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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驽虽是不屑他的言行,但终究不欲羞辱他,只是说了句,“那你留在这里别走,我二人葬完遗骨便回来找你。”说完拉着李菁的手往沼泽中走去,只见沼泽上结满了冰,走在上面虽觉有些滑,却并不觉十分吃力。
孙梅鹤盘腿坐下,向二人的背影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嘿,你俩慢走,老夫就不送了!”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急忙回头一看,乃是崔擒鹰与唐峰共骑着一匹马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
他心中大叫不好,那里还敢坐在地上,急忙爬起身追向刘李二人,喊道:“不得了,他们……他们追上来了!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啊!”
刘驽与李菁同样望见崔唐二人追了过来,脚下步伐顿时加快,直往沼泽中跑去。身后,孙梅鹤哭哭啼啼地追了上来,老迈的身躯此刻灵活得像只兔子。
崔擒鹰和唐峰看见刘驽等三人就在前方不远处,心中乃是大喜。他俩被这三人合伙骗得喝了整整一个多时辰的冰水,腹痛直如刀绞,是以将三人恨得死死的,直欲杀之后快。
崔擒鹰当即奋马扬鞭,踏进沼泽,朝三人急追了过来。一行人在沼泽冰面上你追我赶,又跑了半里多路。
刘驽等三人渐感觉体力吃不消,步伐随之慢了下来,只听崔擒鹰与唐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又无可奈何。这时后方突然传来“咕”地一声,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崔唐二人加上马匹分量过重,马蹄竟踏破了冰面,连带着崔唐二人一起坠入了沼泽之中。
李菁看着二人连那马匹在黑色泥浆中死命挣扎,直乐得哈哈大笑,她拍手道:“看你们俩个还敢害人么,真是报应啊,活该,哈哈!”
孙梅鹤腹中饥饿,他拼了一把老命方才跑出了这般远的路,心中直对崔唐二人气愤不已,喝道:“你们两个狂徒简直是大胆至极,竟然连老夫也敢追,今日就让你二人见识一下老夫的道德剑法!”他当即撸起袖子,拔剑上前要杀二人。
崔擒鹰被困在泥潭中身子不得动弹,他口中讥讽道:“你们这些胆小鬼,看见崔某来了只会逃跑。甚么道德老仙、草原雄鹰?简直都是狗屁,有种的就过来和崔某真真正正地较量一番!”
唐峰听见师父怒骂三人,心中惧意陡生。他心想己方二人已是被困在这泥潭中无法动弹,若是再招惹了对面的三人,怕是会性命即刻不保。他想张口向三人说几句软话挽回局面,看了看身旁的师父崔擒鹰,却又无奈地闭上了嘴巴。毕竟崔擒鹰此刻杀不了别人,想杀他却只需扬手一掌。
李菁和孙梅鹤果然被崔擒鹰的言辞所激怒,眼下正是落井下石、火上浇油的好时机,二人怎能轻易放过。当下各自持刀持剑走过去,欲要兴师问罪。
刘驽默默地看着崔擒鹰,只见他的目光始终紧跟着李菁和孙梅鹤的步伐,心中便已有了根底。他朝着李菁和孙梅鹤的背影喊道:“你俩快回来,他是在故激你俩靠近他,要借机抓住你俩好爬出沼泽!”
李菁和孙梅鹤听后心中一惊,顿时醒悟了过来。他二人再也不理那崔擒鹰怎样的怒骂嘲讽,赶紧快步走了回来。
孙梅鹤收剑入鞘,一副成竹于胸的模样,“老夫早已料定这个姓崔的在耍阴谋诡计,此番假装上去,不过是想试他一试罢了!”
