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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忽然觉得自己方才那一番话，简直就是多余。眼前这两个男人的眼里，那是除生死，无大事。否则当初可怜的一染尘，尘师兄，也不会被琴绝哥哥放养到瞎了眼的程度。最让人咋舌的，是一染尘的眼睛最后竟然还真治好了。
清欢扁了嘴，不说话了。雪反而轻笑起来，对着竹舍方向喊道：“小流儿，你过来。”
云逍冲出去的时候，寂流心里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此时得蒙召唤，只能赔着个笑脸溜达出来。
雪微笑着瞟了他一眼，道：“小流儿，授剑之前，你是不是说，你得了好剑了，就能在我手下多支持一招？”
“嘿，好像是……”寂流揉着额头干笑。
雪道：“那你刚才，是走了多少招呢？”
寂流假作仔细思索了半天，答道：“三招吧。”
清欢再看不懂也明白大概，雪对付他们，自然不可能会尽全力，先前他与寂流的那一番缠斗，又怎可能仅是三招，怕是十三招亦不止。
雪却不以为意，笑道：“好，那我便试试，这一次，你能不能走过四招了。若是不能，呵……”
寂流后背心冒上寒气，干笑道：“通常这种时候，你不都会提出第二条路，让我选的吗？”
“嗯，小流儿确实不错。”雪微笑点头，面上满是欣慰，“那你就与小云儿一起去爬塔吧，允许你爬上第三十层的时间，比他晚上一天。”
“哎，不是吧？！”寂流一听立时叫嚷开来，“他现在，简直就是个疯子！你要我和他比？！”
雪面上笑容有若春风和煦，“那你也可以选择走过四招。若你不能说到做到，那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哦……”
寂流十分气馁地蹲在地上，清欢向其报以同情目光，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雪又与音尘绝言笑一番，过了会问道：“你选好了吗？”
“选好了。”寂流闷声答道。
“选什么？”
“爬塔……”
瞧了清欢与寂流，一个拖沓着脚步，往屋子里去，一个则御剑外出。雪对音尘绝感叹：“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只肯养一个孩子了。”
“哦，如何说？”音尘绝笑道。
“孩子多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任何一个伤心委屈了，放大到自己这，都是翻了倍的疼。”
音尘绝端起茶盏，浅啜一口，陪他一笑。
明明只是少去两人，流云天舒里却好像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浑无之前溪浅仙薮之中的那番热闹景象。
清欢在廊前托着腮，面向后院而坐，眼前，一片“欢儿小流的牙”，盛开作芬芳雪海。她不由得怀念起纯真美好的小时候，那个时候，多么简单呀，掉一颗牙就会哭，瞧见花开就会笑。长大了，各种烦恼才接踵而至。
一人在她身边坐下，是她最熟悉的气息与依赖。她倚着他的胳膊，把脑袋靠了上去。
“小欢儿……”雪的面颊蹭了蹭她的头顶，又伸出手来，替她扶好发间的织雪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特地为你打上这一柄剑吗？”
清欢抬起头来问：“为什么？”
“最简单的原因，我想要你高兴。”
“我……没什么不高兴的。”清欢说着低下头去，自己都觉得违心。
雪陪着她一起发愁，语声却带了三分笑意，“哎呀，无论小云儿还是小遥儿，都挺好的。最重要的，是他俩对我们小欢儿都好。这下可怎么办呢，真是愁煞人也。”
清欢也不恼，双手托着腮帮，嘟着嘴瞟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雪思虑片刻，忽而笑道，“我记起来了，你小的时候，不是说长大了，要嫁给我的吗？”
清欢故意苦着脸道：“可是小流子说，你太老了，我们不合适。”
“小流儿……”雪差点被自己呛到，抚着心口道，“我决定改变规则，不比小云儿早爬上第三十层，他就不用回来了。”
清欢这才噗嗤一笑，然后捂脑袋拱进他怀里，一边蹬着腿儿，一边一迭声地嚷嚷，“好烦好烦好烦……”
“有什么可烦的。”雪微笑着，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你喜欢谁，那就是谁，多简单的事情。”
“可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更喜欢谁，所以才烦啊。”清欢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
“那就等你想明白了再说，”雪道，“在你想明白之前，就先不要跟他们两个见面了，让他们乖乖等着。”
“这样……可以吗？大家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公仪家嘛，正好我也有礼物，要送给公仪修。你若嫌没伴，还可以去找了你的那个小朋友，叫什么来着……对，宁颢。你可以找了宁颢，一起去公仪家玩，顺便把我给公仪修的礼物带过去。”
“你要送我二哥礼物？”清欢眨巴着眼问道，“为什么？”
“当然是相谢他，照料你之恩。”
“你要送他什么？”
“是我和琴绝，一起斫的琴。”雪轻笑道，“说起来，琴绝倒是好一阵伤心，从前，你可是只肯唤他一个人作哥哥的。”
清欢吐了吐舌头，心底有些高兴。雪和琴绝一起斫的琴，那自然是这天底下顶稀罕的物什，再有钱也不可能买到，二哥自然是会喜欢的。可她只高兴了一会，就又忧虑起来，“那二哥问我，这琴是谁送的？我该怎么说？实话实说吗？”
