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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谱上的派门,大多门规森严、收人极为严谨,一派中往往不到百人。如
云梦剑派回梦堂共只有不到三十人,若聚云堂也是这个数目,云梦剑派的总人口
便仅五十人上下。
倒是草莽帮会,由於时常掌管著各地交通要道与货物买卖,都狻需人力,倒
是门人众多。其中却以不事生产的丐帮人数最多,举国约有万人。黄楼所言的三
成人力之中,只怕逾两千会是丐帮帮众,也足占了总人数近三成。
今日徐乞要他正名,也正是为此:一旦丐帮不听号令,整个联军便将溃散;
反之则极易整合了。
在徐乞来说,让君弃剑在丐帮中得以立足,便是这次大会的首要之务。
如今,这个目的显然已经达成。
「…………等等散会之後,你随晨星回襄州整理行囊。为避免被吐番察觉,
各路英雄分批行动,在八月十五之前会尽数到达灵州会合。你们最迟也是这时候
要到。」黄楼舒了口气,终於完成了所有细节的吩咐。
君弃剑应了声诺,便站起身。
跟著,徐乞、寒星、黄楼也依次起身。
徐乞看著君弃剑。
这小夥子,眼中已不见了当初在涿鹿相见时的疑惑与担忧……
「对了。徐叔叔,那些倭族刺客……」君弃剑忽然说道。
一听到倭族刺客,徐乞心头不禁一震,原本的『看』瞬间变成了『瞪』,说
出口的话又急又快:「倭族刺客怎样?!」
「跑了。」君弃剑淡然一笑,道:「在涿鹿外头,其中一人来拦路,见伤不
了我,便跑了。」
徐乞闻言一怔,似是讶异与不解,但随即便恢复如常,道:「我在锦屏山上
不是同你说过:遇到他们,绝不能惹。」
「是他们找上门来的!」见徐乞语气微有责怪之意,寒星忙出面为君弃剑作
辩护。
徐乞一叹,摇了摇头。
你们还不知道那些倭族人的可怕……即使说了,没有亲身试过,那也绝不能
体会……
徐乞抬头上望,一轮满月已高悬中天。子时了。
那天,不是满月。
虽然月色不同,但……那名『云南第一杀手』的身手,却如同在眼前一般,
对徐乞来说,仍是那么阴诡可怖……
如果……那些倭族刺客的背後,真的仍是那号人物……
惹不得!真的惹不得啊!
见徐乞久久不语,由於时辰已晚,黄楼便作主让帮众散去了。
君弃剑、寒星同黄楼一起下了轩辕台,在岸边找到了晨星、魏灵等人,也告
辞回返襄州去了。
於是,便没人发现台上徐乞的股栗……
回襄州的途中,甲板上。
君弃剑倚著船舷看星星。
乾爹、二爹,我真的要走上与你们相同的道路了……
「酌酒有三觞,影月各满盅;一饮忘天下,再尽泯愁容。
酒贱吾为客,天黑月作东;有影相随伴,但求杯不空。」
君弃剑缓缓吟道。
这首诗是君聆诗的代表作,只可惜并没有流传。能将它背诵出来的,普天下
只怕也惟有君聆诗、君弃剑爷儿俩。
君弃剑吟完之後,深深一叹。
这境界,忘怀无思的境界,连二爹都作不到,我又怎可能?
甲板上传来了四脚动物的脚步声。
其实,就算没有声音,此时的君弃剑,也早在此物出船舱时便已感应到。
药师小狼。
就著月光,可见到寒星坐在小狼背上,缓缓走近。
「我不是要你先去睡吗?天亮才会到襄州的。」君弃剑轻言责备道。
药师小狼直行至君弃剑身边才停下。寒星跳下狼背,拉著君弃剑的袖子。
她的容色仍然惨澹。
见寒星一脸不快,君弃剑蹲下身子,一手抚上她的额头,疑道:「你生病了
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寒星拿开了君弃剑的手,摇了摇头。半晌後道:「雷伯伯说过……乱世中最
可怜的,除了百姓,便是士兵。我们原定帮以济救孤儿、寡妇、老人为主,绝不
参与征战。因为『兵器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即使当不成圣人,也不能
将人民推入火坑……就算是时势所逼,也宁为嵇康、不作山涛!」说到这儿,便
盯著君弃剑的脸,想看看他的表情。
君弃剑懵了 ̄他想起了一个问题。
那是一个他自己所提出,连诸葛静、君聆诗都无法完美解答的问题!
「如果早点用兵,可以比晚用少死很多人,那是要用还是不用呢?」
这个问题……如今,我的答案是『用』吗?
这答案又对吗?它的根据何在?
嵇康与山涛,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这两人与刘伶、阮籍等,合称竹林七贤。
其中,嵇康与向秀避居山阳、刘伶与阮籍则是身在朝、心在野,山涛、王戎
是久居官场。
後来嵇康为司马氏冠罪受戮。不久,向秀也进入官场。
嵇康的清名,随著他的琴赋、太师箴两篇文章,以及琴谱广陵散大为流传,
成为卫『道』者的指标人物。
嵇康誓死不入以兵道立国的司马朝廷官场;雷斯林则教导寒星:要以此态度
面对『兵场』。
那么,现在我是嵇康、还是山涛?这问题似乎非常明显了……
寒星见君弃剑已失了神,便扯动他的衣袖。
君弃剑一怔回神,抚了抚寒星的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师父,不要碰『兵』……」寒星正式的说了一次。
「我也不想碰。师父答应你,不会再有下一次。」君弃剑只得如此回答。
「那为什么你不拒绝?」
这问题极为犀利 ̄拒绝了,代表什么;不拒绝,又代表什么?