李菁白了他一眼,“一大把年纪了,只会吹牛,真是不知道害羞!”她挽起刘驽的手,“走,眼下不着急了,就让那两个人慢慢等死好了,咱们去找那坟墓葬骨去吧。”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在沼泽冰面上,生怕如崔唐二人一般踩破了冰,坠入了泥沼之中,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三人四处找了许久,却始终不见那吕均所言的夫人“红珠”之墓。
李菁丧气地跺了下脚,道:“这沼泽茫茫无边,让咱们上哪里找去!咱们找了这许久,也算是尽了情分了,还是将这吕均的遗骨随便埋了了事,之后咱们就走罢!”她低头看见自己不小心将脚下冰面跺出一痕白印,直吓得吐了下舌头。孙梅鹤眼尖看见,急忙往旁跑开,远远地避开了她。
刘驽摇了摇头,道:“咱们应是找错了方向,那吕均前辈逝世之前犹想着要与妻子合葬一处,想来他定不会将妻子葬在这无底的黑泽之中。”
李菁不耐烦地问道:“既然那吕泽自己都说了是在这黑泽之中,又怎么会错?你莫要再乱想了!”
刘驽抬起手往前一指,李菁和孙梅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隐隐约约有一座小石山突出于黑泽之上。他道:“若是我没想错,吕均前辈夫人的坟墓应该就在那个山上。”
李菁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那山看上去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全是石头,哪里能葬得了人?”
刘驽笑道:“不上去看看,又怎能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节 月下成全()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那石山的方向走去,此时日头已近黄昏,漫天的血霞映在在这草原黑泽的冰面上,看上去竟好似从人的瞳孔里流出血来,让见者不禁骇然。
刘驽只觉脚下的冰面踩得吱吱发响,诧异地说道:“这冰好像有些融化了,你们可得小心着点。要么你们俩都别过去了,我一个人上山看看去。”
李菁道:“应该没事,半夜里天气会变冷,冰不会再继续融化,咱们只要能赶在日出之前走出沼泽便会无事。”
孙梅鹤有些想溜,但他看见四野里一片荒芜的景象,十分地空旷而凄凉,心中顿时失去了独自离开的勇气。
三人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到达石山下。抬头只见山体颇为光滑,乃是一整块突出沼泽的巨石。石面上并无藤蔓可以借力,是以难以攀爬。
好在山势并不高,刘驽先后运功将李菁与孙梅鹤抛上了山顶,他自己正要使出乾坤迷踪步法奔上去时,只听山上李菁欣喜地喊道:“这里果然有座坟墓,‘先夫人红珠之墓’,嗯嗯,不错不错,就是它了!”
刘驽横空跃起,稳稳地落在两人面前,只见山顶上的平地仅有几丈见方,不大的地方被一座坟茔占去了大半。石碑早已风化得失去了原本的形貌,雕饰花纹模糊难辨,唯有碑中央的“先夫人红珠之墓”几个大字,虽是历经风雨,依然清晰可见。字间笔力遒劲,架构得体,应是出自饱学之士之手。
这位名叫红珠的古人女子的坟茔筑得异常牢固,三人花费了好大的心思,方才将墓穴打开。此时已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三人头顶上直是星月满空。
星光下,只见墓穴内方正而宽敞,便连石壁也平整得好似刀削。三人见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须知这座石山乃是一整块致密无缝的巨石所成,而在这般巨石中开凿出一座墓穴来,真不知需花费了多少人力和物力?
刘驽转而望向坟前那块历经沧桑的石碑,落款处一行几近模糊的小字吸引了他的主意,“五原人吕均泣血向天,掘墓葬妻”。
他的目光落在怀中由衣服包裹的遗骸上,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难不成这个墓穴,竟是由这位吕均前辈独力挖成的?”
李菁摇头道:“绝不可能!须知石间砌墓绝非易事,若无上百民夫协力劳作,即便经年跨岁也难以得成。这位吕均前辈即便再有能耐,他想独自一人挖出这般规整的墓穴只能是痴人说梦。除非他能有愚公移山的精神,成年累月地挖下去,不过到那时即便他挖成了,恐怕他妻子的骸骨也早已腐烂得无存了。”
孙梅鹤绕着墓穴走了几圈,涎着脸说道:“若是老夫百年之后,也能得到这般大气的墓穴作为归宿,可谓不枉此生矣!”
