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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铃声响,两名女官立刻出现在门口处,李太后沉声说道:
“宣冯保、张诚,让他们立刻到哀家这边来,快!”
……
“……陛下在武馆之中,一来有个玩伴,二来打熬身体,可不是让尔等撺掇着惹事生非……顾念尔等忠心听命,舍身护主,心思还是好的,这次姑且记下……今后,武馆少年不得擅离武馆,许宫中旨意允许方可……若有重犯,定当严惩不饶……”
七月初五这一天上午,邹义来武馆这边传旨,六名教习、王通、薛詹业和邓普、胡奇都是跪地接旨意。
旨意念完。磕头谢恩接旨之后,邹义才肃声开口说道:
“诸位,太后娘娘的旨意可都听清了吗,冯公公和张公公也有话带给各位,这武馆对各位来说是个天大的机缘,各位要好好珍惜,莫要让这富贵变成了祸事。”
众人又是谢过,邹义这才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王通,王通神色也有些惴惴不安,到今天收到旨意为止,万历皇帝已经三天没有出现在武馆了,除了去美味馆吃饭的宦官之外,邹义、蔡楠等人都不见踪影。
打了安平侯家的孩子,在最热闹的石马巷的大酒楼中打起了攻守,差点动了刀子,到最后东厂的人还出现,把人从下午锁到晚上,然后武清侯还被请出面,去了安平侯府大闹大骂。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看都不是小孩子的玩闹,而是胡闹了,先前万历皇帝一边求武清侯,一边求冯保、张诚,居然把这事情压下来,没想到还让李太后知道,动了刀子如果出事怎么办,要是打坏了安平侯家的孩子,勋贵之间闹得不好看怎么办,李太后又是后怕又是恼怒。
不过今日这个旨意,倒是让王通心思松了口气,旨意仅仅是申斥而已,而且呆在这武馆之中学习,一切都在可控之中,今后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好险好险,王通也在自我检讨,最近的确有些忘形了,有些忘了这天子年纪还小,大明现在真正的主人还是太后、冯保和张居正。
人都离开,邹义吐了口气坐在王通的边上,开口说道:
“这事情闹得,就连冯公公和义父大人都跪在太后娘娘面前被训斥了半个时辰,然后冯公公和义父又把咱家叫去狠狠骂了一顿,义父还让咱家带话给王兄弟,祸福一线间,万万要谨慎啊!”
王通一边表示受教,一边干咳了几声说道:
“今后就不出这武馆了,多谢几位公公的教诲,也请邹大哥带句话回去,说小弟这边今后一定小心谨慎。”
邹义点点头,忽然凑过来低声说道:
“咱家也纳闷,这事知道的人多,但压的也妥帖,为什么还让太后娘娘知道,报信的这不是万岁爷过不去吗?”
王通这边不会有答案,邹义也是自问自答,实际上两人还有纳闷处,闹得这么大,为什么责罚却这么轻。
……
七月初三这天,内阁首辅张居正上奏慈圣太后李氏,言万历行为虽激进,但亦有爱护臣子之德,不失为贤君之举。
很莫名的赞许,但这就是责罚轻的原因……
一百六十
旨意下达之后,武馆少年基本上没有休假的可能。当然,这个旨意主要针对的是万历小皇帝。
七月初七那天,万历才回到了虎威武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但现在每个人都在认真仔细的听讲学习,俞大猷所讲的东西都极为的精到,已经把绝大部分少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少年们都是武家子弟,世代将门出身。
他们对军队和作战已经有了些朦胧的认识,俞大猷并不讲什么兵书计策,而是把他这么多年戎马生涯中所经历的所耳闻的战役来讲述给大家听,在讲述过程中,分析得失和应对改进的策略。
这完全是实战的东西,少年们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仔细听讲、勤问问题这自然是基本,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热烈的讨论,兴之所至还要到沙盘那里去尝试着推演。
陈思宝那一行人中,唐四海是皇商出身并不太感兴趣,陈思宝和其他三人则都是勋贵武职,对这个兴趣也是不小。
对于万历皇帝来说就很是无趣了。大部分的战役都不没什么传奇,也不具有故事性,无非是把兵派到了合适的战场上,不出任何意外的状况下就会得胜,俞大猷所讲的就是这个如何不出意外。
比如怎么让对方不逃窜,怎么提防对方的偷袭,怎么维持运送粮草给养的线路,还有在东南如何打,在北边如何打,等等等等。
这些课程,以王通的学习能力和认真态度都觉得有些琐碎繁杂,更不要说本就不打算学的万历皇帝。
学习下来,王通发现自己对这等战术上天分也不是太高,从日常的讨论和推演中也能感觉出来,少年们,甚至包括李虎头在内都理解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毕竟家学渊源,从小有过类似的熏陶培养。
大部分人热情高涨,万历皇帝没有兴趣,结果现在的课间和中间休息,又是恢复到了刚来武馆时候的模样,每到休息时间,大家聚在一堆,万历皇帝和王通躲在另一边,和从前相比,还少了个李虎头。
小皇帝也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总要找点东西来说。打架的几次,宫外的所见所闻说过了之后,两个人免不得就要谈到宫内宫外的政事,说来也悲哀,对于十四岁的小皇帝来说,他知道最多的就是这个。
可万历皇帝所讲的人和事,王通实在是不敢发表什么评论,不是侍郎尚书,就是内阁大学士和司礼监的太监,自己现在才是个总旗,贸然说话,万一传出去,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或许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验,万历皇帝知道自己说的话从来没有被王通传出去过,这个人放心可靠,小皇帝说话也不太在乎。
而且万历皇帝在宫里,同龄人都是宦官和宫女,身边的亲近人则都是大太监和大臣,有些话他也知道不能和太后以及弟弟潞王讲,只能是憋在心里。
到了这虎威武馆,同龄人倒是不少。可知道他身份的却只有王通一个,这王通嘴巴也严实,自然成了倾诉的对象。
……
“王通,你说张先生是不是忠心于朕?”
