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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律从暗处走出来,他紧紧盯着女子那双露在红面纱外的冰冷眸子,肯定地道:“你是红萼。”
女子冷笑:“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黄甫律走近她几步,目光灼灼盯着她,轻喃:“玉清,你变了。”
漫天风雪里,他磁性的声音有些暗哑。夹杂在呼啸声中,带着几许痛苦。他望着那潭荡起波澜的碧水,继续道:“玉清,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子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波澜,而后声音更冷了几分,她道:“我从来不知当今四王爷原来是个爱管闲事之人,呵呵,恕不奉陪,告辞!”
说着,她已经快速转过身子,脚下轻盈,忘林外跃去。
“玉清。”黄甫律急了,他连忙再次跟上。身形如风,片刻挡在了她面前。
女子柳眉倒竖,怒喝:“不要再跟着我,否则别怪我出手!”总算有了些情绪,却分明没有狠戾。
黄甫律倒是笑了:“玉清,我宁愿你对我出手,也不要你对我这样冷眼相向,你冷漠的模样,让我很难受。”然后他一把抓起女子的柔荑将之包裹在自己厚实的大掌里,深邃的眸子里深情款款:“玉清,回到我身边好吗?我不能在失去你……”
女子有了片刻的闪神,她望着那双布满悔痛与深情的漆黑眸子,秀眸里的寒冷渐渐化开来,有着熟悉的柔情期盼,却又只是一闪而逝,不留点滴痕迹。她抽出自己的柔荑,一掌推开那高大的身影,再次施展轻功往前跃去,似要摆脱他。
“玉清,你终是不肯原谅我。”黄甫律这次没有再追上去,却是在风雪里哀痛了一身。他捕捉到了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柔情,却也看到了更多的冷漠。他担心的事终是出现了,他的玉清终是不肯原谅他以前带给她的那些伤害啊。
深邃的眸子即刻染上了伤痛,他双掌握拳,一拳重重击在旁边的雪松上,任那枝头的积雪落满他一身,惊起几只雪地里觅食的小雀。
那高大的身影,在风雪里落寞孤寂起来。
片刻,他伤痛的眸子涌上希冀。如何不去明白,既然上天将玉清再次送到了他面前,就是给了他弥补的机会。这次,这次一定要保护好他的玉清,好好的爱她。
他看一眼女子离去的方向,快速追上去。
女子静静走过去,低喃:“玉清,不要再躲着我好吗?”
女子身形一凛,终是不肯转过身子。她道:“苏玉清已经死了,从她被你送出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死了。所以,这个世上再在没有苏玉清……”
“玉清。”黄甫律痛苦低哑一声,他立即上前,一把将女子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眸子里有了泪:“玉清,都是我的错,我该死的给你带来了,那么多的伤痛。没有你的日子,我的这里日夜痛彻心扉。”他牵起女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眸子里满是伤痕:“我感谢老天将你再次送到我面前,这次一次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我的玉清,我不能失去你……”
女子任他将自己越搂越紧,几乎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她没有挣扎,只是将蜷首轻轻搁在他的胸膛,水眸里藏满泪水。没有人知道,那红色面纱下已是泪痕点点。
末了,她终是退出男人的怀抱,静静往前走。
“玉清。”黄甫律看着她伤心的背影,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一阵风雪,一阵飘零。当伤害无法挽救,当相爱不能相守,他和她,是否还有尽头?