要带兵,为的是名声。但是,要名声,为的是什么?
是为了创建出一个不输云梦剑派的势力。这是很鲜明的。
云梦剑派挑衅丐帮,丐帮帮主徐乞与君聆诗是过命的交情。
所以云梦剑派当然是敌人!
但是……一看寒星,又教君弃剑一怔。
嵇康……山涛……
『有影相随伴,但求杯不空』……
君聆诗吟出此诗时,也愿与日月同朽;那,现在呢?
君聆诗要的,真的是让君弃剑步入兵道,以求名声、取得对抗敌人的势力?
君弃剑不能解释。除了君聆诗本人,只怕任何人也不能解释。
更或许,君聆诗都无法解释了……
有一点可以肯定。
如今,君弃剑面对著寒星的无言,与诸葛静当初面对君弃剑时的无言,其实
本质上是一样的。
童真的疑虑,在长大之後下了决定,倒不一定是『懂』。
有很大机会,反而是走入『歧途』了。
第49章 第十六话 正名 ̄之三()
同样的七月十五,同样的夜里。
洞庭君山开著丐帮大会,长安一间客栈的客房里,却见瑞思绷著一张俏脸,
浑身透著肃杀的气息。
不久,宇文离与白重二人进到房中,瑞思问道:「查到了吗?」
白重看著宇文离,要他回答。
宇文离也不拖推,即答道:「是赤心。」
听到这名字,瑞思的脸色又一变,是犹豫。
「他是王的亲信……」宇文离说道。
「我当然知道。」瑞思以手支颐。适才所有的怒气,似乎全给『赤心』这个
名字吹得烟消云散。
白重、宇文离二人静静站在当地。他们知道:瑞思正在思考,这时最好是
连呼吸都要轻些。
半晌之後,瑞思呼了口大气,二人都觉得她想到办法了,双双喘了口气。
怎料瑞思站起身後,便道:「明天再想。睡觉!」说完,便脱了靴子,跳上
床去。
白重与宇文离面面相觑。须臾,瑞思又挺起上身,盯著白重道:「你还
不回去睡觉?有房间不睡,想睡地板吗?」
白重只得乖乖退出房间。
次日一早,一行三人走出了长安城。
没有带著货车,代表他们还未要离开。
出城之後,一路朝南直行。长安城南二十里处,是朝廷所属的牧马场。
牧马场自有许多马夫看守,同时也是『闲人勿近』。但当守门人前来拦阻时
,瑞思只掏出一块木牌在守门人眼前晃了一晃,守门人随即让路请进。
进入牧马场之後,瑞思站在木栏外头,看著面前的广阔草原。
朝廷所属的牧马场自是极大,一眼望去,单就木栏所围的范围,也总有三十
里见方了。
马匹极多,同时也传来一股骚味。但这三个人在回纥长大,对於牛马屎尿的
味道倒是极为适应。
视力所及之处,约可见到百馀匹马。
看到那些马,宇文离愈看愈摇头、白重皱紧眉头、瑞思则轻咬下唇。
看了半晌,瑞思招来马夫,问道:「那些马,哪来的?」
马夫养这些马,早已养得一肚子火,此时见此三人形貌不似汉人,正是好好
发泄一下:「回纥蛮子的!每年总送上万匹来!说什么双边交易,一匹马要换四
十匹绸缎!可这些劣马,不是老的便是瘦的、不是跛脚便是太肥!依我看,一匹
马连十匹麻布也不值!」又指著旁边其馀几名马夫正在处理的马尸,道:「那个
也是回纥蛮子送来的!」
虽然自己的民族被骂成蛮子,但对方接下来的每一句话可都不假,宇文离脾
气烈,几乎便要发作,也给白重及时拦下。
马夫气呼呼的,说完便走,浑不留一点颜面。
瑞思又回头看著那些马。半晌,问道:「重,依你看,肯花多少钱买下这些
马?」
「十匹麻布。」白重即问即答。
瑞思点了点头。须臾,宇文离也道:「咱们的马,养出来是要吃的,但是汉
人不喜欢马肉。这些马又上不了战场,十匹麻布太多。」
「所以怪不得那个徐州太守多收我们三倍关税。」白重道。
瑞思不语、宇文离也不语,但心中都是默认。
瑞思双手抱胸,又开始思考。
他们被多收三倍关税,主因是『回纥使节夺了长安县长座骑』,如今想来,
那『使节』也必是赤心无疑。
若是再加上以劣马易良绸这一条,只收三倍关税,原来还算客气。
许久之後,瑞思垂下双手。
白重、宇文离又双双盯著她看 ̄这回总不会再说『睡觉』了吧!
瑞思却一言不发,一迳向北。
两个大男人在後忙忙跟上,同时,心时想到同一件事……
该不会回到客栈去说『睡觉』吧?
回到长安之後,一行三人直走到了鸿胪寺外。
瑞思更不稍疑,一迳走到守门军士面前,便道:「我要找赤心。」
两名守门军士双双一怔 ̄对於他国使节,向来须得在其名後面也加上『大人
』二字,这蛮族姑娘这地如此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