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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张大通醒来,让李岩扶着他行到校场中间的台上,不顾周围讶异的呼声,在问道坡任侠居的名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众人望着张、李二人远去的背影,似是觉得,张大通这个名不见经传、武功低微的小弟子,似乎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卑微。
本场本就是上午的最后一场,观武的众人也逐渐散去,张敬诚等人围了过来,纷纷向沈驰道贺。张敬诚道:“钟九溯向来不收徒弟的,今日能拜入他门下,也算机缘。今天张大蠢使用阴谋诡计暗算你,下回我们好好教训他一番。”沈驰呆立半晌,忽道:“张大通没有使用阴谋诡计,他也是个值得敬重的人!”然后又道:“从今而后我再听到你们直呼我师父的姓名,便不死不休!”不顾张敬诚面红耳赤,说完径直走了。
张大通顺利通过较武,心中欢喜自不必说,李岩也放下了心事。他本就担心张大通的武功剑法,半月来他已费尽心思,许是张大通学剑的天赋确实不足,剑法中一些精妙的变化始终学不会。到得后来,李岩觉得何必舍长取短,既然张大通内力尚可,身体强健,那便使“拖”字诀,耗尽对手体力内力,再决胜负。于是他将风入松剑法中所有适合张大通学的防守招式尽数传授,半月中对练便自己抢攻,张大通防守。到后来熟极而流,便是睡梦中用风入松剑法攻击张大通,他也会使出相应的守御招式。练习防守之余,他又叮嘱张大通要练好唯一的一招攻势,便是“惊雷”了。这招“惊雷”不重招法而重气势,许是适合张大通的脾性,倒是学起来很易上手。到练得精熟,李岩叮嘱他较武时切不可使出,到得双方筋疲力尽,一招定胜负时展示出来,定有奇效。果然在与沈驰的决战中试出来起到了奇兵之效,趁着沈驰心神不定之机一举获胜。
之后几日李岩便在校场周边仔细观摩,以截长补短,晚间便邀岳廉试招。岳廉早已通过较武,倒是干脆,直接避过父亲,入了千岩峰王九州一脉,倒是又一顿好打。他白日帮余九霄整治膳堂,晚间又要陪李岩练剑,几日下来都快要虚脱。只是李岩交好的弟子中,唯有他与司空飞天功力剑法相若,也没有更好的人选陪练了。
几日练将下来,岳廉也越来越是心惊。第一晚二人交手,岳廉只用五十招便已获胜,还留有余力;第二晚交手,岳廉便须得用到一百五十余招才能取胜;到得第三晚,两人直直斗了三百招还未分胜负。到得后来,岳廉发现对方剑上的劲力不但未曾减弱,却有越来越强之势,更是惊诧。岳廉武功是由他父亲亲自教导,与岳九临关系较好的几个师叔师伯也都指点过他武艺,只是他飞扬跳脱,总是不太能静下心来练习。但他向来聪颖,且有名师指导,眼界见识武功在同龄之人之算是称得上前五。这一晚他与李岩拆招,剑法已不局限于风入松,数招从余九霄处学来的“吞天剑法”也使了出来,父亲亲传的轻功“九天轻行”、内功“紫气东来”也渐渐运到剑上。只是对手的剑上也力道渐重,丝毫不落下风。斗到分际,岳廉一个后跳纵出圈外,气喘吁吁道:“不打了,不打了,没想到你进境这么快,几天时间就跟我斗成平手了,司空飞天跟我也就差不离,他也赢不了你,就这么着吧,我快累死了,你想练就自己琢磨吧。”说完倒提长剑,一面摇头一面去了。
