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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
“啊,听说表兄被个宵小刺伤了胸口,也给他送些去吧?”
江定衡领了旨,离去之时步履盘缠,透着沧桑,他只说了一句,“弦儿,你长大了……”
至此以后,金弦便再也没从这位亲舅口中,听到过自己乳名。有时夜半未央,这位年轻的帝王对着自己的侍卫说:朕,不悔。
李全最近十分的安生,吃好睡好喝得也好,直把自己当猪一般养着膘。那日大理寺卿坐实了李全的罪名后,他的侍郎问,这人还要打不?
挥了挥手,打什么打?快入土的人就别跟着瞎耗神了!于是,李全除了在元宵那日想了想妹子外,过得很舒坦。
直至他口中的石头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我怎么个死法?”李全问得坦然。
石头便回答的也直接,“挖舌,剐目,刺黔,凌迟处死。”
李全一惊,“咋都给我凑齐了?呵呵,大金开国以来我怕是第一人吧?”这言语中透着的,是豁达。
石头有些生硬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个药丸,“行刑前服下吧,睡过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心的接过,“也好,睡一觉就到了黄泉。来,石头,咱们哥俩再干一杯!”说完,便抢过那壶酒,咕噜的猛灌下去。
石头坐在一旁没吭声,只是一脸木然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至李全憋不住了,噗的一笑,“我咋觉得你和咱们的将军这么像呢?都闷不吭声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石头不是将军,石头反倒是会回他的话,“我在想你。”
“……别,万一这话被那阴险小人听到了,还不把我生吞了?”抚着胳膊,李全连忙躲至一边。
“刍狗,你不怕吗?”
“怕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拍着胸脯大吼几声,不过又软了下来,“只是还有一些牵挂……”
“说来听听,我替你办了。”
“简单,一,我家妹子。你得给她找个好婆家,不然我化成鬼天天半夜找你!”这语气,无赖的好似别人欠他似的。
“好。”
“二,我欠那兵部尚书的公子一笔钱。兄弟一场你替我还了,等我来世还你。”
石头瞄了他一眼,“兵部尚书的方公子几次想翻墙出门,被侍卫军五花大绑送回了尚书府里。沿途,他嚷着要见你,说不信是你杀了白凤。”
李全喉咙一哽,哈哈傻笑,“反正,你替我还钱就成了。”
“多少?”
“不多,算上利息,黄金百两而已。”
于是,张侍卫的脸难得的青了一下,“我年傣白银三十两……”
“没事,你可以贪污可以受贿,反正若是你的话,我估计咱们主子会睁眼闭眼,全把这国库里的金子当聘礼送你。”李全笑得很没正经,吊儿郎当的若是被赵兵头他们看见,便直会骂自己瞎了眼,居然以为这是老实人?
“……好……”可怜的张侍卫,只能如此回答。
“还有三,石头,若你还能抽身,就抽吧!”顿了顿,双眼透着狠厉,“那个主子,心胸狭小,又太过奸佞狡诈。若日后稍不留神,犯了他的下场唯有生不如死!”
石头明白李全是何意,只是,他缓缓摇头,“圣上不是你说的那样,至少,并不全是。”
李全上下打量着这一真正的老实人,卟噗一下又笑开了,只是满脸的苦意,“你啊你,何苦呢?”其实这话,难说不是在问自己?
石头没反驳,只是又问,“还有何事?”
李全认真的想了下,“没了。”“真没了?”“真没了!”
石头点头,“那我去值夜了,今夜轮到我。”
“哦,慢走。”
这两人的话,全然不像是临别之言。不过石头走的有些慢,缓缓的蹭到牢门口,便又转身望着李全。
于是,李全一拍脑袋,“啊,想起来了,还有件事。”
“什么?”
“替我跟相爷问声好,说我李全来生牛马的报答他!”
顿时,石头的面上有些怪异,他说:“我会替你问候相爷……你还要我问候谁吗?”
哪知,李全一脸傻愣的摇头,“没了,还有谁吗?”
“……我明白了,我会让太医院里给征远将军的药中,加一味,让他忘了你。”
石头这么说着,可李全却已经转身,躺下了,挥着手:“你快走吧快走吧,让我一人好好睡一觉……”
然后,石头就走了,牢房里便只剩下了李全。过了许久,他才翻个身从怀里掏出那枚药丸子。挺大的弄得李全直埋怨这石头不会做事,弄得这么大的万一咽住了怎么办?
结果只好就着一旁的酒,冲下了喉。接着李全这才慢慢的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了一团,窝在一角,远远望去竟像是一团破棉被。而那“棉被”却还渐渐的,颤抖起来。
死是什么?李全不知道,他只记得那一年,自己家乡那在井下堆了一层又一层的人肉白尸。肉都快泡胀了,也快臭了。而自己无论怎么挖怎么埋,似乎都挖不完,埋不尽。
每具尸体都是冰冷的无论你怎么喊,他都不理你。所以,李全想,那便是死了吧?那还知道这人世会发生啥吗?还是一抹黑的关进地府里头,啥也不知道?更别提这临刑前还得割舌,挖眼,刺黔,受千刀之刑……
李全打了个寒颤,好在石头识相,送来了药丸。他那人真是一个好人,和军医比起来一点也不差,而且也是死忠型的。认准了主子,他便不会变。
小时候他就和李全说过,原本也不喜欢这小娃的,不过一次这小娃说了一句话。他说,希望有个人能陪他在他身边,不要那人多漂亮,也不要那人多么的英勇能干,只要有人肯陪他身边就成。
石头说他心软了,就答应了。这一答应,便是一辈子。
那时李全不明白,直说石头人傻,好哄。结果,后来将军对他说:“李全,我希望我死时,有一个人可以为我哭。”
于是,李全才明白,傻的不是石头,而是自己。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眼窝,一旦戳中了便是万劫不复。
“樊落……”紧闭着眼,李全缩成团念着一个名字,低低的沉沉的,“樊落……你的胸口,还疼吗?”
