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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导这手势是打给谢文麒的,他知道他是个领头的。谢文麒即便此刻大脑迟钝了许多,目力还是极好的,立刻就看见了。
田霏只看见他速度突然提起来连续越过几个人往上攀爬,这种行为在高山上非常危险。所有人的行动都不比在平地上的敏捷,一旦绳索没有抓牢,可能一队人全部坠入深渊。
田霏见他上来心急如焚,可是她也不能下去阻止她,绳索都是单向的,她要是再下去更是添乱。冻僵了的双手竭尽全力拿出卫星电话对着耳麦大喊道:“队长!别上来,马上返程,有暴风雪!”
谢文麒很快就听明白了,打开公共频道快速下达了返程的命令。在高海拔上面一大群人突然转向非常危险,只要有一个滑倒就能把他前方的所有队友全部带倒,而且脚上的鞋子都装了登山钉,一起往下翻滚的时候很有可能划到队友的要害。
饶是凤凰们,这么往下走还是小心翼翼,护目镜上全是冰霜,视物困难。手脚也因为失温而迟钝,行进速度非常缓慢,急得向导大叔用藏语大喊大叫。田霏和他两个人拖尾,当然心里也急,已经返程半个多小时了,可是看一眼手臂上的智能定位仪,海拔还在7850米,才下降了50米!这没比普通的职业登山者快多少。
整个天已经阴了下来,转头再看峰顶,却已然隐在灰蓝色的雪雾里面。又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已经通过了最复杂的地形,但坏消息是此刻暴风雪已经完全肆虐起来,能见度不到一米,即便还有氧气供应,再不能返回到避风的地方只怕除了有天生耐低温体质的金禾全部都会死于低体温症。
其实贴身穿着特制的保暖绒衣,外面又有两件毛衣,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一件冲锋衣,最外面是从俄罗斯冷极奥伊米亚康弄过来的皮衣,可是现在田霏觉得什么都没有穿,好像光着身子在零下三十度的气温下艰难行走。
“这是好事。”她默默地念着,知道冷说明还没有到冷到中枢紊乱的地步,如果真的低温症了,反而会觉得很热。
机械地往下走,护目镜上全是霜,看也看不清楚,只能凭着感觉紧抓绳索跟着前面的队友走。
所以当她整个人觉得一轻,继而暖和了许多的时候,田霏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谢文麒抓住她的手臂的时候,心中陡然颤颤地一阵安定,风雪中看不清远方暗褐色的西藏大地。冷,他也觉得非常冷,但是他非常地清醒,非常清醒地感知着自己和她的存在。
田霏就在他手边的咫尺,她的护目镜上全是霜,但是她就是对着他的方向看着他,一点都没有错。
耳边的风雪仿佛停了下来,全世界什么都没有,连呼吸都没有,只知道手边这个人的存在。
不管不顾,不知道不明了,未来会怎么样,会不会在一起,会不会成为路人,但是这一刻,隔着厚厚的手套握在一起的手,感知着彼此的脉搏,这就是在一起,不需要宣告让其他人都知道。
谢文麒突然拿掉氧气罩,出手迅速地又拿掉氧气罩,突如其来的空气稀薄和冰寒雪粒的吸入让田霏一瞬间清醒。心念电转之下她尽力放开抓着绳索的右手取下了护目镜,把全身的安危都交给了他。
雪山之巅上,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冰凉的雪粒。
然而,心里热烈如火。
这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感知得到彼此的温热,除了接吻,还能做什么?
7000多米的高度,零下三十度的低温,氧气的缺失让她觉得胸口压痛,暴风雪落在睫毛上又模糊了视线。
谢文麒忽然放开她手摸索着往下走,田霏有一刻的愕然,仿佛刚才他气息的温热尚在唇边。大脑缺氧下,身上融融地流过一层暖意,仿佛眼前肆虐的风雪打在脸上毫无知觉,下一秒就要窒息。真是舒服啊,不想动,一步也不想迈,就这么,他就在身边,非常近,真好。
谢文麒急急地往下走了几步,狂跳的心才略微平息下来。刚才他要是不放开她,也许在这雪山之巅上,他会顶不住诱惑。
转头一看,她还站在那里,没戴护目镜的双眼迷惑地追着自己放肆地看着。shit,她也不知道把氧气罩戴上,他心里暗骂,却还是调整了自己紊乱的气息,又攀着绳索上去寻她。
田霏直觉得有人给她又戴上了氧气面罩,又戴好护目镜,吸氧立刻就让她的神智恢复了许多,方才意识到刚才差点就低体温症了,此刻又重新感觉到了刺骨的黏腻的寒冷,想要张口叫他。
谢文麒一手拉着田霏一手抓着绳索急急地追赶着已经走出了一百多米的队友。
一路降到了海拔7100米的地方,向导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岩石带,这是上来前就看好的地方。为了以防万一,还储存着热酥油茶和60瓶氧气。
在这珠峰上7000多米的海拔,热茶和氧气可以顶得上在平地上烤火一样的舒适。队员们三三两两地抱团取暖,一边大口吸氧一边喝热茶让冻僵的全身缓过来。
谢文麒拖着田霏最后赶到。
许尧川一直都在左顾右盼,一面吃茶一面就朝拐角处张望,直到见到那两个人出现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心想,田霏这会还不乐坏了,队长牵着她的手带她下来,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谁知他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谢文麒一进来就放开了田霏,连句话都没同田霏说,许尧川有种错觉——他是在逃命一样地朝班赞和何嘉那边挤了过去,那两个也很诧异,一面给他腾挪地方,一面好像还看着田霏问了他句什么。
谢文麒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许尧川看得很清楚他的嘴唇动了,但是他不会唇语,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不过一定不是说田霏也要坐过去,因为田霏马上就挤到了他身边。
许尧川移了块地方给她,悄悄问道:“怎么回事?”
