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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必须时刻祈祷着牛车不会出问题,祈祷着不会遇见盗匪,不会生病……
而越往北走,罗伊看见的情形就越糟糕。
大批的难民南下,导致沿途城镇不堪重负,不光物价腾贵,且治安状况也持续恶化。在穿过萨克森行省西北角的时候,他已经看见了好些以往看不见的景象。
道路旁,山野里,不时就能看见冻饿倒毙的尸体,许多村庄已经被四处流窜的盗匪烧成了灰烬,甚至一些领主的城堡,也已经失守了。
牛羊家禽,连带马匹都被宰杀,吃得一干二净。
粮仓里空空如也,就连地里的田鼠,山林里的野兽,能吃的树皮草根都被吃得干干净净。无数衣衫褴褛的所谓盗匪,就这么藏在路边,一旦看见过往行人就一拥而上。
罗伊甚至看见在一座已经被盗匪和难民屡次劫掠过的废弃小镇里,许多人为了吃上一口饭,不惜出卖**,乃至自己的儿女。
幸而,这乱象如今还只是局限于边远地区。
在实力强大的大领主的领地,在位于相对核心的重要城市,社会秩序还算稳定。
可即便如此,也是人心浮动。
在一个十字路口,罗伊勒住了坐骑。
亡灵独角兽打了个喷鼻,甩甩头,原地几个踏步,熄灭了蹄子上的火焰。
平常活宝就是一匹长毛瘦马的形象,丝毫也不出奇。只有在没有人迹的野外道路上,它才会踏着幽火,奔驰如电。
罗伊策马转了一个圈,看着不同防线的道路思考着。
往右边走,是通往萨克森主城的防线,那里靠近东南的西纳西里,跟北方的帝都背道而驰,自然不用考虑。
而直行,则是通往帝都平原。
原本罗伊应该毫不犹豫地沿着这条路行进,不过,到了这里,他现在倒是多了一个选择。那就是往左边走,穿过一片山区,就能到萨克森西北边缘最大的城市——冷松城。
这座城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对罗伊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这里位于空魔船的航线上,有一座通天塔。
如果利用通天塔的话,就能够先去帝都,然后再从帝都出发,穿过安索斯,前往瓦伦行省。
这样一来,比自己从帝都平原的边缘过去,时间虽然不见得节省多少,但却是免了一番长途奔驰的劳累,省心多了。
心下盘算一番,罗伊做出了决定:“我们去冷山城!”
他扭头向空无一人的身后说了一句,旋即,一拨马头,向冷山城飞驰而去。
……
……
普尔曼静静地站在冷山城头。
这位因为十几年前在冰霜河畔犯错而受到教皇尼古拉斯二世惩罚的红衣主教,原本已经被解除了惩戒术,结束了莲花地狱的惩罚,恢复了身份和容貌,可是,他依然喜欢苦修士的打扮。
“他将踏着恶魔的尸体走出来,那是他走上舞台的最后台阶。”
“斩断命运的线!”
“去南方吧,别让我失望。”
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声音,在普尔曼的耳边回荡着。
从教廷山下来,一路南行,普尔曼走得不疾不徐。
他喜欢走路。
十六年来,莲花地狱的煎熬,让他每走一步,双脚如同在烈火中焚烧一般,毁灭,而后重生。一步一轮回。
这种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当惩戒解除,普尔曼走出圣亚瑟大教堂,断断数百步,他就已经爱上了走路的感觉。
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般,软绵绵,暖洋洋的。
于是他一直走,从教廷山走到梵丁堡,从庞贝帝国走到索兰帝国,再从北方边境走到南方的这座城市。
一路上,普尔曼已经听说了南方发生的一切,听说了那个领着佣兵从恶魔深渊里走出来的少年。
他知道,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没有去卢利安,而是来到了这里等候,因为命运的线,就延伸到这里,交错。
再远的未来,被笼罩在迷雾之中,已然看不清楚。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就是在这里斩断这条命运之线。
不是那个年轻人的,就是自己的。
夕阳如血,映照着冷山城中的大教堂塔顶,有鸽子在飞翔,有流云飘过,有时光飞逝。
普尔曼没有住在教堂里,也没有跟圣帝的当地信徒和使者们见面。他选了一间简陋地客栈住下来,每天一杯清水,一块面包。
然后就是等候。
穿过泥泞的街道,沿着长满青苔,痕迹斑驳的石梯走上城墙,一等就是一天。
过上过下的人们总是会向这个奇怪的苦修士投以好奇地目光,但普尔曼的眼中却是空洞的。
在这几天里,他总是会响起十六年前。
他穿着红衣,挥手止住了鹅毛大雪,散开了漫天风云,然后用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注视着河对岸的那个女人和她身旁的小男孩。
对女人的印象,最终只化作一道漫天的血花,化作一声带笑的诅咒。
而占据记忆中最清晰的,却是那个小男孩的眼睛。
虽然只是一个幻象,但普尔曼知道,那就是他的眼睛,清澈天真,却带着一丝讥讽。
普尔曼想出了神。
以至于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刻的冷山城,忽然就起风了,黑色的密云从远方山脉袭来,尘沙飞扬,城里城外的人们都在飞快地收拾着东西,地面上,已然有大颗大颗的雨点打落。
暴雨如期而至。
而普尔曼,已经如同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城头。
忽然,普尔曼的耳朵动了动,侧头倾听。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传来。
再然后,他就看见了马上的那个少年,看见了那双……眼睛。
。
。
。
。新的大剧情拉开,卡了一下。今天更新公众号,结果一大群人对我的画视而不见,疯狂催更,好吧,先发出来。
第七章 宿命之战!()
在距离冷山城城门大约一公里的地方,罗伊勒住了坐骑。
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在这一刻袭击了他。就连亡灵独角兽也不安地原地踏着步,巨大的蹄子将地面刨出一个个深坑。
然后,罗伊的视线穿过风雨,看见了冷山城头的那个苦修士。
双方视线碰撞的一瞬间,罗伊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
四周的农田,树木,天空,乃至空气,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就只是一段刻骨铭心记忆和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
记忆来自于诺伊奥坦斯的魔法塔,来自于那段穿过历史长河,回到十几年前的冰霜河畔的画面。
那时,自己的母亲站在冰霜长河的这边。而一个红衣老人,就站在冰霜长河的对岸。
就是他!
