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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悲惨的是,师傅早已决心留下来,一面教孖兴习武,一面照顾小师姐,待到她完全恢复才有可能离开。
是‘有可能’离开,不是‘一定’!
泪了千尺!
身为师傅的小尾巴,怀琰再不喜皇宫,也只能佯作‘安分守己’,将委屈往肚子里吞。
这个早晨,入了东华殿,见到慕容紫,他像是开了闸的洪流,借以为小师姐讨要解药的名义,郑重的同皇贵妃进行商榷。
滔滔不绝将近一个时辰……
末了。
慕容紫将他要表达的意思心领神会,抓着重点道,“故而,萧太后关心贤妃的身子,所以使了你来问我,何时能把鬼医请进宫为贤妃医治,对吗?”
怀琰盘腿坐于她正对面的地砖上,直觉麻烦的蹙起眉,凛然道,“你这个女人问那么多做什么?当初在丁家村,亲自说服蓝翎老妖婆,不就是为了让她治好我小师姐,好解除你的后顾之忧么?既然人在这里,不要婆婆妈妈了!你让老妖婆来给小师姐解毒,我保证,小师姐一好,我就是连诓带骗,也把师傅说动离开此地,宫里少了个不喜你的人,你活得也要轻松些。”
慕容紫频频侧目,“那我要不要谢谢你啊?”
他说少了一个,不是两个,由此可证,他是喜欢自己的咯?
怀琰浑然不查她嬉笑打趣的脸色,“谢我就不必了,我们爽快点,将这件事漂漂亮亮的办完,从此天涯好相逢!”
说到最后,他微顿,脸容忽的沉痛起来,惹得站在一旁的溟影出言相问,“这是怎么了?”
他紧握拳头,倏的在胸前狠狠一挥,愤慨——
“再在这个鬼地方住下去,我快含恨而终了!”
听了这话,端坐榻上慕容紫,差点没将刚刚送进口中那一勺药膳粥尽数喷出。
溟影冷面上微有起伏,沉默的转了身,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慕容紫诧异,“有没有这样艰难?”
怀琰转动脑袋,把身处的偏殿环视了周,眼角露出不屑,“小爷我是要闯荡广阔天下的人,岂会安于区区一座皇宫?”
慕容紫煞有其事的点头附和他,“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让萧太后亲自来与我说吧。”
怀琰被她一噎,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女人,诚心为难我么?”
慕容紫故意学了他的口舌,笑着反问,“我这个女人,岂会为难你这样大好的少年?”
莫说她不给脸,楚萧离早就有言在先,不介意她拿着鬼医当令箭,好好的同萧太后讲条件。
左思右想,她觉得确实是那么回事儿。
看了眼坐在地上撇推拧眉毛的怀琰,她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关心你的小师姐,可是你入宫这么久,也该晓得两宫太后想要借我将宁玉华从后座上拉下来,再以此为由,从中揪我的错处,把我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怀琰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早在许久以前,他就为慕容紫主动回这龙潭虎穴而暗自忧心过。
自然,慕容紫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否则也无需他今日跑这一趟了。
未有笑容,他肃然的眨眨眼,问她道,“你到底做了怎样的打算?”
“很简单。”慕容紫回答得十分干脆,“两宫想看我和宁玉华鹬蚌相争,我却想借此引关、萧二人相互争斗,反正她们是几十年的仇人,总不会容对方好活。眼下关家失了势,萧太后又是九郎的生母,实则胜负已定。”
“你想要萧氏帮你对付宁玉华?”
怀琰猜测,纯邪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得飞快,“这倒也不是不可,那宁玉华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你视她不见,她也会将你当作眼中钉。”
转而,他神色里多出复杂的顾虑,为难道,“可是,她有了身孕啊……”
“没错儿啊。”慕容紫回以他肯定的眼色,不以为然的说道,“只她腹中的并非皇族血脉,自作孽不可活,唉,我当早些将此事上报两宫的。”
怀琰便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要死要活。
“你——说什么?!!”
