恶疾,香消玉殒的花婕妤。
跟在棺木后的宫婢哭得伤心伤意。
主子没了,这下在宫里没了依靠,往后还不知要被分派到哪里去。
谁也没想到会那么突然,不日前万岁爷还亲自来过淮漱宫呢!
宫里又有传,慕容紫阴毒如斯,花婕妤会命断深宫就是她的手臂。
谁也拿不出证据。
总之,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徒留这一桩公案,真正的评断自在各人心里。
北角楼上,两道身影亭亭端立。
慕容紫垂眸看正好打这处过的丧葬队伍,小脸上神色变化不定,先是琢磨,再而权衡,最后掂量,嗯,仿佛效果还不错。
打早被拉起来,穿戴得整整齐齐的站在这里,就为看这一出,万岁爷有心了。
楚萧离站在她身旁,裹着玄色的蟒袍,墨发上简单的束一根碧玉簪子,神清气爽,更似豪情剑客。
不动声色的把小辣椒的情绪纳入眼底,等她安定了,他才敢邀功,“朕这个事情办得如何?可称你心意?”
花清舞实为花文翰一故友遗孤,当年被花家收留的时候才将将满月。
京城什么都讲究门第,花家怕养女的身份让此女受委屈,干脆当作自家女儿来养,取名清舞。
这名字叫外人听去,自然而然将其和长子花清扬当成兄妹来看。
时日长了,除了花家的人晓得,别个一概不知。
清舞清扬自幼一起长大,有兄妹之情,无血缘之亲,朝夕相对,早就暗生情愫。
若非关氏忽然下了懿旨纳花清舞入宫为妃,这会儿人家都从兄妹变作夫妻。
说来还是皇家的人棒打鸳鸯。
花家人微言轻,花文翰在玄徵年间做言官把胆子做小了,此事敢怒不敢言,好说歹说,劝着儿子以仕途为重。
原先花清扬也立誓此生非花清舞不娶的,可两年过去,听说也快要奉父母之命娶妻成亲。
在宫里的花清舞哭得肝肠寸断,要不是身边时时有贴身的丫鬟劝着,早就自尽了。
这便是当日楚萧离说要成全她后,从她那里听来的全部。
早先来看热闹的时候,慕容紫自然从他那里听了一遍。
目送丧葬队伍从眼皮底下缓缓行过,她道,“世间尽是薄情人,不过区区两年而已,花清扬就要娶妻,要是我的话,我才不成全,把花清舞送出宫后,给她重新造个身份,让她自个儿在京城出类拔萃的公子哥里面挑一个样貌出众,儒雅斯文的做夫君,从此和花家中人老死不相往来。”
楚萧离斜斜看她一眼,颇为心有余悸,“世间并非所有女人都如四娘你如此心大。”
否则他也不会落在她手里,死去又活来……
慕容紫含笑未语。
他又道,“待花清舞出宫后,玄成会安排好一切,花家那边的人,朕已经派溟影去知会了。”
讲到这里,楚萧离深眸里多了一抹狡黠,“要不了多久,此事真相应当会暗自传开。”
慕容紫满意接道,“到时候我在后宫横行霸道,逼皇上想方设法将妃嫔遣送出宫的谣言四起,关国丈必定为此不满,而我的太傅爹爹必定对我支持到底,他二人相互争斗,皇上岂不得利?”
楚萧离听得心情愉悦,忍不住揽过她,在她耳鬓边亲了一口,“四娘好计策啊……”
“自然。”她当仁不让,毫不谦虚,眯起的眸里含着深长笑意,“我拿自己的全部换你一人,很公平。”
不过才走了一个花婕妤而已,远远不够啊……
小心有人放冷箭
大暑一过,没得几天就立了秋。
虽说按着时节是那么过的,天却还是热得不得了。
七月初十,圣驾自京城出发,前往大楚的腹地——安都。
这次出行的队伍相较南巡时候就精简得多了,后宫里只有淑妃和贤妃两位娘娘伴驾,堂前则是国丈关濯与太傅慕容渊随侍在侧。
护驾的禁军精锐三百,加上其他宫眷和少许文官武将,算下来,统共也才五百余人钫。
一行自北方的京城向西南行,顺顺当当的走了九天,于七月十九抵达安都。
在文人雅士的心目中,论秀丽风光,苏城乃为第一,这安都则当第二。
四通八达的水路,夜不罢市的繁华,都是这座城的特色旱。
东面有举世闻名的幽山,南面有广袤的密林,山光水色,明秀非常。
碧水将山环绕,山又将城隐没在其中,水雾缭绕,若隐似现,水墨意境甚浓。
圣驾进城的时候,寅时刚过,天还黑着。
原本慕容紫以为没什么热闹可看,哪想进了城,登时就被震撼!
