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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庆典期间,大部分在南海地区数得上号的国家都有官方或非官方的人员来到三亚,对海汉来说也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一次国际外交机会。向其他国家推销海汉的政治观念、军事同盟、文教体制以及金融贸易方式,是海汉在外交活动中一直坚持实施的手段,并且也在过去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效。通过这些手段,海汉在南海地区不断地增强国际影响力,逐渐将一部分国家和地区演变为海汉的盟国和拥趸。在海汉拥有更大规模的官僚体系来治理面积更大的疆域之前,保持当下这种友好的国际关系远比通过战争手段占领这些地区能带来更多的好处。
在此之前已经签署框架协议的南海贸易联盟,也是为各国代表在三亚进行的国际交流提供了双重平台。这个建立在自由贸易协定基础上的国际组织虽然没有过多地涉及政治和军事领域,但只要能够打开贸易渠道,对已经逐渐熟悉国际事务操作的海汉来说,其实也就只是多费一点掩人耳目的手脚而已。只要不是对海汉抱有太重仇视心理的国家,有了资金和物资的进出口渠道之后,海汉相关部门自然能设法打通该**政机关的要害关节,从逐渐影响到这些国家统治阶级对海汉的观感和态度。
海汉官方机关所安排的外事活动,也是按照传统的政、军、文、商四个领域进行。为了照顾一些国家派来的代表分身乏术,这些交流活动也是特地规划了时段交替进行。在四月二日这天所举办的官方外交活动就只有一个,即南海贸易联盟及区域国家发展峰会。
这个时代的国家自然不太明白这种所谓的国际峰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既然海汉人要搞这个活动,以其一贯的做法来推测,想必对参与国多少都能有点好处,就算不参与,听一听了解下情况总吃不了亏,所以各国代表都没有缺席这个会议。
海汉官方花钱搞这么一个国际会议,自然不是单是为了在各国代表面前摆摆排场而已,更主要的目的是利用这个机会,在国际交往间树立起“带头大哥”的形象,掌控多国对话的话语权,并且向各国进一步推广海汉所倡导的自由贸易体系。而对其他国家的与会者来说,在与海汉进行的贸易中尽可能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就是他们这次来到三亚的主要目的之一。
而对于三亚本地民众来说,虽然议政之地很近,但国家大事距离他们的生活还是很远,这几天是一年中难得的公休假日,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三亚的热闹。
张金宝一大早便带着学生从三亚港的小旅店赶到胜利港这边,不过他可不是来商业区凑热闹的,三亚的消费水平远超儋州,这节日期间的物价更是涨得厉害,张金宝带着一队人,每天的开销都是一个让他肉疼的数目,也舍不得再花钱到计划外的非必需开支上了。他今天带队过来是打算到胜利堡求见宁崎,看看能不能给自己的几名得意门生安排一次面试,好让他们能够进入三亚的高等学府深造。
但张金宝到了胜利堡外面就傻眼了,没想到来此办事的人多不胜数,在胜利堡外面排着登记的队伍大概已经有半里长了。张金宝问过几人之后才得知,原来是海汉商务部给外国商人发放的贸易许可证书到了年审时间,有证书的商人都要在近几天内完成相关的审查手续,而没有证书的商人则正好趁着来胜利港看热闹的机会向海汉官方提交申请。不过办手续还得先在这里登记,然后才能拿到进商务部的号牌,每凑齐十人,便会有专人带他们进去。
来都来了,人多也只能先排着。张金宝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了。这门口的登记处就一张长书桌两名书吏分别办理手续,后面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士兵的身后,就是胜利堡的吊桥大门。
张金宝上前道明来意,书吏抬头看了看他:“求见宁首长?今天怕是见不了啊,首长们这几天都很忙,不接受未预约的求见。”
张金宝连忙求情道:“小人是特地从儋州来的,所为之事也是公事,还请这位小哥通融一二。”
书吏摇摇头道:“这个可没法帮你,上面定了规矩,我们也只是照做而已。你要求见首长,等这几天的庆典结束之后再来吧。”
张金宝心道这事多拖一日老子就要多出一天的开销,这一天的开销就当在儋州半个月的费用了,拖得越久成本越高,还是得设法尽快把事情办了才行,成与不成还另说。
当下张金宝心生一计道:“其实是这样的,前些天宁首长去儋州考察的时候接见过小人,且委托了事情让小人去办。宁首长特地嘱咐,让小人到了三亚之后一定要来见他复命,若是见不到首长,小人怕耽搁了正事担待不起,望小哥明察。”
书吏一听果然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拉了另外一人到旁边嘀咕了几句,又过来仔细问过张金宝的姓名、来历之后,便让张金宝先到旁边候着,等他先去找上司汇报情况。
张金宝倒也不怕被戳穿,宁崎有没有嘱咐他办事,这就只有宁崎本人才能确认。他在儋州与宁崎会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可以确认这位朝堂上的大官还比较好打交道,也不会对百姓摆出太大的官架子,真要是报到宁崎那里,自己得到接见的机会反而更大。
张金宝等了一阵,便见那书吏领着一名短发年轻人出来了。张金宝见这人短发短衫,也拿不准他究竟是首长还是归化民,当下便先自报家门道:“小人儋州琼西书院山长张金宝,见过首长。”
“这位是执委会办公厅的于小宝主任。”书吏介绍完来者身份之后,赶紧坐回原位忙自己的工作了。
现年二十三岁的于小宝在外形方面除了肤色稍黑,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已经与穿越者相差无几,也习惯了被普通民众当做是首长,所以对于张金宝这个小小的误会,他并没有花时间去辩解,而是直接问道:“张山长,你的身份证明带了吗?”
