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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到几十步光景,却是一阵密集的火铳声爆响,冲在最前面的一干人立刻是被放翻在地,居然有火铳,后面的人急忙刹住,可前后拥挤,到底还是向前走,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止住了,那边火铳又是打响。
又被放翻了二十几个人,其他的人再也没有向前冲的勇气,闹哄哄的又是向后退。
“看来就是盐丁和官兵勾结,谋财害命了!”
王通开口说道,手提大刀从矮墙后站了起来,三十名拿着火铳的亲卫在那里紧张的装填,王通看着对面已经乱成一团的官兵,下令说道:
“所有人都冲过去,把这些混帐的兵丁赶下河!”
众人轰然答应,王通也多不说,先是走出了木墙,他的亲卫尽管才百余人,又是在岸上这般接战,不过举止动作却都是严谨异常。
吴二和韩刚等人拿着长矛走在最前,火铳兵分列两翼,其余的兵卒将王通包围在正中,却是个冲阵的锥形队。
那易千总的亲兵正在维持已经变得散乱的队伍,都没曾想对方才百余人,居然就要向千余人的大队人马冲锋。
“冲!”
王通喝令了一声,一干亲卫兵器平举,大踏步的向前冲来,火光映照下,上岸的兵丁这才看到对方都是身穿重甲的战士,甲胄碰撞咔咔作响,脚步声也是沉重异常,这声势就已经是骇人了。
火铳同时打响,惨叫声中已经倒了一批,亲卫们丢下火铳,拿起腰刀,和大队一同冲上。
这千余官兵已经是乱成了一团,那易千总的亲兵此时也不督战,只是簇拥着那千总上船,吆喝着让船家开船。
百余强兵冲千余弱兵,实际上百余人正对的也就是百余人,冲散了面前的,接下来又是百余人,这么一直将大队冲散。
不过这些官兵连这个也不如,韩刚和吴二的长矛刚刺杀了两个人,整个队伍轰然大散,兵卒们不管不顾的丢下武器,向着四面八方跑去,大部分人前推后挤的向着河里跳,甚至还有人动了刀兵互相砍杀。
本来准备大杀一场的王通等人反倒是愕然了,先前以为那些盗匪是针对王通来的,等看到这些官兵,又觉得那些盗匪是诱饵,可这些官兵又这般的废物,难道整件事真的就是兵匪勾结,图财害命?
“马蹄声!”
刚才下船的两个蒙古人却出声喊道,莫日根趴在地上听了一阵,起身说道:
“这里土地湿,小的估算的数目怕是不准,但不少于四百骑!”
听到这个数目,一干人脸色都是变了,也顾不得另一边哭爹喊娘的官兵,王通皱眉想,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可也是不对,口中却说道:
“上船吧,陆上咱们对付四百骑麻烦,在船上,他们也奈何不得!”
下面人答应了,只是抓了盗匪中几个头目朝着下游等待他们的船只而去,那些官兵就在身侧,居然没有人过来阻拦。
也亏得每艘船上留了一名兵卒,要不然岸上的厮杀早把船吓走了,等王通一干人上了船,那边已经能看到骑兵的踪迹了,能看到几百光点正朝着岸边移动而来,骑兵是从西边过来的。
如果是伏击,那不会临时才从东岸大张旗鼓的征用民船过河,所以王通也纳闷那些官兵步卒到底来干什么,骑兵在西岸一路平地行动自若,这个倒是有些埋伏的可能。
人都上了船,船排开一字长队,到了河道中央,然后才开始启航,走了不远,那边骑兵已经到了岸边,却有人朝着河上挥舞火把又大声喊道:
“定北侯爷可在船上,徐州参将包如山奉命前来!”
王通的船队上,一干亲兵都是拿着火铳和弓箭在船舷之后严阵以待,听到河上的吆喝,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侯爷,属下是孙益,这边的确是包大人和手下的亲卫奉命前来!”
在沛县那边得了消息,王通也有两手准备,一边是小心戒备前往邳州,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一边则是派人去徐州调兵救援。
他毕竟是钦差身份,有人想要在钦差南行的半路上劫杀,不管是谋财害命,又或者是阴谋伏杀,地方上都要担大干系,不知会倒罢了,知会到了,真出了什么事情,就是大罪过。
徐州是咽喉要地,向来驻扎大兵,王通的信笺到了,徐州知州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去找镇守的参将,包如山得了消息,一边大骂谁这么不长眼睛要劫定北侯,一边顾不得程序规矩,将自己的亲卫召集,一路向着邳州这边赶来。
如果不是传信的亲兵孙益也在岸上吆喝,王通不会下令停船,但即便是这样,船只也没有靠岸,双方只是喊话沟通。
将邳州易千总一干人抓住,然后将那些盐丁抓住,这些命令都是通过船上吆喝着来传递。
岸上的参将包如山当然知道王通不相信他,可那边血肉满地,换谁还不小心,包如山现在只是一切照做,免得日后有什么麻烦。
等到那易千总也被抓过来拷问,一切真相大白,事情还真就没有那么复杂,就是邳州驻军和巡检盐丁勾结,盐丁劫掠,若遇到什么官面上的事情,由那易千总出头,有时候吃不下船队,官兵也会动手。
只是没想到这次碰到了王通,而且这还是钦差的队伍,也倒霉在王通官船换成了民船,钦差出行,微服那都是戏文里面讲的,谁想到会真有人这么干,而且这钦差队伍火器兵甲俱全,战斗力又强成这样。
山西蒲州的八月初并没有南直隶这么闷热,蒲州最大的府邸张府也是安静异常。
张老太爷病故之后,张老太爷的夫人,也是张四维的继母因为伤心过度也是病死,府上连续有大丧,实在热闹不起来。
张四维的须发已经白了许多,神色之间颇见憔悴,这一夜王通在南直隶运河上和贼人厮杀,张四维却在书房中看信笺,边看边摇头,笑着说道:
“这孩子想的倒是大胆……”
八百三十四
张四维素称捷才,这封书信很快就是看完,夜间烛火下看文字,他这样的年龄已经感觉有些疲惫,在那里揉了揉眼角,却是递给了一旁伺候的管家。
管家接了信在那里读了起来,他读完之后,张四维出声问道:
“你觉得如何?”