脑海中,宛若钟鼓齐鸣,宛若惊雷万道,又宛若深邃寂静的夜空,无边无际,无声无息……罗伊的眼睛,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先是如同蒙上了一层淡红的纱,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到最后,已是如同血一般的赤红!
一直隐藏的双瞳也不受控制地显现出来。蓝色的瞳孔下,一双黑色的瞳孔,如同降临的魔王,自夜空中浮现出身影。
两人遥遥相望,随后,都笑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正在实验室里坐着实验的奥斯汀,忽然抬起了头。他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骷髅指节,缓步走出了古堡,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天际,如同被谁重重画了一笔,漆黑如墨。
教廷山上,教皇尼古拉斯二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南方。
法神殿,亚伯拉罕合上了魔法笔记,缓缓叹了口气。
……
……
罗伊下了马,将活宝收进吊坠。然后卸去了禁锢战甲,整理了一下衣服,反手握住了裁决之剑,掉头就往来路走去。
身后,普尔曼跃下了城墙,跟在罗伊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不疾不徐。
一直走到一条小河边,罗伊才停了下来。
“为什么选这里?”普尔曼负手而行,走到罗伊不远处立定。
“因为这里有一条河,”罗伊转过头,面向他,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虽然这并不是冰霜长河,但我觉得,要有河才行。”
“你难道不知道,你母亲就死在河边吗?”普尔曼微笑着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是吗?”罗伊脸色不变,笑容不改,“我记得,十六年前的冰霜河畔,你可是气急败坏看我的幻象消失的,心情现在调整过来了吗?”
普尔曼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从见面第一眼开始,两人就在以一种无形的方式交锋。
而对于曾经经历过无数生死之战的普尔曼来说,这样的交锋,原本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不过他没想到的,眼前这小子不过十**岁,居然如此滴水不漏。无论是心灵还是气势,都毫无破绽。
沉默了一会儿,普尔曼问道:“十六年前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萨拉自杀身亡,护卫她的法林顿骑士也尽皆战死。因此,世人或许知道萨拉死于冰霜河畔,但没人知道出手的真凶是谁,更没人知道当时的细节。
而这小子,却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这让普尔曼不禁疑窦丛生。
不过,问题才刚出口,他就自己笑了起来:“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既然我们已经见面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哦?”罗伊微微一挑眉,“你一定是想,反正你会杀死我,只要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所以,不管我是怎么知道十六年前的事情,都无关紧要,对吧?”
普尔曼笑着没有说话。
“不过,你就没想过,万一死的那个人是你,”罗伊的笑容变得有些讥诮,“那临死之前,居然还带着一个没得到答案的疑问,岂不是很郁闷?”
一阵风从两人之间掠过。
普尔曼注视着罗伊的眼睛。
这双有着蓝色和黑色瞳孔的重瞳之眼,看起来是如此地妖异。
普尔曼不得不承认,十六年过去,这个有着妖异眼睛的少年,已经从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成长为了一个值得自己认真看待的对手。
他年龄虽然小,但老辣得实在有些过分——他甚至在挑衅自己。
一丝笑容,缓缓从普尔曼的嘴角裂开。
世事的确很奇妙。
十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自己随手就可以摁死的小男孩,拥有挑衅自己的实力和尖牙利齿。不过可惜,自己也同样经历了十六年。
这个少年并不知道,自己这十六年经历了什么,自然也不可能明白,任何一个人在莲花地狱里承受了十六年的惩戒,那么,就没有什么再能撼动他的心灵了。
自己这颗心,根本没有一丝缝隙。
“我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所以,你的答案对我没什么用。”普尔曼并不着急,而是笑着打量罗伊,就像一只猫在打量爪子下面的老鼠。
“这么说来,你的弱点不是好奇咯?”罗伊有些失望地问道。
“不是。”普尔曼摇了摇头。
“可是,每一个人都有弱点,没人例外。就像你试图用我母亲来激怒我一样,你应该也很明白这个道理,”罗伊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