天泽五二年,新年伊始。
登基七年的年轻国君,终于肯封后。
除却红衣圣的风声鹤唳,这便成了天泽国民津津乐道的话题。
人人皆知七年前硕亲王登基短短几月,便突然退位,将皇位交由其最小的皇弟继位,即现在的年轻的天泽国国君。
年轻国君一脸温润,玉树临风,喜爱游山玩水,却始终不肯纳妃封后,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于是乎,年轻国君即将封后的消息一传出,便席卷了所有的街头小巷,大家纷纷猜测着这个幸运的女子到底是谁。领国公主?大臣之女?郡主?可以说,只要是待字闺中的女子,没有哪个不愿嫁入这皇甫家的吧。
大清早,人们还在梦里,便被街上的马蹄声惊醒了。只见寂静的冰雪路面,一匹汗血宝马飞奔而过,扬起马背上人影的素色狐裘,及一地的积雪,隐约见得马背上是个高大的男子。
阵阵响亮的马蹄不减,一路狂奔,骏马终于在王宫东大门停了下来。
马上的高大身影跃下马,便往龙轩宫急奔。
不等公公传报,他一掌推开那厚重的殿门。
“泽,你要娶的女子居然是她!为什么?”他大吼,脚上的步子没有停歇,疾步往内殿而去。
皇甫泽此时正躺在龙床上喝药,太医颜云齐在旁边伺候着。
见到一脸怒意的皇甫律进门,他淡淡的将空碗递给颜云齐,然后扯出一抹虚弱的笑。
他道:“四哥,你来了。我正要跟你说此事呢。”随后为男子赐座。
皇甫律站在龙床前,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泽,为什么你要娶的人偏偏是她,为什么?”只见他那双比寒潭的眸子闪起浓浓的火焰,饱满宽额上的青筋暴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张薄唇抿成直线。
这,估计是他这辈子最怒的一次了。
因为他最信任的皇弟居然要取他最深爱的女人!
皇甫泽望着四哥暴怒的容颜,眸子里染上愧疚,语气却也有着执著:“皇弟一直知道红萼长得极似玉清皇嫂,可是她毕竟不是玉清皇嫂,而皇弟我……也喜欢上了她,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一定能做我的皇后……”
“荒唐!”黄甫律怒吼,眸子崩射寒光:“她明明是本王的玉清,一个换了身子的真正玉清,她是那般喜爱清静,如何会答应做你的皇后?泽,告诉四哥,是你逼她的吗?”
皇甫泽这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四哥对他露出如此寒冷的表情他终于知道他这个皇弟是夺了四哥最心爱的女子,他知道这些的,但他还是不得不这样做。于是他沉静的道:“四哥,我没有逼红萼,她是自愿的。我们两心相许,四哥难道不想祝福我们吗?我们需要四哥的祝福。”
皇甫泽的这一句,徒然让黄甫律愤怒的眸子有了沉痛。他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平日最痛爱的皇弟,痛苦的低吼一声,高大身影再次往殿外奔去,只留下一身的伤痛。
风华宫,未来皇后的寝宫,一个高挑的素衣女子倚着窗栏,面容幽思。
她一直是望着那片飞舞的雪花的,蹙着黛眉,眼神忧伤。
旁边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套金钱滚边,绣着金色凤凰的大红凤服,一顶镶满翡翠碧珠带着金色流苏的凤冠,一双红线刺绣的金面凤鞋,及满桌的金银首饰,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这些都是新娘的衣物和首饰,却见窗边的女子丝毫没有嫁人的喜气。
她仍是蹙着眉,神情深远。眸子看着那片雪白,心里却不知道落在哪里。
末了,她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箫,贴在唇边,轻轻地吹奏。
即刻,室内弥漫着一股浓浓化不开的愁。伴着那首忧伤的曲,她秀眸里的忧伤更浓。
那愁,那忧,是久久散不去的。
“清儿。”一身太医服的颜云齐走进来,打断了女子的幽思。他挥退室内的宫女,轻轻走到女子面前,伸出指,轻柔女子眉心的忧愁。
“清儿,你不该这般忧愁的,你本是玉峰山上无忧无虑的清儿,奈何上天要两次将你送来这里,这就是你的命吗?”他痛苦低喃,语里全是心疼怜惜,夹杂着无奈。