一滴泪顺着脸颊,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李全便为着他先流了。
樊落的胸口自然疼的,当胸一刺几乎穿了肺腑,连太医都说他的命太好,这才躲过一险。
而樊落,睡了好久,终于醒了,可还没明白过来,又疼得睡了过去,似是想就此睡死一般。宫里的张侍卫给了胡伯一贴药,说是等将军醒来,给他服下。
后来日盼夜盼的,将军总算有一天突然的,就清醒了。胸口裹着布有些行动不便,可他还是不声不响的穿上了外衣,悄悄的出了门。
结果遇上了守在外头的禁卫军拦住了他,“将军,圣上有令,让你在家多多歇息。”此时的侯爷府,已成了将军府。
樊落没理他,硬要往外闯,便打了起来。听到动静的胡伯赶了过来,见着樊落胸前那渗出染红了前襟的血水,老泪纵横的给樊落跪下了。
“侯爷,侯爷,您,您这是要干啥去啊!”老人家,一时改不了口。
樊落一愣,盯着胡伯被泪水糊了的眼,想了半晌,才说:“……散步。”
胡伯苦笑着,“成,成,侯爷,您先喝碗药再出去,好不?”
“……好。”无奈的,樊落答应了下来。只是,他一喝下药,不用禁卫军拦着,便轰然的倒了下去。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了房中躺下,胡伯帮他盖被子又抹了抹泪,他希望这张侍卫送来的药,有用……
只是,出了门的胡伯却未发现。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将军,那和他娘亲一般上翘的紧闭凤目旁,滴下了一粒晶莹剔透的清澄水珠。他在梦中,无意识的抚着喃喃低语着:“李全,我疼了……”
那一日,正是李全的行刑之日。
刍狗
“陛下,有人劫天牢。”御书房内,张青石的声音略显呆板的响起。
书着字的笔甚至连顿都未顿一下,依旧迸息凝神仿佛把全部魂神都注入那字一般。过了许久,才问:“那劫走了吗?”
“牢役恪尽职守。”
“嗯……”打量着自己的字半晌,觉得不好,金弦又换了一张继续书写。他记得小时候舅舅常教他,练字可以定神,更可凝神。有时候有些事想不明白了,金弦就喜欢这么写写字,抛开某些杂念。
“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黑衣蒙面,武功怪异,行法利落,估计是江湖中人。”
“……哦……”
“石头,”突然,金弦问着一旁的大个子,“刍狗和你是好友,你说,你恨不恨朕?”
“不恨。”说的干脆利落,着音不重不轻,听得出是真话。
金弦又想了想,“那,你怨朕吗?”
这回,自然也直接,“怨。”
“……”手中的笔一斜,这字又花了。
“刍狗,是臣的朋友。”
金弦停笔抬首,那对温润的眼却散着精光,咄咄逼人,“当初,朕只想让其潜入相府,侍机行事。后来,没想他居然做了暗棋。再后来,又碰上了樊落。”
“绕了一圈,他又回了都城。这是天赐给朕的良机!你说,难道朕不该用吗?”
“……”
“朕才是这大金的主子,难不成看着祖宗的江山交给那些外姓人手里折腾?!你说啊!哑巴啦!”说至最后,俨然就成了那耍性子的幼童!
微叹口气,张青石开口了,“陛下!你问臣的话,臣照实说而已。”
“你!”金弦气极,可是眼前的人却不动如山,刚硬的面上一脸无辜的盯着他。顿时,这要发的火气,也都不知要发到哪去!
“总之,是他不好!如果他不回都城,那啥事也没有了!”
张石头有些无语,对这难得耍性子的主子没辙。只是依旧有些奇怪的反问:“陛下,您真的讨厌刍狗吗?”
“当然!朕讨厌他!”金弦气鼓着脸,怕是这石头不知,自己只有在他面前才耍性。“朕救了他和他的妹子,偷偷把他带入宫中,结果呢?他不领情,嚷着要走!还支使他妹子夺走你全部的关注!朕当然讨厌他!”
张石头心中苦笑,那是因为您为了把他们带入宫,命人把一个小宫女和小太监绑上石头沉入湖底。这样换来的安泰,不是那人要的。更何况那时李玲还小,一直生病,多照顾她是应该的。
“那人就是讨厌!居然拉着朕像个孩子似的,挖蚂蚁洞,爬大树,打野果的!他当朕是何人啊!”
石头又想,那时您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不过后来耽误学业被相爷责打了,这才怪他的吧?
“总之,朕讨厌他!”气呼呼的说完,又扯碎了纸,换了另一张写继续写字。
“……对了,朕让你给他的药丸,他服下了吗?”写到一半,金弦又问。
“是,刍狗这人其实挺怕痛的,怕是臣离开后,他就会服下。这药效足够他昏睡三天三夜。”
“嗯……”
“陛下,只是臣不知,为何您不把那能让人忘却过往的药,给征远将军送去?”石头是送了药过去,只是普通的顺气调理之药,而不是李全要给将军的。
瞪了这石头一眼,金弦有些气道:“那药可是早已先逝的江神医留给先皇的,仅有两颗。一颗朕嫌刍狗那妹子总是半夜恶梦惊醒的,吵着朕,才给她服下的。至于另一颗……朕要留给自己用。”
“啊?”石头摸不着头脑,啥叫留给自己用?
可金弦没回他,反而继续扯着,“再说,这药服下后前尘尽忘,心智亦退回幼儿。如果朕给樊落服下了,谁给朕打仗保江山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