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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完礼后,官员人群仍旧安静,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几分惊惧和惶然。
这些都是文官,他们的长处是能将圣贤之言如数家珍,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惨烈的城池攻守之战,许多人还是不由自主露出了惧意。
李素静静看着他们,忽然大声问道:“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
李素这句话有出处,它是春秋时鲁定公问孔子的一句话,但凡读过两年学堂的懵懂幼子都能不假思索脱口回答出下一句。
可是李素当着诸多饱读诗书的文官们问出这一句话后,人群里许久不闻回答。
千古圣贤之言,终究只有问心无愧的人才能坦然答得出。
李素神情愈见阴沉,向前重重踏了一步,面朝众官员再次重复问道:“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
许久后,人群里终于传出低微而心虚的回答。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答案很标准,一字不差,这句话正是孔子回答鲁定公的,它被收录进了论语中。
可是。李素还是不满意。
嘴角勾起讥讽似的笑,李素的语气阴冷且刻薄:“声音这么小,是朝廷的俸禄没喂饱你们,还是你们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官做多了亏心事?”
尖酸刻薄指桑骂槐的话终于激起了读书人的火气,官员们动作划一地抬起头,涨红了脸直视李素,眼中喷薄着怒火。
李素浑若未见,第三次问出了同样的话,只是这一次他负手而立。仰头望天,仿佛在问苍天神灵:“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
苍天神灵没有回答他,这一次,刺史府门外空地上响起了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嘶吼声。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李素终于满意了,与众官员目光对视。笑道:“甚好,希望你们记得今日此刻说过的话。大敌当前,私怨暂抛,希望大家同心同德,共抗外敌!诸位同僚马上各司其职,安抚百姓,筹备军械。调集粮草,此战过后,若西州不失,仍放不下私怨的,继续在心里默默恨我便是。如果有机会,欢迎你们来扳倒我!”
人群寂静无声,官员们目光复杂地盯着李素的脸,那张脸年轻,稚嫩,带着几许满不在乎,还有几分讨人厌的笑容,可是,那张脸上的一双眼睛里,此刻却布满了如磐石般无可转移的坚决。
人群久久无人说话,也不见有任何举动。
李素仍笑得很灿烂,但说话却已很不客气了:“诸位,敌军离西州只有百里了,你们还傻站在这里,等着敌人请你们喝酒么?”
这句话终于惊醒了众人,人群中顿时传出窃窃的议论声,按官职大小,众人飞快且高效地分工,何人筹集军械,何人调集粮草,何人挑选城中健壮百姓充作辎重民夫等等,寥寥数语里,官员们各自领到了自己负责的工作。
一阵议论和忙乱之后,人群很快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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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顺传回来的军情很及时,可以说,他给整个西州争取了许多迎敌准备的时间。
小小的斥候,以生命的代价,换来了一次当英雄的机会。
很多人漫长的一生里,真正闪亮的,或许只有短暂的一瞬,也或许连这一瞬都没有,一辈子庸碌黯淡至死。
李素由衷感激廖顺的同时,也不由对当初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
当初一支神秘的骑兵袭营,差点酿成大祸后,李素吸取了教训,于是每天轮流遣出十名将士聊充斥候,巡探以西州城为半径的百里范围内的敌情。
今日看来,这个决定无疑是非常明智的,它救了自己一命,也救了西州官民将士一命。
西州城门关闭,将士们严阵以待,数十名斥候再次被遣出城,朝西面飞驰而去。
西面城楼上,各种滚木,擂石,火油,还有一筐一筐的箭矢,一应守城该用上的军械全部堆积在城楼上。
守城的将士们列队站在城楼上,神情凝重,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甚至惧意。
城中一片喧嚣,李素站在城楼上都能听到百姓们的哭嚎声,搬粮草的,运军械的,女人抱着孩子,男人搀着父母,夹杂着巡城军士的呵斥怒骂,整座城池像一锅煮沸的水,全乱了套。
紧张,害怕,各种情绪充斥在城中,连李素都不由自主感到几分惶然,毕竟,这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战争,会死人的,死的人更有可能是自己。
扭过头看着王桩和郑小楼,李素试图从他们脸上发现一点恐惧害怕的神情,郑小楼脸色如同往常般死板,如同一潭死水,泛不起丝毫波澜。
而王桩
王桩却一脸兴奋,手里紧握着李素给他打造的二十多斤重的大陌刀,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充分展示了一个未来杀才的本质。
城楼下一阵熙攘喧哗,一群官员簇拥着一个人,快步登上城楼的阶梯。
李素眯着眼笑了。