七月十一这天,万历皇帝问出了这句话,话一说,王通背后的冷汗就渗出来了,这等话如何回答,皇帝问出来,那显然是有所疑问,要是肯定,万历未必高兴,可要否定,这话传到张阁老耳中,那必然祸事了。
不过这句话并不是问题,而是个引子,万历皇帝低头用手指在沙地上轻轻的画着,自言自语的说道:
“从前朕稍微有一点错处,张先生就要揪住不放,抄写的帖子有一个错字,都要被厉声训斥,这次在石马巷闹得这么大,母后准备让寡人去跪父皇的牌位了,要是以往张先生肯定会让寡人看圣,抄写祖训什么的,可这次却上书替寡人说情……”
说到这里,就有些沉默,王通看了看万历皇帝还是不知道怎么接口,那日在石马巷闹完之后。晚上回去万历皇帝就开始担心,折腾的这么厉害,回去之后肯定会被太后责骂,张阁老也不会放任,肯定又要罚跪抄书,甚至还会波及到王通他们。
可现在这个结果实际上等于没有责罚,这件事算是善了,万历皇帝为何还有这个问题,转念一想,王通也能猜到一二。
一向严格要求的老师突然间放松了要求,调皮的学生在刚开始都会感觉到窃喜,但有些头脑的学生在稍后就能想到老师为什么不管自己,是不是有别的心思,是不是放弃了自己。
万历皇帝年纪小,可他毕竟是这个帝国的主人,张居正不仅是他的老师,还是这个帝国的管家,张居正对万历皇帝自己都以为是胡闹的行为没有谏言,没有申斥,这样的表态和举动的确让人想不通。
沉默了会,王通觉得这次课间休息格外的长,可总归要说点什么,不能这么继续沉默下去。王通沉声说道:
“陛下,这个武馆的诸位校尉,迟早会知道陛下的身份,他们会是陛下最可靠的臣子和鹰犬,石马巷陛下为陈思宝出头,大家都会牢记在心中,知道陛下会护佑大家,会给大家撑腰。这样大家才会忠心用事,为陛下忠心效死。”
听到王通这样说,万历皇帝的情绪渐渐高起来,王通知道自己说对了小皇帝的心思。又继续斟酌着语言说道:
“陛下的这些举动,或许太后娘娘和冯公公、张阁老都是看在眼中,他们都是心思通透、聪慧无比,自然也看得明白。”
万历皇帝凝神细听,脸色稍微缓解了些,却不见什么笑意,王通绞尽脑汁准备再说几句开解的话,这时候,教习们召集的梆子声响了,两个人立刻停止了交谈,起身向着集合地走去,王通长出了一口气。
……
南街上的吉祥茶馆已经被王通买了下来,茶馆天黑时分就关门打烊,但里面灯火通明,王通已经把自己议事的地方选在这里。
顺天府通判吕万才现在是每晚必到,石马巷的那场群架,顺天府内人人皆知,安平侯府的管家方大在福寿楼门前大骂吕万才,第二天却没有任何动静的事情也是尽人皆知,大家愈发觉得吕推官莫测高深,不知道攀上了什么大树。
吕万才自然心知肚明这都是王通的本事,也越发坚定了他抱住这条大腿的心思。
而且王通这个小团体之中,对京师最熟悉的就是他,和京师中三教九流,天上地下的人物交流办差,必须要通过他才能办的方便。
王通早慧,很多事看的明白透彻,又有好主意,但似乎对常识欠缺了些,其余几位孙大海、张世强、李文远在底层久了,眼界不高,而那新来的谭将,据说在兵部尚书府里当差,有些草根市井的事情也不太懂,吕万才正好填补了每个人的空当,他现在也以智谋自居。
七月十一的晚上,吕万才进入茶馆刚要笑着打招呼。却看到坐在上首的王通满面愁容,可最近事事顺利,各个院子场子的银子正在一笔笔的交上来,城外的那个庄子正在招募庄客,家丁们也都开始训练,到底有什么事情。
吕万才刚要发问,那边王通却拍了拍脸,开口问道:
“去各处布置眼线的事情办的如何了,这几天我听大海讲,除了南城外,其余各处都没什么消息送上来,咱们自家的人手不足这个没办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太多忠心的人来,吕大哥,你那边要多想想办法!”
王通发愁的应该不是这个,吕万才心里明白,不过口中还是回答说道:
“不瞒王兄弟说,除了南城的各处地方,这银子也是交的很不情愿,咱们派去收钱的人自然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吕某觉得,真是每家安排个眼线也没必要,大买卖一个人打听不出什么,小买卖也不会有了不得的事情,不如就让王四和李贵他们两个的手下人多盯着些,顺天府的差役常在街面上行走,和那些买卖家也都是熟,事情好办。”
王通点点头,手在桌子上拍了几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小大人手轻拍桌子,十有八九是在琢磨什么发愁的事。
几个人对视了眼,都很迷惑,最近也没有听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王通到底怎么了,屋中正安静的时候,却听到外面马蹄声响,众人齐齐的看向王通,莫非这就是大人今晚发愁的事情。
可王通的神色也很迷惑,马蹄声在茶馆的门前停下,有人翻身下马,门口的守卫马上扬声通报道:
“百户田荣豪田大人求见!”
现在互不统属,田荣豪来做什么,王通说了个请字,田百户急匆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