一手捂着颈项,他咳得面红脖子粗,趴倒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支撑着身形,如同中了剧毒将要咽气的形容。
见他真的咳得惨了,慕容紫连忙唤候在外头的宋桓,奉茶来给怀琰小公子缓缓。
宋桓猫在门边听了全部,也被皇后肚子里的皇嗣血脉不纯这一件惊得差点窒过去。
支撑着一把老骨头,快步进了殿中,他紧着老脸道,“娘娘,谨言慎行呐!皇后这件事……”
慕容紫气定神闲,“你家万岁爷布得一手好局,真的假不了!”
摇头,她复又重重叹息,“我可是在为楚氏天下着想呐!”
宋桓僵成了石头人,压根不晓得要如何应对了。
这倒并非说不通。
相爷与公主大婚那夜,虽然是他亲自听见那屋中的动静,然,听见却不是看见,不能贸贸然坐实。
依着他对皇上的了解,让北狄的公主坐镇中宫之位,本就雾里看花,不合情理。
假若皇上一早就知道皇后肚子里的不是皇家的血脉,那么……
想到后面连串的设局和后果,宋桓由一个冷颤从石头人恢复了血肉之躯,抬手把额上的汗擦拭干净,片刻恢复后宫大总管的镇定。
对慕容紫恭敬颔首,他道,“时才是老奴失礼,还请娘娘责罚。”
嘴上说着这件,他心里想的却是:难得让徒弟随万岁爷去上朝,不想听到这样刺激的,往后他还是别偷懒的好。
慕容紫轻拂了衣袖,“总管也是为了我好,此事你全当不知,剩下的……”
再看向已然缓过气的怀琰。
“你就把此事原原本本的同萧太后说,如何发落中宫在她,我管不着,至于鬼医,明日我就请她入宫。”
不管身为太后,还是身为楚萧离的生母,萧氏都是这世上最不能容忍宁玉华怀有别的男人的骨肉这个事实。
若要出手,不但要快,还要干净利落。
否则一旦让关怡晓得,肯定会大做文章,煽风点火,连楚萧离都诋毁了去。
想到此,慕容紫将眉间轻轻舒展,往着身后蓬松的软枕上倚靠去,气色极佳的面容上绽出一记舒心自得的笑。
这是两宫的争斗,和她没关系了。
……
怀琰是将慕容紫那记不能再奸猾的笑容看进眼底,遂,发指的离开东华殿,去到萧氏面前,把奸妃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述。
他晓得这位当今太后萧氏,小师兄的生母,是师傅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可他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
这种‘不喜欢’,和萧氏脸上的疤不得关系。
萧忆芝听闻宁玉华腹中所怀的不是儿子的骨肉,震惊之余,又觉得不该太过惊讶。
她的想法恰恰与宋桓的想法不谋而合。
宁玉华是北皇的同胞妹妹,若容她将那孩子生下来,又正好还是个皇子,危及孖兴的皇位都事小,唯恐将来楚宫不太平。
故而,萧氏早就想寻个机会绝以后患。
只她又念在那肚皮里装的好歹是儿子的血脉,母子二人的关系本就不融洽,要是因为此再生隔阂……于是她再不放心,也只能放任不管了。
现下总算不用再忧愁顾虑。
儿子这么做的理由,她一听就明白。
不能让宁家的人在楚宫作大,将其捧到最高位,再狠狠的摔下,受到重创的便是整个北狄!
沉吟到此,萧忆芝眸色一定,不经意的流露出狠色。
背着小手站在殿中的怀琰看了,被她那股莫名陡增的杀意骇得毛骨悚然。
可是当萧忆芝看向他的时候,笑容仍旧盘旋在脸容上,“你再跑一趟可好?替哀家对慕容紫转告,哀家晓得该怎么做了,去的时候,将那支墨玉戒尺带上,就说是哀家的心意。”
怀琰忙不迭点头,接过如意姑姑递给他的盒子,匆匆做了个礼,逃似的快步奔出压抑的仁安宫。
……
待他离开后,如意姑姑望寿安宫那方看了一眼,来到萧氏身边,警惕的说,“太后,慕容紫有心要您帮她对付中宫,若您出手,就正中下怀了。”
“你当哀家不知么?”
