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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刘老学究问道。
“重用禁军统领颜烈,结交户部尚书裴元,尊敬兵部尚书柳三省。”刘驽一字一顿地说道。
“尊敬。”刘老学究将这个词在嘴里念了好几遍,“这个柳三省确实只能‘尊敬’,他私心太重,想把你捧上位,然后自己跟着一步登天。”
刘驽叹了口气,“他想得美!唐廷立国近三百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帝虽然无能,但仍是名义上的天子。眼下各郡藩镇林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皇位,谁要敢先动手,谁就最先死!”
“你不要动,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不盼你大富大贵。”刘老学究诚恳地说道,向儿子吐出了心里话。
“如果萧呵哒在就好了,他会告诉我该怎么做。”刘驽叹了口气,有些发愁。
“那想办法将他接过来?”刘老学究提议道。
刘驽点头,“眼下全城兵马都在我掌握之中,倒是可以营造机会扰乱城外敌军,同时趁机将萧呵哒他们接过来。我晚上就把唐彪喊来,让他作具体安排。”
“嗯,如此甚好,你若是有甚么不放心的,可以找我商议。”
“好的,父亲。”
……
大理寺,后院一间厢房中。
曹东篱这几天哪里都没有去,那个叫李菁的蛮丫头整日里在柳树下转来转去,嘴里也不知嘀咕着甚么,直看得他心烦。
他索性拉上了窗帘,将自己关在黑洞洞的屋子里。
今儿白天更是讨厌,宴席上来得那些人又哭又闹,好不聒噪。
他实在忍受不住,干脆连床上的被褥也全都挂上了门窗,如此方才稍稍得了些安宁。
黑猫见他烦恼也不叫唤,静静地躺在床下陪他。
曹东篱轻轻抚摸着阿珍的骨灰盒,轻轻将脸贴到盒上。只有这种时候,他方才觉得内心深处尚存有一丝温暖。
“阿珍,我替你报仇了,但最后杀死李滋的人不是我。”曹东篱抱着盒子自言自语,同时他心里逐渐打定了主意。
他的伤势不算太重,眼下几近于痊愈,此时出门远游一趟再合适不过。
他要带着阿珍一起看那锦绣河山,过天底下最逍遥的日子。至于甚么乱世争雄,都见鬼去吧!
曹东篱在屋子里辗转了一夜,想着该如何与刘驽道别。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带上黑猫,背着行囊出现在刘驽面前。
“我本以为你会多待些日子。”刘驽略感惊讶。
“我是江湖人,在这官府衙门里住不惯。”曹东篱自嘲道。
“打算去哪里?”刘驽关心地问道。
“天涯海角,哪里有江湖,哪里就有我。”曹东篱开玩笑的时候全然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让人猜不出他哪句话是真的。
他接着严肃了起来,认真地说道:“我想去一趟蜀地,探一探袁龙城的老巢。此人用邪法御炁,将来必成武林祸患。”
刘驽点了点头,“江湖险恶,曹兄要多多小心。”
“江湖再危险,也比不上朝堂之上,我其实更担心你。”曹东篱拍了刘驽肩膀一巴掌,“只要你有危险,我就会立刻赶回来助你。放心,我消息很灵的!”
“你打算去蜀地多久?”刘驽笑着问道。
“来回大概三个月吧。”曹东篱道。
“过了冬天,明年开春雪融化之前,你可以回来吗”刘驽认真地问道。
曹东篱笑道:“可以,一言为定!”说完便要告辞。
“你等等,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盘缠,现在就派人拿过来。”刘驽急忙拦住曹东篱,叫来两名仆役。
片刻后,两名仆役返回。其中一人手捧漆盒,里面是二十锭黄金。另一人牵来一匹黑马,乃是刘驽的心爱坐骑,飞龙。
曹东篱皱了皱眉,“金子我收下,路上正好需要盘缠,但这匹马我不能收,你上战场用得上!”
刘驽强行将马缰塞入曹东篱手中,“这匹马性子乖戾,我费了五牛二虎之力方才将它驯服,它却偏偏和你合得来,可见你俩缘分不浅。你要去远方,飞龙脚力甚健,正好派得上用场。”
曹东篱依旧不肯接受这份厚礼,两人来回推辞了数番,刘驽执意坚持,曹东篱难以推却刘驽的盛意,只得收下了这匹性格古怪的黑马。
飞龙似乎听懂了两人的话,它如今整日里被关在这小小的大理寺院中,都快被憋坏了,一听说可以随曹东篱出门远游,高兴得连踢了刘驽好几个蹶子,只可惜一个都没踢中。对它来说,算是这十分美妙的一天里小小的一点遗憾。
“畜生!”刘驽末了不忘狠狠地骂了它一句。
“呼噜!”飞龙乐滋滋地喷了口气。
……
曹东篱并未选择在夜晚出城,对于他这种境界的高手来说,只要没有累赘缠身,想在大军中来去自如轻而易举。
当天中午,曹东篱背着宝剑、扛着箱子、黑猫,当然还有——一匹马,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轻功跃过城墙,看得城内城外两军将士目瞪口呆。
毕竟从来只有人骑马,很少见到马骑人,像曹东篱这般做事的人还是非常罕见!
曹东篱出城后,单枪匹马在百万义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往南绝尘而去。
自始至终,他未曾杀过一个人。
当晚,这件事儿传进了刘驽耳中。
“曹东篱是个慈悲的人,他懂得克制自己的冲动,即便武功高超,也绝不欺凌弱小。”刘驽很快下了定论。
柳三省恰好也在场,他并未因为刘驽昨日的拒绝感到气馁,心想:“刘大人既然不接受王爵,那公爵总可以吧。”于是想着劝刘驽接受秦国公的封号,封国范围恰好是朝廷唯一实际掌控的三秦之地。
柳三省听了曹东篱的事后微微皱眉,不住地叹气,“大人,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柳大人请说,您见识长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您正是我的良师益友啊。”刘驽笑道,不露痕迹地将尊敬二字发挥得十分到位。
柳三省听后心里非常受用,劝谏道:“曹东篱武功高超,此人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将来必会成为大祸患。我劝刘大人及早想办法除之!”