“带了带了,小人身上带着儋州管委会张新首长的介绍信。”张金宝赶紧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封信笺,恭敬地双手递上。
于小宝抽出信来看仔细看了一番,信中说明了张金宝的身份和来三亚打算要办理的公事,落款有张新的亲笔签名和儋州管委会的公章,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并非张金宝胡乱吹嘘。
于小宝看完之后问道:“信上说你带了一队学生过来,人呢?”
“都在,都在!”张金宝赶紧向远处招招手,让自己的几名学生过来。
于小宝看看没什么差错,便带着他们进了胜利堡。当然,在进堡之前,搜查安检的环节还是少不了的。张金宝对这种细节全不在意,他现在只觉得脚底下都有点轻飘飘的了,这胜利堡对海汉国国民而言就是如同皇宫大内一般的所在,执委会的首长们都是在这里进行日常办公,想不到自己也有幸能踏足这种特殊的地方。
不过胜利堡里的状况当然是跟张金宝以前的想象有着极大的出入,这里面别说太监和宫女,就连雕梁画栋的宫殿也没有,全都是外形方方正正,色调灰扑扑的砖石结构小楼,最高处也不过三层而已。原本胜利堡里还有一些早期搭建的活动板房,不过随着海汉控制地区的日渐扩大,活动板房全都被拆去一线使用了,胜利堡里的建筑也统统都变成了标准化的外形。
这种造价低廉的砖石结构房屋外形的确说不上美观,倒也不是执委会要抠这点建设成本,而是这几年里重要的基建工程太多,反而顾不上对总部进行彻底重建。好在堡内的绿化和环卫工作都做得相当到位,道路两边都是联排花坛,绿树映衬之下花香四溢,能听到树梢传来的阵阵鸟鸣声,由护城河引入堡内的活水溪流分成若干条小溪沟穿堡而过,颇有自然风情。
张金宝注意到这些建筑虽然外形朴素,但窗户却全是玻璃材质,而且是市面上根本不怎么能见到的大块平板玻璃,这一扇玻璃窗大概就得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张金宝虽然也有点小钱,家中也只有书房才装了玻璃窗,还是那种两寸左右的小块玻璃镶嵌起来的,价值根本没法与这胜利堡里的窗户相比。当然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海汉玻璃都是产自三亚,这自家的地方自然是要用上最好的东西。
除此之外,能让来访者注意到这个地方特殊性质的细节,就是每栋小楼外站岗的士兵和挂在门外那白底黑字的机构名称牌匾了。于小宝将张金宝一行人带到其中一栋小楼前停了下来,张金宝见着门口挂的牌匾上写着“海汉文化教育部”的字样,心知这便是到了地方了。
不过张金宝并没有马上就见到宁崎,这是因为今天在胜利堡召开的峰会上,宁崎也是出席者之一。于小宝可不敢拿眼下这种小事去打扰宁崎,当下只能带他们先来文教部等着。回头等会议中途安排休息时间的时候,才能向宁崎汇报这个情况。
“待会儿首长来了,你尽量长话短说,不要耽搁太多时间,明白吗?”于小宝离开之前还特地嘱咐了两句。
张金宝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年轻人原来是跟自己一样身份的归化民,不过人家是首长身边的人,身份是朝廷命官,可不是自己一介平民能比的,当下仍是恭恭敬敬地应下了,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于小宝。
张金宝和学生们在文教部的会客室里规规矩矩地坐着,也不敢随意走动。桌上虽然摆了茶水甜点,也不敢随意取食。他们全都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难免都有些紧张。张金宝在儋州的时候虽然跟张新这样的头面人物也算熟悉,但胜利堡不比儋州那种“小地方”,就连张新也在给他写介绍信的时候,叮嘱过他到了胜利堡里要注意行为举止,那里有不少重要部门,在里边办公的首长也多,到了堡内要听从安排,切勿乱走乱动,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宁崎总算是出现在了张金宝面前。张金宝一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一边做手势让几个学生赶紧给宁崎行礼。
宁崎笑眯眯地受了礼,坐下来开口说道:“刚才在跟各国使节开会,张山长久等了。”
张金宝忙道:“首长日理万机,国事要紧,小人等上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人这次来三亚,是想向首长申请几个深造的名额,将书院这几个弟子送来三亚进修。”
宁崎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一听之下自然就听出这张金宝的意图不是那么“单纯”。按照海汉文教部的现行制度,如果书院想送学生到三亚的高等学府进修,应当先向当地管委会提出申请,由管委会先安排初试,确定书院推荐的学生具备了资格,再由管委会安排日程和交通工具,将人送来三亚报到。儋州管委会虽然给张金宝写了推荐信,但信上可没有提及初试的事,只说了“今有琼西书院山长张金宝携书院学生七人前往三亚考察,望有关单位接洽为宜”,这就说明张金宝打算走的路子并非正途,而是张新给他走了后门了。
当然了,地方上有些灵活的做法也无伤大雅,张新家都安在了儋州,跟当地的这些权贵多少都会有些关系,说不定跟这张金宝还有点七弯八拐沾亲带故的关系,动用手里的权力给他写个介绍信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