几日来李岩观摩师兄师弟斗剑比武,又与岳廉切磋,已大有进益,武艺与经验均突飞猛进。且他锻骨劲本就根基深厚,月前又得于九音传“负天绝云”这一等一的内功心法,内力进境虽不敢说一日千里,但如何深藏若虚,如何寻隙而击这些基本的内力在实战中的应用已逐渐掌握纯熟。日积月累,今日与岳廉一战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之后两日李岩不再去校场观摩,只是在后山静坐,将几日来所见所闻所感极力融为一炉,以期在明日与司空飞天一战中极力争胜。他知晓自己昨晚与岳廉战至平手也有侥幸之处,近日来岳廉无论身体还是精天都未在最佳状态,明日号称比岳廉还强一线的司空飞天却必定不会如此,稍有不慎便会落败。李岩沉思一阵,便起来演练一番,或是拳脚,或是剑法,更将内力施展出来,拳剑之上劲风越来越强,自有一番气象。到得后来,剑化“万壑风雷”,起势作“惊雷”,疾刺而出,正中一棵古松。古松之径约有三尺,李岩这一剑足足刺进去尺许,让李岩自己也大吃一惊。松木本就坚实,且中有水分,更增紧致,若非李岩蓄势已久,便使不出这威势十足的一剑。李岩欣喜之余,自忖明日擂台之上司空飞天也未必能当此一击。待得去拔剑时,却死活也拔不下来。
正在李岩与自己长剑较劲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这位师兄,借问问道坡怎么走?”
李岩回转身来,神情间却有些尴尬,却见眼前人身材高大,身披玄色披风,舒眉朗目,很是英挺,乃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身姿挺拔如松,那般渊渟岳峙般的气度让人为之心折。李岩身材本就高大,那人看他背影,只道是同龄之人,见他转过身来,只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也是有些惊讶。
此时那男子身后又转出一人,却是一个少女,李岩一见之下,不由得神情一滞。那只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女,年纪约与李岩相仿,身材高挑,也是外罩黑色披风,背负一长一短两个布囊,显是乘着兵器,峨眉淡扫,凤目若一泓秋水,秀美姿容中透出一股英气,头上不似同龄少女般插着发簪,而是以金冠束发,长长的青丝从头顶金冠中垂下,随风而飘,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李岩赶紧将头转开,唯恐被人斥为轻薄无良之徒,只是少女英挺身姿、俊秀容貌却已深深烙进脑海。
这时那男子抱拳一礼,又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道问道坡任侠居该如何走,在下有事要求见于前辈,还望指点。”言语甚是客气,举止动作显示教养甚好,只是李岩看这二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忽地一阵风刮来,掀起二人披风的边角,露出里面的衣服,男子内里罩着一件黑色的软甲,少女软甲却是红色。李岩忽地醒悟过来,终于明白不妥之处在哪里。他曾听江九风说过,前朝军中有一种“明光铠”制式甲胄,但只限于行军打仗时穿戴。后来也有军伍中人行走江湖颇觉不便,便穿着“明光铠”样式的软甲,眼前二人显是此类。只是十余年前改朝换代,如今统治中原的说是傀儡王朝也不为过,军队管理严格之极,哪里会有兵丁行走江湖之自由,况且凌云派向不与朝廷有所瓜葛,连朝廷封赏都辞了,更不会与军中有所牵连。
李岩警惕之心陡起,礼数却也不缺,当下还了一礼,道:“二位远道而来,既然有事要见于师叔,还请从前山正门进来,自有知客引领,在下只是凌云门下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不敢擅自做主。”
旁边少女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忽道:“我等乃是于前辈故人,之所以不从前门而入自是不愿引人注意,唐突之处还请见谅,如今远道而来乃是有极重要的事情相求,请这位凌云派的师兄帮忙引荐,我等感激不尽。”声音若珠落玉盘,清脆明亮,却无一般少女娇柔婉转,显是个干脆利落之人。李岩心想,一个十余岁的女娃如何能跟于师叔攀上交情,更不敢大意,只是不肯答应。到得后来,少女怒道:“那你便给我们通报一下又能如何!”一双凤目似欲喷出火来,但显然她教养甚好,并无失礼之举。