这些日子刺史曹余闭门不出,甚至连西州军政大权都索性放了手,任由李素大肆高调施为,曹余的这种表现很不正常,直到今日,他才终于出现在西州官民面前,面带威严,目光含煞,也不知这煞气是冲着即将到来的敌军,还是冲着李素。
第三百八十二章 城防夺权()
曹余走上城楼时,李素正在指挥守城将士和民夫搬运军械,城楼窄小的跑马道上,每隔五步便堆放若干滚木擂石,隔十步烧起一锅沸油,将士们以火为单位,分别在城楼箭垛之间摆好迎敌阵势。
这些守城的战术李素原本不懂的,来到西州后,李素察觉到了危机临近,于是每日不停向蒋权求教,蒋权也不藏私,倾囊相授,此刻李素指挥下来,倒也有些模样,蒋权站在李素身旁,李素有些命令不合适的,蒋权便附在他耳边轻语几句,李素再把命令更改过来。
曹余上了城楼后,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然后,曹余不由自主皱了皱眉。
李素这时也看到了曹余,领着众人上前给曹余行下官之礼。
“敌军有三千人?”曹余皱眉问道。
“是,据报信的斥候说,三千敌军自西面而来,离西州不到百里了。”
“三千人,不算多,以往攻打西州的所谓盗匪,也有三两千左右,如今西州多了李别驾的千人骑营,西州必不会有失。”曹余捋须道,神情颇有自信,而且还略带深意地瞥了李素一眼。
李素笑了笑,他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明着是对西州有信心,实际上暗指他与曹余曾经打过的赌,当时说好了,若敌军两月内没有大规模的进犯,李素则要灰溜溜的回长安去。
如今两月不到,敌军果然来了,不过曹余此刻强调敌军“不算多”,自然不会是“大规模”进犯,所以赌约到现在,还是没有定出输赢胜负。
“是。三千人不算多,西州固若金汤,必无可失。”李素也隐晦地认同了赌约未分胜负的结果。大敌当前,一切私人恩怨都暂时抛到一边,李素不愿因为这点小事而破坏了同仇敌忾的局面。
曹余点点头,为顺利赖掉一笔赌帐而欣慰不已。
理论上说。大家的节操余额都不太多了。
李素见曹余满意了,又朝他行了一礼:“敌军即至,城防危急,还请曹刺史回府居中发号施令,城防抗敌之事便交由下官代劳。”
这话说出来有点僭越,按理李素不该说的,可是李素的疑心病太重,西州危急也代表他本人的性命危急,守不守得住城。全靠指挥者的才能,李素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另一个人手上,更何况这个人与他并不太和睦,易地而处,对待仇人,李素一般是拿他挡箭的。
曹余的脸色顿时变了,眼神立即阴沉起来:“李别驾,戍守西州。是本官的责任!”
李素笑得很亲切:“是,守土抗敌。人皆有责,戍守西州也是下官的责任,曹刺史是西州首官,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守城艰险之事。便交由下官代劳,下官若不幸为国捐躯,再请曹刺史主持大局吧”
朝曹余眨了眨眼,李素忽然压低了声音笑道:“若下官守不住西州城,三省追责起来。曹刺史也有推脱的余地呢”
话说到这一步,已经很直白了,为了夺过守城指挥权,李素索性把所有的责任全扛在自己身上。
曹余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朝城楼马道上的众将士扫视了一圈,此时西州城的守卫力量大约只有两千来人,其中一半是西州折冲府将士,还有一半是李素带来的骑营将士,原本还有一个折冲府,却因为出城巡视边境,匆促之下未及赶回。
两千多人,一面脆弱的夯土城墙,还有一大堆内忧外患的问题,要面对三千如狼似虎的敌军,能不能守住这座城,真要看天意了。
见曹余半晌不答话,李素有些不耐烦了,他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时间跟曹余磨嘴皮子,于是李素笑容不变,催促般笑问道:“不知曹刺史意下如何?”
曹余脸色几番变幻,忍不住直视李素的眼睛,然后,曹余背后冒了一层冷汗。
此刻李素笑得很甜,很讨喜,只看他的笑脸的话,看起来他就是一个毫无心机,单纯青涩的阳光少年,可是李素的眼睛!
李素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里面并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有些狰狞,面朝着他笑,眼中却闪烁着像狼一样凶残的光芒,仿佛只待曹余说出半个不字,他便会暴起噬人,将曹余连皮带骨吞进肚里。
这样的眼神,曹余从未见过,今日兵临城下之时,李素眼中的杀机与当初连斩十三名犯官时的眼神如出一辙,曹余只觉浑身骨子发冷,如同有一股寒风吹进了骨髓里,冷得令他发颤,惊疑的目光微微一转,然后,曹余看见了李素身后如影随行的王桩,恰在曹余的目光转到王桩身上时,王桩也朝他咧嘴笑,笑得很难看,右手却忽然伸出,握住了那柄独属于他的,重达二十多斤的大陌刀
这个动作令曹余打消了心底里最后一丝惊疑,他现在毫不怀疑,如果此刻他敢说半个不字,李素绝对有这个胆子敢把他立斩于城楼之上,这个无法无天的疯子,在大敌当前形势危急之时,什么事都干得出!
曹余咬了咬牙,现在他连沉默都不敢了,因为怕惹到这个疯子,于是很识时务地道:“如此,西州城防便托付李别驾操劳了,本官回刺史府,居中调度便是,项田!”
曹余身后的项田楞了一下,下意识抱拳:“末将在。”
曹余语声已渐冷,漠然道:“折冲府上下将士,皆听李别驾号令,胆敢违命者,李别驾有临机专断之权。”
项田大急:“曹刺史,这不合规矩,末将”
“大敌当前,本官的话就是规矩!”
说完曹余再次深深看了李素一眼,拂袖转身离去。
李素笑吟吟朝曹余的背影行礼:“恭送曹刺史。”
曹余走后,西州城楼上,无论折冲府还是骑营将士,皆沉默地看着李素。
李素转过身,笑容已换上一脸寒霜,面朝众将士缓缓地道:“大家都听到了,奉西州曹刺史令,现在由本官接管西州城防,诸将士务必遵我号令,胆敢违命者,立斩!”
众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