他将女子轻轻揽进自己的怀里,随她一起望着外面的飞雪。
“清儿,不要嫁给他,不要去管那些恩怨,也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我们现在就回玉峰山,再也不回来……我想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是希望你过得快乐的。”
这一句,却让他怀里的女子有了泪意,她双眸含泪,满是愁绪:“爹他希望我快乐,但我怎能扔下他老人家不顾?我嫁给皇上,就是希望能杀了那个老妖婆,救出爹。爹现在还在她手上受苦啊……更何况,在白前辈传我这身功力时,我已向她承诺一定要帮她从那个老妖婆手中夺回红衣圣,不能让红衣圣危害民间……这些,也算是我对她当初赐我解药的报答,我不能做忘恩之人的……”
颜云齐搂紧她激动的身子,扶着她柔顺的发丝,轻叹:“如果我们一直在玉峰山该有多好,也不会有了这些牵扯。这是上天注定的吗?清儿……”
玉清抬起头,眸子坚定:“如果能有命救出爹,讨回红衣圣,玉清一定随师兄浪迹天涯……”说着,一串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添了几许愁。
颜云齐看在眼里,他心疼的抹去她的泪珠,叹息:“你始终一心想念的人是他,何苦这样逼着自己,师兄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希望你能回到他的身边。”
“不!”她抓紧他为她拭泪的手,泪珠再次滚落:“我不会回到他身边的,他身边有一个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他是放不下她的……呵……上天实在是待我不薄,在我死过两次之后,再次让我做回了原来的自己。”
她抓紧颜云齐的手,泪眼朦胧:“既然是上天的安排,既然上天让我做回玉峰山的苏玉清,那玉清一定让自己忘记山下的记忆,和师兄一起过完余生……”
“清儿。”颜云齐再次搂进她,心疼不已。
寥寥琴音,一室酒香。
琴家旁,一个素衣女子玉指轻拨,眼中笑意盈盈。
圆周旁,藏青袍男子烈酒一杯接一杯往嘴里送,根本无心听琴。
秦慕风压住他的玉杯,劝他:“借酒浇愁愁更愁。”
黄甫律放下酒杯,却是一把拿起玉壶,直接往嘴里灌。
秦慕风连忙夺过他手中的玉壶,声音严厉了些:“律,这不是你的作风。心中有什么不快,说出来!”他的心中,其实是有些明了的。能让黄甫律如此失控的,除了玉清,再没其他。
黄甫律醉眼朦胧,冷眸自嘲:“我是活该的,我早就该知道她是不肯原谅我的,她现在不肯回到我身边,呵……这些都是我活该,当初,我把她伤的太重,我该死……”只见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分明是没有醉意的。
秦慕风看着,俊脸上亦有了难受。他不再阻拦皇甫律饮酒,而是沉声道:“当初我们都错了,是我们害死了她,是我们没有好好保护她。只希望,现在的她,能幸福。”
皇甫律没再言语,他只是再次拿过酒杯,将烈酒一杯接一杯往肚里灌,眸子里全是伤痛。
末了,他突然站起身子,疾步往门外走。
“律,你去哪?”秦慕风跟上去。
“去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地方。”他脚步不减,高大的身影充满孤寂,却沉稳忧伤,分明没有一丝醉意。
“王爷。”他身后的随从连忙跟上。
秦慕风站在原地,眸子里的担忧隐去,却染上愁绪。
皇甫律出得漪红楼来,却没有上马车,而是让随从牵来一匹骏马,急匆匆往皇宫方向去。
他先去了风华宫,站在那宫殿外,静静听着那曲他熟悉的《玉梨络》。
半晌,然后往后宫的假山群走去。
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是他独自舔伤口的地方。这片黑暗里,没有人打扰他,没有人伤害他,静静的,只有他自己。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他躺在那张石床上,清晰地感觉到心口撕裂般的痛,没有人知道他失去玉清的惶恐,没有人知道他的痛。他静静躺着,终是感觉到眼角有液体滑落。没有动,只是静静闭上眼,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