“他不会问的，若问，那他就不是公仪修了。”
清欢想了想，也是。
八音会的时候，雪特地把自己召了过去，别的人或许没注意，但二哥自然是注意到了的。以他的才智，又怎会猜不出来自己与雪之间的关系与别不同。可他却从来都未过问过一句。或许她的身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无论她是谁，都只是他的小妹。
“那我就去找宁颢玩啦？”清欢侧着脑袋，又确认了一遍，面上已经漾开笑意。
“嗯，去吧。”
“晴方仙尊会不会不放人啊？”
“我会给他去信。”
“哈，雪你最好了。”清欢搂着雪的胳膊欢笑起来，过了会又有些迟疑，“从前听人家说，刚刚拜师后的修行是十分重要的，我这样，会不会耽误修行啊？”
“一般来说是这样，”雪道，“但是你不同啊。”
“有什么不同？”
“因为你有我嘛……”
第232章 上音无情（）
清欢记不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城遥抚琴。
这一次，是在流云天舒的月夜下，春夜浅淡的东风里。
待他一曲奏罢，雪微叹道：“小遥儿，你知道，你的不足之处在哪里吗？”
城遥道：“在哪里？”
“太满，不够空。”雪道，“琴为心声，琴音太满，是因为你心中所想太过繁乱，心中杂思尽皆倾注琴音之内，以音感人，并非上乘。”
清欢听着这一番话，也慢慢体悟开去。她听城遥弹奏之时，心神总为他弦音所慑动，但雪或琴绝弹奏时则不会如此，那似是一种觑破一切的豁达与空灵，并不会让人随他所思所想。在这样的琴声里，弹奏者与聆听者才都是自由的，不会为一人所呈现的情感而束缚，什么都可以想，也什么都可以不想。
城遥微微颔首。
“我听小城遥的弹奏已是好极，偏你还能说出那么多的不好来。”琴绝在旁笑道，“他至今都还未满十八岁，难道你还要他似你一般，目空一切，无欲无求？非是小城遥那般不好，而是你要求得实在太高了。”
“你总是替他说话。罢了，小遥儿，方才那一番话，当我没说。”雪亦笑道。
洛神在旁冷冷冒出一句，“那你就少说话，多吃茶点。”
雪并不以为意，微笑着替自己与琴绝、千堂，各添一盏新茶，方对洛神笑道：“阿洛，你已在那边站了许久，可要过来坐坐？”
“不必。”洛神拒绝得干脆。
这种场面，清欢早已见怪不怪。从小到大，每个来天舒的人，对雪总是恭恭敬敬，似琴绝这般，已是随便至极，言辞间却也总不乏有礼。唯独阿洛，时常冷言相向，偏偏雪还让她三分，并不介怀。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天际一点流光渐飞渐近。便似无数仙尊灵地一般，流云天舒外也设有庞大结界，外人不识关窍概莫能入，但用以传信的灵鸾却能自由飞进飞出。然后清欢就看见宁颢的胖蠃鱼，分外吃力地爬上云头，在她手边飞来飞去。
清欢放下怀中的小飞猫，指尖掐起一印，宁颢那激情洋溢的小调调，就在夜气里铺陈开来——
“叶清欢，你现在在哪呢？我听师父说你的记忆已经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哈。不过说起来还真奇怪，今天早上我那破师父还叮嘱我要跟随师兄好好修炼，勤学苦练基本功。一到下午，他就莫名其妙要给我放假，说什么劳逸结合？还建议我来找你玩？你说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我咋觉得那么不踏实呢？对了，洛神一定很严厉吧？一句话，约不约！我在飞烟镜泊呢！”
清欢暗暗咋舌，好在千堂仙尊的视线并未往此处瞟。但阿洛那平淡无澜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了起来，“你明日去飞烟镜泊就是，我先走了。”
清欢忙着拂乱眼前光幕，宁颢信中所述，那是被阿洛一字不落地瞧了去了。
千堂看着洛神飞速远去的背影，面露迟疑道：“洛神……与从前很不一样。”
大家都是从封天之役走过来的人物，那场血战改变了多少人，千堂自是再清楚不过，因为那也包括他自己。但他从来就是一个冷面寡言的人物，只是后来更变本加厉了一些。
但是洛神……千堂清楚地记得三千年前，这个名叫洛嫕的女子，浅笑温柔，眉目温婉，待谁都是亲善温和，与今相比，实可说是性情大变。封天之役，是洛嫕被世人加冕为洛神的一役。只想不到她三千年后再出，却已是而今这般情状。莫非这其中，亦是怀揣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伤心？
天之雪闻言，面露淡笑，只余唇边一声浅叹，“是啊……”
第二日一早，雪亲自送了清欢与城遥至流云天舒边缘，再往前，就只剩下大朵大朵的云絮。一人穿过夹道浓荫，小步追了上来，是秋络。她将一个精巧的食盒塞到清欢手里，笑道：“清欢妹妹，我做了一些小点心，这样的日子你放在虚囊里，一个月内都是不会坏的，带着路上吃吧。”
清欢下意识地看一眼雪，却仍是伸手接过了，向秋络道谢。雪的面上自始至终都是一片淡笑神色，却在清欢与城遥将要乘云而去时，唤了一句，“小欢儿……”
清欢回过身来扑入他怀里，双手环紧在他的腰间，满满的全是不舍。
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照顾好自己。”
清欢用力地点了点头，半晌方离去了。
清欢与城遥乘云远去，待至一定方位，便将改御剑前行。城遥万般自然地对她伸出手来，就像她未失忆时的那么多个日子。有他在，她是从来都不肯多费一丝力气的。只不过后来，乐意载着她御剑的，又多出另外一人罢了。
清欢向他面上瞧去，昨日她哭着跑开之后，二人便未曾独处。此刻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