“老爷,自从老爷回乡,李植那边的书信也就是年节问候,比起从前来淡了许多,小的也听说这一年来他在京师处处受气,这等时候来这封信,用心实在是,老爷还是不要理会了。”
张四维手上拿这个盖碗,和茶盅轻轻碰撞,沉吟着说道:
“从前天子除了士子和宦官,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现如今却因为有王通支持,手腕强硬了许多,申时行那边又和他有些渊源……”
说到这里顿了顿,张四维把盖碗放下,放低了些声音说道:
“功高震主,天子猜忌,双方正是生嫌隙的时候,这倒是个机会。”
听他这么讲,管家束手站在一边,却是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了,张四维看着窗外,隔着轻纱也能看到天上的星光,又是静默了会,才开口说道:
“若是如今这个局面持续下去,三年之后,老夫也未必会有起复的机会,总要做点什么才是……你那个堂弟可还信得过?”
说起这个,管家郑重的跪下,肃声说道:
“小的那堂弟当年在死囚牢里,是老爷救了他,又给他田宅差事,才有了他今天,老爷的恩情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请老爷放心,他信得过!”
“让他过来吧,府里府外那几个养着的人这次一并用上。”
张四维在蒲州那边做出布置的时候,王通正在自己的船上呼呼大睡,他在那里休息,其他人却不敢躺下,从徐州过来的那几百兵,正在把那易千总的一干人驱赶起来围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人都是疑犯。
本来在西岸小打小闹,不至于惊动东岸的邳州城,可和贼人的战斗之后,又有官兵征用民船过河,然后哭爹喊娘杀声震天,火铳的爆响虽然不至于太过震动,可城头那边总归听得见,
邳州城头的戍卒听到,也是战战兢兢,少不得禀报知州一干人等,知州那边被惊动,有听说易千总领兵过去,他们也是不敢睡了。
守卫城池的兵卒全被动员起来,知州和知县衙门的衙役也在城内巡视,家家户户都要抽调男丁,准备可能到来的进犯。
不过战斗结束的也快,在城头上只看到河岸那边灯火通明,详细的也看不清楚,战战兢兢了一个时辰左右,觉得这么干熬也不是办法,从城头上用大筐将人吊下去,过去看看究竟。
在河这边看对岸,都是些穿着官兵服色的骑兵在忙碌,南直隶的淮北地界虽然不太平,民风剽悍,可也没有什么盗贼能弄出这么多的穿着号服的官兵,看到这个,出来查看的人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这天气不冷,河面又是不宽,索性脱了衣服游到对面去。
到了对面就被徐州过来的骑兵抓住,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就被带到徐州参将那边,说明情况又是游水回到了邳州城。
在城中战战兢兢等候的一干地方官听说城外不是盗匪都松了一口气,但一听究竟,却比方才吓得更甚。
钦差居然在自己地面上被贼人伏杀,好在这钦差勇悍,杀散了贼人,要不然真要诛灭九族了,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解释这盗匪和自家没什么关系,一听是本地驻扎的巡检,而且还有本地那个千总的驻军,更是一口血喷出来,还真是自家地面的事情。
天上掉下来的祸事,为今之计就是看这位钦差大人怎么处置了,邳州挨着运河,消息也不能算闭塞,但所听到的这位钦差的传闻种种,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夜间城门关闭,这个是规矩,开是不能开的,不过城头却是不断的吊下人去,去往来联络,看看这些事情能不能有所补救。
王通在船上醒来,天已经亮了,既然已经确定了那边是货真价实的徐州官兵,而且的确是被王通的公文招来,这边的船队也是靠了岸。
那分守徐州参将包如山带着自己的亲卫家丁过来,这算是徐州驻扎的大军中最出挑的兵马了,各个都是精锐精悍之士,可看到王通的亲卫下船,他们都是凛然不已,穿重甲拿长兵,这些精良的装备包如山一干人羡慕归羡慕,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些亲卫显露出来的气势却让他们感觉到震撼。
只有上过战场,厮杀获胜后归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精锐,他们驻扎在内地,听到王通在塞外种种辉煌的战果,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怀疑,可看到这支亲卫气势,心中却隐隐相信了。
“禀报侯爷,这边巡检司这样图财害命的勾当不是一次,人都是弄到军营那边埋了,船则是弄碎了做烧柴,财物金银都是巡检和驻军平分,这等行走在河上,平白失踪了也没有人想到会在邳州,更没人想到会是官府的人作案。”
王通坐在一个木凳上,包如山站在边上出声禀报,听到这个结果,王通愣了愣,哑然失笑,果然是将这个事情想的复杂了,没想到还就是一桩简单的谋财害命,刚要说话,就看到站在另一边的邳州知州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你辖下有这么大的案子,你这个官当的也是瞎了眼,淮安府那边也要吃挂落,本侯没什么事,这些贼人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你该领什么责罚就领什么责罚,本侯也不会推波助澜。”
“多谢侯爷公断,多谢侯爷公断!”
王通这般说话,那知州忙不迭的磕头谢过,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知州做不下去是必然,如果王通揪住不放,用他的脑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