房舍高低起伏放眼可见,错落的街道与水路交错纵横。
间隙,有无数铁索桥相连,索桥和山壁上又点着无数的火把和万年不灭的油灯盏,将整座安都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耳边水声不断,三百米长的大船悠然的停泊在水路中等待卸货,而狭窄之处又如一线天。
舟如独木,只可容一人站于中间,撑杆而行,侧身而过,竟还能在荡漾的水波里保持平衡。
此等奇观,举国上下只怕除了安都,别处再无法见识。
因着有水贯穿整座都城,家家户户的房舍都用坚硬的石料建造,为了防洪,底座至少要架四、五丈之高,三层起,七层以上的更随处可见,底层多当作商铺做生意,铺子里卖什么的都有。
这些房舍的门窗边都会有铁锁和油绳连接,必要的时候,在上面搭上木板用来装卸货物,完成买卖。
正逢早市,船上、小舟上、铁索桥上,还有商铺里,人与人隔老远喊话,用双手讨价还价,场面十分有趣。
日日夜夜,闹市景象永远都不会间断。
圣驾从北门入,沿着城中唯一的一条宽阔的道路往行宫行去,可容三辆马车并行的道路早就被肃清出来,挤在不规则的城中,井井有条的队伍反而显得有些不和谐。
慕容紫坐在马车里,自入城那刻掀起车帘一角后,就再也舍不得放下来。
实在没得办法,这安都太有意思,打哪儿瞧都觉得新奇!
楚萧离的声音自后面懒洋洋的传来,“手抬酸了么?朕瞧着都累。”
“劳万岁爷记挂,我不累,看得正高兴呢。”她兴致勃勃,连他说话都当作打扰。
得她言罢,他眯了眯眼,眸色暗了一些。
路上这些天太热,多是白日休息,晚上动身赶路,这会儿慕容紫精神头好得不得了。
反正只要不是在宫里,她都欢喜。
趴在鎏金的车窗边,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看这儿,又瞧瞧那儿,光是赤脚穿行在铁锁上的人都够她打量许久。
那人站在摇摇欲坠的铁锁上,双手还要搬运货物,别说多惊险。
可她观望半响,愣是没见有哪个掉进河里。
身后,楚萧离见她没打算理会自己,不甘寂寞的又问,“你瞧了这么久,瞧出什么明堂来?”
他问的话,自然与他有关。
慕容紫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回头来对他认真道,“九郎,你好像不太受安都百姓的爱戴。”
进城走得有一段距离了,除了出城迎接的太守等官员屁颠颠的赶来献殷勤,纵观城内百姓,各自忙着做买卖,好像刻意疏忽圣驾的到来。
这与南巡时候所经之处的万人空巷相比,完全是冷落万岁爷嘛……
楚萧离轻慢的冷哼了声,“你也不想想谁在这城里住了十几年,会给朕好脸色看才稀奇了。”
慕容紫一听就明白,抿着唇忍住没笑出声来,“我大哥说过,安都水运丰富,却是年年都要发洪涝,下游不止淹死好些人,庄稼更颗粒无收,严重的时候还会有瘟疫,后来全赖云阳殿下主持修建水坝,开凿运河,才有今日这番繁华景象。”
看着楚萧离眼珠子就要瞪出来,她好言温和劝道,“你心胸开阔一些,她做那么多还不是为着大楚着想?再说如今这天下是你的,算起来还是你白白捡了个便宜呢。”
歪在软垫上的人被她说得气不打一处,送到嘴边的桃子只啃了一个缺就随手扔了。
“便宜?”楚萧离语调都拔高几分,“就她带头筑的那几条堤坝,朕登基三年多,拨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去补她这个缺,时时都在修,上上下下养出几十个贪官,朕上元节前才发落处置了一批人,专诚从其他地方调派作风清廉的来此任职,听说又有了苗头,朕捡她这个便宜,不如拆了重修一遍!”
他说起朝中的事来,慕容紫就不吭气了。
横竖都是他们楚家人自己干出来的事儿,被他数落的人如今还是她的三嫂。
不予置评,不予置评……
楚萧离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只好继续道,“终归是个肥差,原本不想贪的那些个,白花花的银子从眼皮底下过得多了,都看得生出歹念来,莫让朕这次巡出什么端倪,不然当即就把人办了!朕也图个痛快!”
万岁爷的嗓音好听得不得了,如玉石相击,声声圆润清朗,加上疏懒的语调,温软的语速,悠悠转转,哪里是在骂人?
撒娇呢吧!
慕容紫回头看看他,又再往车窗外面瞅去。
楚萧离看她心不在焉,对自己说的那些全无兴趣,略作一思,又转叮嘱她道,“安都百姓不买朕的帐,楚星涵人在暗处,你莫在窗边逗留太久,小心有人放冷箭。”
“我知了,你放心吧。”
慕容紫淡淡应他,正好望见隔岸就近的房舍最上层,两个虎头虎脑的孩童趴在木窗上向这里看来——
略大些的那个煞有其事的对旁边小的说,“阿弟,你看那个马车里坐的就是我们楚国的皇帝。”
结果小的那个撇了撇嘴,满脸都是忧愁,两条眉毛都要打成死结,他苦道,“阿姊说他会吃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