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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恐引起楚帝疑心。阿史那瑕却道不妨,天下大乱将起,宇文信必不会因这等小事与突厥开战。自己若在天都身死或被囚,虽然必然引起突厥混乱,但一旦混乱结束,肯定又多一个劲敌。因此只要给他一个面上过得去的理由,他衡量利弊,自会顺势为之。又道流光一脉才是自己将来助力,嘱他定要护得李湛、杨岚周全。
李岩问道:“那我应如何去向顺平公主交代?”一直与宇文涟漪接触,当真发现她是一个没有太多机心,又肯一心扶弱济贫,除暴安良,常常为他人着想的好女子。即便知晓李岩曾帮过杨岚,仍是肯为他遮掩许多。但此时终于要明着走上与她父兄对立的战场,若坦白告诉她,她又会作何感想;若不告诉她,难道仅仅凭一个“我是为了你好,所以不得不欺瞒你”的理由,便对得起这么一个真心待他的好女子么?
阿史那瑕显然也想到此节,任她机变如神,也不由犹豫起来。最终她道:“你去向公主直说吧,不然将来她得到了消息,只怕会更伤心。”李岩心乱如麻,正欲前往,顺带告辞,不料阿史那瑕忽地拉住他手,道:“还是我去说吧。”李岩正松了口气,忽然想到,谁去说谁心中所承受的煎熬必然更重,自己走了一了百了,阿史那瑕今后又将如何面对宇文涟漪,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去吧。”最终阿史那瑕点了点头,道:“我跟你同去。”
两人来到宇文涟漪门外敲了敲门,宇文涟漪不惯侍女服侍,自己开了门,见到阿史那瑕瑕,正笑道:“公主这么晚”却看到李岩跟在旁边,知道二人定有事情。她本已睡下,此时仅披了一件外袍,夏日本就穿的清凉,这下子有些尴尬了。宇文涟漪请二人进屋坐下,自己进内室整了下衣物才出来,却见二人神情尴尬之极,还道是为了方才事情,不由笑道:“哎呦,你们别把我当娇怯怯的公主,咱们就当江湖儿女论交,那又算什么。”却见二人仍是脸色难看,似是有所明悟。其实她心中何尝不清楚终究会有刀兵相见的一刻,当前的集英夺帅之战不就是为了之后的激斗在准备,只是潜意识中不去想而已。
阿史那瑕方要开口,李岩却在她臂上轻轻拍了拍,站起对宇文涟漪郑重施了一礼,宇文涟漪也不躲闪,坦然受了一礼。李岩又道:“李岩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只是自家师起便与流光藕断丝连,我虽已被逐出师门,此心却与吾师无二。且李岩与流光李湛、杨岚的交情也非同一般,此番在下便要告辞,前往去流光助阵了。”
宇文涟漪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语终于从最不愿意听到说出的人口中说出,心神竟有一丝恍惚。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道:“那便去吧。”李岩一愣,本酝酿了好久的说辞竟说不出来,最后道:“若此番流光事败,万事休提;若有来日,无论李湛、杨岚与你父有多大冤仇,其间有多大困难,李岩都愿化解。不为报公主之恩,只为公主皎如明月的赤子之心。”
他知宇文涟漪是不在乎这些权势的,在乎的大概只有那些对她好的人罢了。虽知今后将付出偌大代价,仍不忍见她此刻伤心。
宇文涟漪也对他施了一礼,道:“如此多谢你了。”语气中多是真诚,一丝讽刺意味也无。李岩又道:“此事瑕便如公主一般不知情,还望你能善待她,不要因此疏离了。”宇文涟漪伸手在阿史那瑕手上握了握,道:“自然不会。”又问他何时出发,李岩道夜间就走,宇文涟漪摇了摇头,说道:“明日再走,有马匹代步,你能更快赶到流光。”李岩答应了。眼见接下来无话可说,他与阿史那瑕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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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娲皇传人()
宇文涟漪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关上门,眼泪流了下来。她自幼深闺寂寞,却仰慕豪杰,即便周边多有阿谀之徒,她也看不上眼。直到在文成殿见了李岩这般少年英侠,才知自己喜欢的应该就是这一类人。若是寻常公主,无非就是央求父亲促成此事,但她非是庸俗之辈,又向来特立独行,只是自己去接近了解这个少年。最后接触越多,越发现他身上有太多自己喜欢的特质,一缕情丝越系越紧。
后来她发觉了李岩与阿史那瑕之间不同于常人的关系,自己又不愿做横刀夺爱之人,便有了退缩心思。孰不知少年男女心思最是奇特,自己喜欢的人或物,若无旁人喜欢也还能细心观察,谨慎接触,一旦发觉有他人喜欢,那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无论怎么看都能发现李岩身上的好处。但她与阿史那瑕相交甚好,以她豪爽性格,加之母亲早亡,竟连一个开解的人都没有,已偷偷哭过好几次了。今日里李岩前来辞别,若是一个普通朋友,也算做得仁至义尽,但为什么偏偏是他?