戴着护目镜,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笑嘻嘻道:“什么怎么回事?”
许尧川心想,凡是田霏在不该笑的时候笑得亢奋,就是她心里有事的时候——她掩饰心思不带改样的。
又悄悄地去看谢文麒,他正低着头沉默地喝茶,许尧川仔细回忆,队长有心事的是怎么样的?一想竟然发现以前就没见过队长有过心事的时候。
人困马乏,大家吃了热茶就靠在一起休息。
直到耳边的风雪声渐渐小了,向导出去探头一望,回来十分激动道:“停了停了,星星都出来了。”
谢文麒当机立断:“全体起立,准备出发!”他一直低着头,会让人误以为他可能睡着了,但是他闻声抬头的那一瞬间,即使是这般寒冷的深夜,他的眼神仍然亮得犀利。
谢文麒目光扫过所有人,并没有在田霏脸上多做停留,只是例行地清点人数,很快就滑到了下一个人身上。
这次田霏并没有和向导走在最前面,经过刚才一役,她觉得有点脱力,和许尧川一起慢慢地走在队伍的中游,离走在前头的谢文麒不远不近:看得见,摸不着。
许尧川是多么敏锐的孩子,察言观色间还是觉得着这两个人之间刚刚在上面折返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虽然寻思寻思着又想到不可能,毕竟那会又冷又缺氧路又险,就算要发生啥……可怎么发生呢?
忍不住。田霏装作看前方的路,目光放肆地黏在谢文麒的身上。
如果说,他那一刻不是想要吻她,为什么要在极度缺氧的海拔7850米摘掉彼此的氧气面罩?
谢文麒做每一件事,都是前有因后有果的,他并没有莫名其妙的前科。
她从前从来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可是现在如果她要是能占卜该多好,她就知道他到底是要怎样。没有什么比一颗心悬在那里更难受的了,不如直接死了一条心。
然而,现下,春风吹又生,死不掉。
下到5500米的时候,由于已经到了白天,日照强烈温度升高冰川融化,登山钉无法在冰层上固定,因此全队迎来了第二次休整。
这时候的温度已经到了零度左右,对于凤凰的队员来说这是相当舒适的气温了——高的离谱和低的吓人的经历多了,连零度都觉得舒服,果然人类的下限是不断刷新的。
田霏分明看见了谢文麒朝她走过来——至少是朝她的方向走过来!而她的方向上,除了小川川,就只有金禾和大北这两只平时十分惧怕谢文麒的,谢文麒也深知这一点,一般那两只要是不犯事他绝不主动恐吓他们。
可是他走得很慢很慢,这时候正好何嘉过来同他不知说了句什么,谢文麒便没有再过来了,只有余光朝她一瞥。
其实何嘉在说什么谢文麒根本没有听清,他脑子全是昨夜在雪山之巅他丢下她匆匆逃走后转头时她粘着自己身影的目光,她大约自己还不知道,她在风雪里立着,时隐时现,好像会被他们所有人抛在那里,在无尽的寒冷和黑暗中。
他很怕很怕,他必须控制自己。否则,她就会在他眼前消失,就跟昨夜消失在风雪当中如出一辙。而在未来的每天每刻,那一幕都将在他的心里重播,让他永远自责于他感情的贪婪外露。
所以,他不能允许。
他喜欢的人,他要她活得像高原上的花一样,自由而绽放,永不在黑暗里凋零。
在高寒和缺氧环境下36小时之内海拔直上直下了将近5000米,等到他们在晚上8点回到了海拔在3500米的基地的时候,简直觉得就跟在平地上一样幸福像花儿一样。基地的食堂已经给烧好了热热的酥油茶和烤好了金黄油亮的羊肉串,不过田霏是归宿舍的心似箭,顺手抓起一把烤得肉串就想跑回宿舍,她现在最想念的就是软软的床。
36个小时的冷,穿再多都跟没穿过一样的冷,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完全超出了世上现有词汇的形容范畴,因为世界上经历过的人太少了。
她已经规划好了自己接下来这个晚上了,回宿舍就把暖气开到最大,灌好两个热水袋跳上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孜然香辣羊肉串。
不过她立刻就被谢文麒给拎了回来,“先喝了茶再回去!”酥油茶帮助驱寒祛湿,所以在藏地是每天必饮的东西。但是在汉族人的味蕾算不得美味,田霏尤其不爱喝。
谢文麒逼着她喝下一大杯,想想还是不放心,她的体质偏寒,况且女人总比男人怕冷,又弄来一大杯立逼着马上喝下去,全然不顾田霏泫然泪下。
田霏举起杯子灌酥油茶的时候,谢文麒看到了她的手指,冻得粗了一倍,又红又亮。他心下一动,忍不住伸手去摸,田霏口里还含着茶,吐词不清道:“队长你别摸我手,痒得要命。”
那是一种真的痒,怎么挠都挠不好,而且这痒会传染一样,越挠越波及全身。
她一说痒,谢文麒更加放下不下,怕她是冻伤了,她是已经蠢到了不知道痒是冻伤前兆的地步了,那她一定更不知道怎么处理冻伤……谢文麒这么想着,很理所当然地把她拎回自己房间。
反正其他人应该都有经验。
“嗳,队长……我我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田霏心想,要命了,她现在人困马乏,抵抗力低下,万一又有什么诱惑,她铁定意志力崩塌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