刘驽听后收起笑容,冷冷地说道:“曹东篱与我乃同道中人,只不过我在朝堂、他在江湖而已。我的道便是他的道,无论他做甚么,都不可能违背我的道!”
“是,大人说得对,卑职只是建议而已。”柳三省汗如雨下,直感自己说错了话,犹如芒刺在背。
“柳大人不要见外,您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刘某听后常常颇有心得体会呢。”刘驽朗声笑了起来,拍着这位兵部尚书的脊背温言安慰。
第六百五十八节 士庶之别()
长安城南某处的数十条街巷里,挤满了大批行尸走肉的曹嵩庙信徒。【W话也不吃饭,只是静静地垂首而立,好似没有生命的傀儡一般。
此间,唯有一处四合院还算得上清净少人,天井里只有余小凉和师父傅灵运。
余小凉跪在师父脚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真的要除掉刘驽吗?记得您当年还专门派我去草原,只为能助此人一臂之力。不仅如此,您还曾经安排清风社的人暗助大理寺,让刘驽从大内隼组隐卫手中逃过一劫。”
他体内寒毒犹存,心想刘驽若是死了,那么这个病根恐怕得伴随自己一生,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替刘驽说几句好话。
傅灵运长叹了一口气,“此时已不同往日,我与刘驽道不同不相为谋!”
“师父不是反对城外的黄巢和王道之等人吗?刘驽精通兵法,正好是那些人的对手。”余小凉尝试为刘驽开脱。
傅灵运轻轻摇头,“王道之一门心思要消灭我们这些世家大族,把天底下所有田地产业都分给那些鼠目寸光、经营无方的庶民。他的想法固然可恨,但还是远远比不上刘驽阴险。”
“阴险?师父您说得太对了,此人确实如此!”余小凉深感认同,他对刘驽不肯彻底治愈自己的寒毒的事情耿耿于怀。
傅灵运担心余小凉听不懂自己的真实意思,解释道,“士族子弟多是国家栋梁之才,他们都来自世家大族,平日里有良师益友相伴,为人知礼仪、懂经略,与贪婪卑鄙的庶民有着天壤之别。刘驽明知道士族与庶民之间的界限不可跨越,却故意将这两种人混为一谈。他官至大理寺卿,身上有一半我傅氏血脉,本应十分高贵,却非要和庶民小吏称兄道弟,还和仆人同桌吃饭,这种举动无异于改天换地,你说他阴不阴险?”
“师父说得对,人有贵贱之分,若是乱了礼仪,世道迟早会乱!”余小凉急忙附和道。
他所姓的余氏在苏杭一带乃是有名的大姓,否则根本不可能拜入傅灵运的门下。
傅灵运接着说道:“刘驽在大理寺任职后,贬退了很多士族子弟。他任用的那些官吏,大多出身低微,乱了许多规矩。在他的授意之下,这些庶民小吏不讲究身份尊卑,平时审案时常因小事委屈士族子弟,长那些卑贱刁民的威风。”
他扬起剑眉,怒道:“尊便是尊,卑便是卑,这是千百年来不容置疑的铁规矩。大唐之所以会乱,就是因为这些人做事不循规矩。这个刘驽让我失望透顶,他最近越来越过分,竟让一些士族子弟和庶民坐在一起议事,彻底乱了界限,简直是岂有此理,为师怎能不忧心!”
“依师父之见,该怎么办?”余小凉面如死灰,已然觉得刘驽必死,开始暗暗考虑该如何从刘驽嘴里套出彻底治愈寒毒的法子。
傅灵运长叹一口气,“我之所以与刘驽为敌,绝非因为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天道大义。刘驽虽然是我妹妹与庶民生下的杂种,但身上究竟流着我傅氏的血。原本只要他肯与那个父亲切断联系,我仍然可以宽恕他,只可惜他太不识抬举了,非要逆天道行事!”
“只要师父一声令下,弟子这就带人去取刘驽的性命!”余小凉赶忙说道。
“不用了!”傅灵运摇了摇手,“此人不知哪里学来的妖法,能变成蛇一般的模样,出招时威力十分之大。我们还需摸清他的底细,然后再动手。”
“好,就依师父的。”余小凉心中暗喜,心想终于不用立刻杀掉刘驽,如此治愈身上寒毒还有希望。
“小凉,这些日子你要格外看管好外面的那些药尸,等城内城外两军打得不可开交,咱们趁机放出这些药尸,便可不会吹灰之力拿下长安城。”傅灵运冷冷地说道。
余小凉点头,心中有些担心,“药尸的凶性若被激发,杀人时候会毫无目标,到时候可能会死很多无辜的人。”
傅灵运听后十分不高兴,“这有甚么要紧,那些庶民死就死了。只要保护住各个世家大族便可,只要士族子弟还在,道统学说便不会失传。”他伸出指头,点了点余小凉的脑袋,“你呀,做大事的人就得有大气概,这一点你比你师兄左孟秋差得远了。”
“话说你师兄已经失踪不少日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傅灵运忍不住叹气。
余小凉咬了咬嘴唇,想了片刻后说道:“师兄为人风流潇洒,说不定是去哪儿玩了。”
傅灵运瞪了余小凉一眼,“你呀,太小看你师兄了!他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