宇文涟漪越是大度,二人越是内疚,也无心说话,出了门只顾默默行路,渐渐穿过了李岩住着的第四进院子。张大通见了李岩,正要打招呼,却被薛晴狠狠瞪了一眼。他虽行事不够活泛,却不代表心思鲁钝,一看二人神情便已了然。
二人渐渐行进了花园深处,此刻明月在天,照得园中一片光明,潺潺流水,静静芙蕖,小桥曲折,花木摇曳,此情此景,竟全然无心欣赏。最后还是阿史那瑕道:“明日你走时,我便不能去送你了。”李岩看着她,此刻已将其他情愫抛诸脑后,只剩下离愁别绪,但无论如何拖延,终究会有话说出口、起身上路的一刻。他道:“恩。”又过了半晌,两人无话,李岩又道:“你如何开脱?”阿史那瑕道:“我谎称金狼旗被你盗走,如何?只要我偷偷透露出这个消息给宇文商,想必他也不会大肆宣扬。”李岩恍然,自己盗走金狼旗的消息传给宇文商,宇文商仰慕她,想必也不会泄露得人尽皆知。阿史那瑕又道:“明日一早,我与公主一道离开,你便趁机拿了金狼旗,学杨岚般南下走广陵。”说着从怀中拿出金狼旗给他。李岩拿着还带着阿史那瑕体温的小旗,郑而重之收起放好。阿史那瑕又道:“走吧,再耽搁下去,被人看见难免起疑心。”说着转过去身去。
李岩叹息,终于到了离别时刻,再次相见想必已在两军阵前,又或隔海相望。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忽地跟上一步,一把将阿史那瑕抱在怀中,就要对她香气微醺的双唇吻下去。阿史那瑕一惊,使劲挣扎起来。李岩看着她惊慌的眼神,终究是克制住了自己,轻轻松开她,道了声:“公主,对不起,我”阿史那瑕轻轻拉住他的手,抚着他腕上一直戴着的珠链,阻住他后面的话,说道:“青崖,你是个君子,无论将来如何,今世能识得你,都是我的福分。”李岩道:“我也是。”
阿史那瑕展颜一笑,如同微风吹拂,清荷绽放,道:“不用担心,过不多久咱们就会再见。流光事了,咱们还要一起去天山”说道“天山”二字,神色不经意间有了一丝黯然,月光下李岩却未发觉,只是想到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一起走,神情也轻松了起来。阿史那瑕道:“你先走,我看着你。”李岩点点头,虽有不舍,也先去了。阿史那瑕月下站了半晌,幽幽一叹,也移步离开,只剩下园中月光照亭台,流水伴落花。
第二日辰时,宇文涟漪携了阿史那瑕外出,说是梁王妃早就想一见怀瑜公主,今日有暇便过去一会,崒干自然跟了前往护卫。李岩门外放着准备好的干粮衣物银两,门口拴马桩上系着三批骏马,却不是府中所有,想来是恐太过招摇易被追踪,故意在外购置的马匹。阿史那瑕倒也罢了,宇文涟漪的关怀却是受之有愧。
李岩无暇多想,与张大通、薛晴上马,也不敢走定鼎门,沿着厚载门出了城。他检查包裹时发现里面有一张绘好的地形图,指示了前往流光的路线,笔记娟秀,只怕是宇文涟漪连夜描摹的,不由一阵感动。