此刻男子走到插着李岩长剑的树前,转头看他李岩一眼,李岩不由得脸上一红,窘迫起来。男子握住剑柄,力贯于臂,将长剑轻轻抽了出来,剑柄向前,交还给李岩。李岩见他举重若轻,便知内功修为远胜于己,绝非力大而已。男子道:“这位凌云派的师弟,我等此来只为昔年一件旧事,必须拜会于师叔,向他讨取一样东西。”然后对少女一使眼色,少女会意,解下背后短囊,双手奉给男子。男子用手轻抚数遍,方递给李岩,显是囊中之物对男子极为重要,有不忍离身之意。男子对李岩道:“此物请转交于师叔,便说东海流光故人求见。于师叔一观便知。”
李岩见他态度诚恳,不似奸恶之人,当下接了布囊便去通报,却觉布囊重量很是不轻。男子忽道:“敢问师弟尊姓大名?”李岩明白手中之物对男子至关重要,恐出意外。李岩道:“在下李岩,这便去向师叔禀报,必不负所托。”这才转身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流光故人()
李岩施展轻功,约盏茶功夫便到了问道坡。此时他于内功轻功均有所体悟,虽行得甚疾,却是脸也不红气也不喘。看门小童青竹出得门来,见是李岩,便道:“师兄不去参加较武,来此作甚?”李岩道过原委,青竹知道师尊青睐于他,便直接引他入任侠居。
李岩拜见了于九音,向他诉说了详情,并呈上布囊。于九音却看也不看,直接对外道:“既然是故人到访,为何不进来相见。”只听得门外一人道:“晚辈实乃迫不得已,囊中之物对晚辈等非常重要,若非情不得已绝不离身,只能背后跟踪李师弟到此,心中确无不敬之意,岂敢造次?”
李岩又惊又怒,原来黑衣男子一直尾随在他身后,他自忖轻功已达上层,内功小有成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说,身后一直尾随有人居然不知。
于九音、李岩出得门来,见男子、少女恭立于门前,行的是弟子之礼,。二人见于九音出门,当下上前抱拳:“东海李湛、杨岚见过于师叔。”说完就要跪下磕头,于九音忙上前扶住二人,道:“当年一别,如今你们已经长大成人,大家那便放心了。”李湛却道:“若非于师叔高义,只怕天都到东海之间,李湛都不知道会葬身何处。”于九音道:“且入内说话。”
到得室内,少女杨岚又跪下磕头,于九音却坦然受了一礼,缓缓道:“当年我与杨兄于天都道左相逢,以武论交,到得后来,他向我倾诉心中志向,愿兵锋所指,扬威西域,勒石燕然;又说久处天都权利漩涡,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不平之事多矣,却不能如我这般快意,愿有生之年,天下平定之后,便随我远走江湖,荡尽天下不平。却不料”
杨岚沉默片刻,昂然道:“杨家世为将门,家父以身许国,到得后来求仁得仁,又有何憾;我虽为女子,愿继承我父之志,此生不渝。”她并非张扬冲动之人,这几句话也说得语调甚是平淡,但室内并无一人会怀疑她言中之意。李岩望着这个和自己一样幼年失怙的少女,也不知她此生短短十余年间已受了多少苦楚,才能如常人一样谈论家国生死。
于九音点头道:“不错,虎父无犬子,杨兄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九泉有知,也必无憾!”
说完解开手中布囊,取出一张火红色的弓来。弓长约四尺,弓背不似木质,浑然一体,铸成展翅的凤凰,中间凤口作嘶鸣状,尾羽斜飞而出勾住弓弦,美轮美奂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于九音轻叹道:“九天凤语铸冰弦,北邙虎啸扼燕然;英雄不言封侯事,亢龙泣血战黄泉。当年杨兄在天都百步之内以此弓连续射杀漠北三煞,暴尸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