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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从填满。
而凯瑟尔则冷冷摩挲着手里的权杖,盯着它顶端发出的诡异蓝光:
“正是这股恼人的焦虑,会在抓耳挠腮和坐立不安的痛苦里,让你明白,原来六年里的逃避、侥幸、拖延、幻象,其实都毫无意义。”
六年。
泰尔斯恍惚地呼吸着,听着国王说完话:
“它像该死却无用的皮鞭,死死逼着你去面对,面对那些你早早知晓的、终将到来的、却归根结底无能为力的”
“命运。”
。
第10章 一刻钟()
凯瑟尔王居高临下,默默地看着泰尔斯。
他的眼神安静淡然,动作慢条斯理,与努恩王的不怒自威和查曼王的咄咄逼人完全不同。
却并未让少年稍感轻松。
王子咽了一下喉咙,努力松弛下绷紧的肌肉和精神。。
迄今为止,泰尔斯并不了解他的父亲。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酷?
沉默?
威严?
也许吧。
除去在璨星墓室里,那次更像是单方面聆听的经历,泰尔斯跟凯瑟尔五世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到十句。
至于六年里,他们单独共处的时间……泰尔斯怀疑,还不满一刻钟。
然而,在少年有限的人生里,铁腕王就像一片高悬头顶的乌云,看似遥不可及,却每每投下阴影,将他牢牢笼罩。
无论是国是会议,还是与埃克斯特的谈判,无论龙血之夜,还是龙霄城的听政日,无论是基尔伯特的耳提面命,还是独眼龙廓斯德的诛心之言……许许多多的经历,都从侧面时刻提醒着泰尔斯:
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真正面对那片乌云的时候,泰尔斯才发现:
自己依旧没有准备好。
自己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您误会了。”
泰尔斯垂下头,避开那对安静却令人不安的目光,深吸一口气。
他努力赶走那股自己若有所察,却被国王说得一分不差,从而更加明显的负面情绪:
“我并没有在焦虑。事实上,离开埃克斯特回国……”
可国王没有给他辩解的时间。
“熟悉吗。”
凯瑟尔不再盯着泰尔斯,他的嘴角勾起奇特的弧度,似有不屑:
“这种口吻。”
泰尔斯猛地抬起头,面露不解。
熟悉?
只见石阶之上,王座里的国王寒声开口:
“西荒的那把老骨头,应该就是这样,故作高深,东拉西扯地把你唬住的吧?”
泰尔斯眉头一皱。
西荒的,那把老骨头?
故作高深,东拉西扯?
唬住?
泰尔斯明白了什么。
他想起来,刚刚艾德里安对基尔伯特说过:
国王昨天还在过问西荒来的信鸦。
西荒来的信鸦……
揣测着国王的意图,泰尔斯呼出一口气,冷静地道:
“是,法肯豪兹确实来找过我,但我……”
但可惜,国王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或者根本不在意。
“那把剑呢?”
凯瑟尔王平静地打断他:
“那把在刃牙营地里,由威望素著的四目头骨家族送出,让某些人疑虑不安,让某些人欢欣鼓舞,让王国上下猜测不休的……古帝国剑呢?”
泰尔斯的话语一滞。
果然,他也知道了。
那把名为警示者的剑。
应该是……传说之翼。
带着肯定的想法,泰尔斯扬声回答:
“它在行李里,由马略斯勋爵手下的人看管,但是……”
“不。”
第三次,凯瑟尔王打断了星湖公爵。
“它不在那儿。”
只见高台之上,国王慢慢后倚,靠上王座的靠背。
“它在你的心里。”
泰尔斯倏然一怔。
凯瑟尔五世淡然地看着台阶下的星湖公爵。
“而你甚至不知道,那把剑会刺向何方。”
泰尔斯沉默了好一会儿。
显然,国王对西荒的事情很不满意。
但是……
“西荒发生的事情,我很抱歉,”泰尔斯努力找回自己的状态,努力把眼前的人当作另一个可与谈判的北地诸侯:
“但法肯豪兹来找我的目的——”
可是他依旧没能说完。
“当我送你去北边的时候……”
与北地人甚至西荒人都不同,凯瑟尔王的话语调很轻,起伏很小。
但相比查曼王的先声夺人和法肯豪兹的危言耸听,星辰之王轻声细语所造成的打断效果,却丝毫不逊前两者。
“我对你的期望没那么高。”
泰尔斯哑然住口。
凯瑟尔王几乎是半仰着坐在王座上,姿态看似放松,可眼神却紧锁在泰尔斯身上:
“至少没高到指望你重造北地,拥立新王。”
重造北地。
拥立新王。
泰尔斯合上嘴巴,感受着这两句话背后的分量,感受着语句背后淡淡的轻视与指责。
没错。
重造……新王……
这确实是他过去六年所做的事情,但是……
龙霄城里的腥风血雨尸横遍野,英灵宫里的剑拔弩张千钧一发……
少年咬了咬下唇。
带着些微的不快,泰尔斯重新抬起头。
“我也不想如此,只是——”
谈起六年前的事情,他以为自己会想起当年的不平与不公,随即冷笑着反问国王的阴谋,讽刺秘科的失败,追问为何要将他置于险境……
可那一刻,当他看着凯瑟尔王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的刹那。
他不在乎。
泰尔斯的心底,有个声音小小地道。
他不会在乎。
泰尔斯抿住了嘴唇。
他压下心底的不忿,扭头道:
“那是……意外。”
沉默。
泰尔斯不太适应议事厅里的昏暗:六年前,这里显得宽敞亮堂。
少年突然想起自己在复兴宫住过的唯一一天,想起自己对这座宫殿的第一印象:阴冷的房间,坚硬的石床,刺骨的寒意,以及幽深的黑暗。
就像……
废屋。
“不。”
国王轻哼一声,把泰尔斯拉回现实。
“那不是意外。”
凯瑟尔王盯着自己的儿子,语气诡异:
“你。”
“才是意外。”
泰尔斯心跳稍乱。
“至少,秘科是这么说的。”
秘科。
泰尔斯心情一沉。
又是……秘科。
国王眼神微眯:
“须知,这世上,可没有多少事情能让王国秘科……措手不及。”
这也不见得。
泰尔斯在心底里默默地回了一句嘴。
听见秘科,泰尔斯刚刚压下的不快又随之上升。
“好吧。”
王子深吸一口气:
“我这么说吧,如果真有意外,那一定是你们……”
泰尔斯顿了一下,即使改换称谓:
“是他们不信任我。”
议事厅里的灯火稍稍黯淡,王座上的阴影越发模糊。
凯瑟尔王嗯了一声,似问非问:
“他们不信任你?”
泰尔斯哼声回答:
“对,无论是灾祸还是伦巴……秘科行动之前封锁一切消息,处处把我蒙在鼓里——哪怕那对我有害。”
少年吐出一口气: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死了。”
泰尔斯死死地盯着国王,想要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出点什么来。
议事厅里安静了那么几秒。
可让他多少有些寒心的是,凯瑟尔依旧安坐不动,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是么。”
国王无动于衷的姿态让泰尔斯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我没有选择。”
泰尔斯感觉到自己的话越来越硬气:
“我必须……随机应变,找到出路。”
国王依然如故:
“是么。”
泰尔斯胸中一堵。
“是!”
他提高了音量,不快地道: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
少年顿了一下,瞥了国王一样,这才道:
“星辰王国。”
凯瑟尔的眼神晦涩不明,但这一次,他说的话不一样了:
“就像你在国是会议上做的一样?”
泰尔斯微微一顿。
国是会议。
他突然想起来,六年前,自己在那场会议里不甘作傀儡木偶,从而语出惊人,怒斥各大诸侯的那一幕。
不禁有些唏嘘。
但泰尔斯还是点了点头:
“是。”
少年的话语稍显黯淡:
“我……不得不做。”
国王抬起目光,看向议事厅的另一端。
似乎在思索什么。
几秒后,他轻嗤着重复道:
“不得不做。”
“他们不信任你,”国王转动手上的权杖,玩味地道:
“而你,不得不做?”
泰尔斯不知如何回答。
也许是太久没见到凯瑟尔,也许是多年来道听途说的消息扭曲了他对国王的认识,泰尔斯发觉,自己无法读懂至高国王的情绪与动作。
就像……隔了一层幕布。
而这是面对努恩,面对伦巴,面对北地五位大公和星辰三大公爵,都未曾遭遇过的情况。
只见国王最终轻笑了一声:
“你是说……”
下一刻,凯瑟尔王抬起平静如昔,却莫名深邃起来的眼神:
“是他们不信任你能跟努恩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以至于在他倒下的时候,你作茧自缚,被殃及池鱼,身陷敌手。”
“而你不得不绝地反击,重回英灵宫,再造新王?”
泰尔斯浑身一颤。
凯瑟尔王的话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带着奇特的韵味:
“还是他们不信任你能跟龙霄城的小姑娘打得火热,以至于她为了强留你而抛弃一切,触犯众怒,与所有封臣公然决裂?”
“而你不得不私会伦巴,另寻出路?”
泰尔斯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国王继续冷笑一声:
“抑或是他们不信任你能在西荒隐姓埋名,跟一群贩剑的雇佣兵不清不楚,再被他们识破身份,反过来要挟刃牙男爵?”
“而你不得不……”
国王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勾了勾嘴角。
可这已经够了。
泰尔斯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
果然。
他知道。
他全都知道。
但是……
泰尔斯突然发现,在对方的这几句话面前,他在这六年里自力更生的所有自辩和道理,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可以解释。
但无论是龙血之夜里的艾希达和吉萨,还是小滑头的身世,抑或快绳和旧王室卫队的秘密……
他无法解释。
他不能解释。
泰尔斯睁开眼,艰难地道:
“那是……秘科是这么说的吗?”
这一次,国王盯了他很久。
很久。
终于,凯瑟尔王再度开口,可他的语气渐渐变得严厉:
“莫拉特的报告说,你身为王子却不自知自省,进步缓慢,每每自作主张,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