萧氏靠在舒适的椅子上,捏了捏眉心,浅合双眼,幽幽思虑道,“她是阿离喜欢的女人,哀家伤她分毫,必定会引来亲生儿子的记恨,这是为其一。其二,忆芝身上的毒至今未解,太医也说了,失魂汤至多只能再拖延三个月,哀家这一生,谁都不亏欠,独独欠洛宇文太多,断不能让他的女儿继续遭罪。”
睁开双眸,她的眼底分明萦绕着万千思绪,却有清澈如明镜。
心思通透非常。
嘴角牵出耐人寻味的浅笑,她道,“其三,宁玉华身为中宫,不管她可否晓得肚子里的并非龙种,如今事情落到哀家手里,倘若哀家置之不理,难免说不过去,今日哀家不表态,明日这件事就会传到关氏耳朵里,到时候,可就不是哀家一个人能说了算了。”
听得慕容紫有可能会把这件事告知关氏,如意凝色道,“难道慕容紫不知,如此做便给了关氏一党机会,对天家的声誉,还有皇上都大为不利!”
萧忆芝闷声笑了笑,再看看尽心伺候自己几十年的忠仆,“你又不是没见过先帝曾经如何宠我,再说,她是慕容家的嫡女,她的母亲是手握北狄三十万兵马的大公主,容她在哀家面前狂妄一回,她有这个资格。”
如意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甘道,“太后就眼睁睁看着她欺到您的头上来?”
“当然不会!”
萧忆芝连话音都拔高了几分。
转瞬,她恢复如常神色,令人捉摸不透的说道,“阿离身为一国之君,宠爱个女人而已,我何必苦苦刁难?”
扶着椅臂起身,她走到斜窗前去,将窗推开半边,望住外面静止了的雪景,意味深长——
“可是在这宫里过活,并非独揽帝宠就能够安枕无忧,她今日一举,颇让哀家刮目相看,哀家就再给她一个机会,看她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做日日都艳红的奇人。”
且,过了她这一道坎,还有关怡那一关。
想把自己摘出去?
难!
……
慕容紫收到那柄晶莹剔透的玉戒尺时,楚萧离已经下朝了。
她先将沉沉的宝贝拿在手里掂量了下,又在宋桓胆战心惊的注视中,往着空中比划了一阵。
最后,没瞧出个所以然,百无聊赖的顺手塞给了楚萧离。
不再多看半眼了。
“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用,摆着更不觉得多好看,戒尺?太后娘娘想要警告我,大可下道懿旨对我训话,不单能找回面子,还能让六宫看个笑话,挫我的锐气,拐弯抹角的也不觉得累。”
楚萧离听得图一乐。
将长五寸,宽一寸的玉尺细细看了下,他道,“你误会母后的意思了。”
慕容紫怪觉,“哪里误会了?”
他口齿流畅的闲扯道,“母后分明是想对你说:她定会将中宫妥善处置,这把戒尺赠你,望你早日诞下皇嗣,将来若孩儿不受管教,大可用此教训,放心生。”
放心生……
来回跑的怀琰坐在椅子上,闻言忍不住斜目,放下手里的糕点,惆怅,“生个孩子而已,皇宫里的人就是复杂得很,我听着都累。”
慕容紫赞同道,“太后娘娘解决中宫的肚子都来不及,我若前赴后继的话,岂不太让她老人家操心?”
怀琰立场分明,将斜目从小师兄的身上移到了她的身上,半是肯定,半是要挟的说,“你生与不生,皇位都是我孖兴小侄儿的,有什么好为难?况且你不是说要生也只生女儿么?”
慕容紫继续赞同,“也是,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对太后表明心迹才行。”
这次怀琰也点头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