此去流光最快的路莫过于运河乘船到楚州入海;或者南下汝州、豫州,之后在豫州乘船沿淮水东进,沿岸经光州、寿州、濠州,最终在楚州入海,便到流光。只是想来流光之战将起,淮水一线楚军水师必然严阵以待,前方若有优势,便会一鼓作气攻下流光,难免戒备森严。即便三人罪名不便公布,海捕文书必然是有的。
因此三人晓行夜宿,按照之前宇文涟漪地图所示的路线,过了豫州继续南行,穿越淮南道全境,最终寻机在汉阳上船,沿大江东行,最终到江都再想办法入海北上。汉阳倒还顺利,东去江都的客船甚多,三人卖了马匹,花了五两银子,登船东去,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麻烦,偶有沿途盘查,三人担心暴露,但是船家交了过路税费,稽查军士看也不看,便放他们过去了。三人见状方松了口气,或许追捕三人的文书未到,或许王命到了此处已不再具备威慑。却没想到一般乘坐这种客船的人非富即贵,船家只要缴纳足够关税,沿途军士才懒得得罪人。
船家在汉阳采买够了菜蔬肉食,沿途也不再耽搁,到是行得甚快。李岩担心李湛伤势,又忧心流光形势,不住追问船家。最后船家生气了,便道最快三日才到,若是等不及另换别家,搞得其他乘客讶异目光看着他,只得讪讪回屋。
其实李岩乘坐的这艘船很是不小,上下三层足有二十余间客房,至少也住满了一半人。船应是从蜀中发来的,李岩在汉阳上船时下面两层基本都住的差不多了,他们三人便住了顶层的两间客房。一层住人最杂,二层应是被一个客商包了下来,一半住人,一半放了货物。一次李岩下去时见到了,应是蜀中运来的锦缎,想来客商担心放在底层仓库受潮,故而租了客房放置。除了客商,应是还有护送的武林人士。蜀锦价格极贵,却由于其质地优良、花色绚烂,在建康、广陵等富庶之地极受欢迎,从蜀中运至售价可比黄金。只是沿途各州府水域控制力有限,多有水贼出没。考虑到成本,运送途中聘请护卫的佣金,若非实力雄厚的商家根本就做不起这种生意。只是二楼客商从未出来过,李岩始终无缘得见。
反正三日即到,李岩也知急不得,也便静下心来,打坐练习,温习剑法,或与张大通、薛晴交流心得。只想此时强得一分,来日便多一分存活下来的把握。当夜睡不着,便去船头看沿岸风景,但见青山相对,水波粼粼。此时月白风清,即便两岸无甚灯火,也看得甚是清晰,此间景色是完全不同于北地的温柔婉约,这里的山、这里的树都带着柔和的气息,与巍巍天都比较起来,那是一众完全不同的风韵。
他忽地想起于九音常常念出的句子: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他那时不懂得这些句子的含义,不知愁为何物,如今他是懂得了,只是伊人不在江南而已。师父怀念的那个人,应该是在江南的吧。她是不是曾经用江南的诸般风物来挽留过他,想让他终老江南?师父终究回了凌云,他有没有后悔过?若是有一天,自己心中思念的人也同样挽留自己留在她身边,自己是该如何去做呢?
李岩思绪纷繁之中,信口将句子念了出来。不多时,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