李菁看着他一声讥笑,道:“一个墓穴而已,你老人家身为中原武林中排名第一的道德老仙,难道就这么一点出息么?”
孙梅鹤被她说得脸一红,显是觉得自己丢了身份,连忙说道:“当然不止是这些!身为大名鼎鼎的‘季圣’,老夫必须得让那皇帝率领着百官亲自替我送灵,再让中原武林中的众豪杰守丧三年方可!”
李菁哈哈大笑,道:“哇,你好大的口气,可算是吓倒我了。”
孙美黑嘿嘿一笑,“这些都是小事儿,我还有更重要的……”他还没说完,便被刘驽打断了话茬。
刘驽望着墓穴正中央那具漆黑的棺材,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将这棺木打开,将这位吕均先生的骸骨与他夫人一起安葬了,就赶紧下山去吧。否则等明天太阳出了,若是融化了沼泽上的冰面,咱们可都要困死在这里了。”
李菁一听赶忙往旁躲开,连道:“我最怕死人了,开棺材这种事儿我可不干!”
刘驽望着她摇了摇头,须知此女杀起人来比谁都心狠手辣,竟然也会怕死人,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孙梅鹤捶了捶腰,哭丧着脸道:“这都好几天了,我老人家连一口饱饭都没吃上。这种苦力活,老夫可干不动!”说着他也远远地跑至一边。
刘驽见这两人都不肯帮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身跳入墓穴之中,用力去掰棺材的盖子。李菁与孙梅鹤听见棺木的摩擦声,赶紧捏紧了鼻子,生怕闻着棺材中冒出的秽气。
然而刘驽身在棺前,却只感漆黑的棺木表面传来丝丝的香气。他曾听父亲闲时说过,有一种极为名贵的木料名为沉香,每一两都价逾黄金。而用沉香制成的棺木连带其中的遗体,可以历经千年而不腐。
他推开了棺盖,看见棺内竟套有一口尺寸更小的棺材,这才知道外面的这具大棺只是个“椁”。椁内置棺,这是两汉时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用上的葬仪,而这位吕均前辈却毫不犹豫地用在了自己的夫人身上,足见其对夫人的深爱之情。
椁内的小棺同样是由沉香打造而成,椁和棺所用的沉香木料,加在一起可重达数千斤,想必这位吕均前辈乃是花费了巨力才能弄到如此多的沉香。
刘驽用掌力震开棺盖的木钉,小心翼翼地将其挪开。乳白色的月光洒落在棺中,他清晰地看见,虽历经了六百多年的时光,棺中女子的容貌仍是栩栩如生。
女子的眼角有些许皱纹,看上去逝世前应已年逾四旬。从其端庄的五官来看,年轻时应是一位极美的女子。只是其发饰衣冠皆与中原人迥异,倒像是史书上记载的匈奴族人的服饰。
刘驽心道:“难不成这位吕均前辈的夫人竟是位胡人女子?看来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甚么夷夏之防都不重要了。”想到这,他不禁望了眼不远处正捏着鼻子的李菁。
李菁不知他为何看向自己,只道他又想让自己帮忙,慌忙挥手道:“呆子,我可不帮你。你快点干活,做完事儿咱们赶紧走!”
刘驽一笑,随即点了点头。他曾听人说起过,哪怕保存得再完好的古尸,只要经风一吹,便会立刻腐朽。于是他赶紧将那用衣服包裹的骸骨提起,郑重地放在这位胡人女子的肩旁,继而合上棺盖。
吕均和红珠,这两位分离了六百年的夫妻,此刻终于合葬在了一处。刘驽抬头望了眼夜空中的明月,所谓“月影昭彰,终不负有情人”,大体上就是这个意思把!
他叹了口气,正要将那椁盖也跟着合上时,突然发现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