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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央领到西荒,从星辰王国到埃克斯特,它承担着很多很多人的重量。”
“重到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拿得动。”
多伊尔和哥洛佛面面相觑。
“所以,当我的使命跟你们的使命冲突的时候,”泰尔斯盯着守望人的表情,把话语里的节奏绷到极限:
“我希望你们能做的,不仅仅只有‘抱歉’。”
“我的亲卫们。”
没有人回答。
包括马略斯。
泰尔斯收回警告的目光,坐正身体。
“而下一次,如果你们非要把陛下的命令和我的意愿摆到棋盘两端……”
他淡淡道:
“那你们最好先确定,横亘中间的自己,能不能拿动这把该死的剑。”
王室卫队们一片静谧。
就连马略斯都停在原地,看向泰尔斯的眼神无比复杂。
“因为,无论你们觉得我的意愿有多麻烦,”泰尔斯敲了敲车厢,冷冷望向地上的警戒者:
“别忘了,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比你们所以为的麻烦……”
“更麻烦的事情。”
那个瞬间,带着些许的满意,泰尔斯突然明白了什么。
法肯豪兹,他给自己的不仅仅是一把剑。
而是一个方向。
这么想着,泰尔斯坐回原处。
“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好。”
“d。d,你能把我的剑拿回来了吗?”
多伊尔一个激灵,正要俯身取剑,却再次犹豫了一下。
“您是说……”
“您,您的剑?”
泰尔斯吐出一口气。
“对。”
他隔着车窗,对多伊尔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就是‘我’的剑。”
泰尔斯带着深意道:
“因为除了我,没人能拿得动它。”
马略斯默然不语。
于是,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带着万分的谨慎,多伊尔眼疾手快地捞起警戒者,又迅雷般递回给王子,仿佛慢了一刻就是大难临头。
泰尔斯拿着这把剑,抚摸着它的弧度,轻声叹息。
“现在,因为你们,这把剑沾满了尘土,把马车里弄得污浊不堪,”泰尔斯放下警戒者,淡然地看向他的亲卫们:
“所以,在回到复兴宫之前……”
“我需要出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最好是在一匹温顺听话又高大健壮的好马上。”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领头的马略斯:
“有问题吗?”
在同僚们或紧张或不安的注目下,马略斯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几分钟后。
泰尔斯舒服地骑在马上,摇摇晃晃,起起伏伏,跟随着王室卫队漫步向前。
看着永星城郊的原野景色,他在心底缓缓松下一口气。
王室卫队们拉起掩盖身份的斗篷,看似队形散乱,实则一丝不苟地把他围得严严实实。
除此之外,马略斯也拒绝了基尔伯特竖起九芒星旗的请求,让马车先行,转而伪装成随着交接防务的常备军。
但是……
这只是开始。
不是么。
泰尔斯在心底轻声道。
“您不止长大了,”一边,骑在另一匹马上的基尔伯特微微叹息:
“您还……不一样了。”
泰尔斯低下头,心情难言。
“是么。”
基尔伯特点了点头,眼里尽是感慨。
“就在刚刚,我还以为我回到了三十五岁的时候。”
泰尔斯抬起头:
“为什么?”
基尔伯特笑了。
他长叹一声,仿佛回到过去:
“嗯,因为我就是在那把年纪的时候,去了断龙要塞。”
泰尔斯一怔。
断龙要塞?
“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他。”
泰尔斯眉头一皱:
“见到谁?”
外交大臣微微一顿。
“他。”
基尔伯特的语气同时带着神往与忌惮:
“我的谈判对手。”
“埃克斯特的霸主。”
“天生之王。”
“努恩七世。”
听见这个名字,泰尔斯愣住了。
努恩。
面对着基尔伯特欣慰而恭敬的眼神,他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景色流转。
久久不能回话。
第7章 故乡()
蓝天,白云,晴日,微风。
在高高飘扬的双十字星大旗下,隶属于中央领的常备军们整齐地绕过城墙,前往王都南郊的军营。
其中的数十骑则披着斗篷,簇拥着一架马车,早早离开队伍,前往永星城。
城门,得到通报的城防队早早行动起来,限制人流,清出通道,按照为特别信使开路的规制,把习以为常的民众赶到大道的另一边,城防官在看过领头者的手令和徽章后,恭谨低调地迎接这数十名身份隐蔽的骑士进城。
从悠闲赶车的马夫到行色匆匆的商贾,不少路人都好奇地对这批人——尤其是对其中的那辆马车指指点点,但没人显现出特别的惊讶。
比起地方上的人,王都的居民可算是见多识广,处变不惊,天生高人一等的他们,连当年星辰国是会议承认第二王子那样的大事都经历过,还有什么稀罕事儿能惊动他们?
于是,被骑士们簇拥的马车顺利地通过城门,进入主道,在路边民众们好奇的目光中继续向前。
队伍中,一个显得比其他人更单薄的身影在马鞍上探出头。
“殿下,”基尔伯特缓缓赶上,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欢迎回到永星城。”
“欢迎回家。”
单薄的身影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颤。
永星城。
家。
他出神地看着掠过头顶的城防哨塔,在斗篷下叹出一口气。
数秒后,泰尔斯扭过头,挤出一个略略失神的微笑:
“谢谢。”
骑士的队伍匆匆行进,斗篷下的王子不再说话,识趣的基尔伯特也闭口不言。
家。
泰尔斯感受着马蹄踏在驰道上的震颤,在王室卫队身形的间隙里,默默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连接着无数小巷岔路的主道,如糕点般成排裁切的房屋,在随风飘摇的招牌下开业的各色店铺……
围在市政布告栏前叽叽喳喳的市民,单手托着木盆前往牧河浣衣的妇女,站在路中央睁着大眼一脸懵懂的外地人……
气急败坏抽着驽马赶点的车夫,站在角落木箱上面红耳赤努力布道的祭祀,队伍整齐的治安队和警戒官……
就像一幕幕定格的画面。
但是……
“奇怪……”
泰尔斯下意识地发声,他感觉到自己的眉毛有些沉重,嘴唇也下意识地缩紧。
一股奇妙难言的感觉,无可抑制地涌上心头,却又在喷薄欲出的前一刻半途而断。
就像汲水到井沿的水桶倏然一磕,松脱了挂绳,重新落回井中。
唯溅起水花无数,回音空响。
让他若有所失。
经历了“送剑”的那一幕,他周围的王室卫队——包括油嘴滑舌的多伊尔和面无表情的哥洛佛在内——都变得精神抖擞,身板笔直,与泰尔斯隔开老远的距离,不再像在路上一样,时不时偷偷瞄向星湖公爵了。
唯有基尔伯特还留在他的身侧,轻声开口:
“公爵大人,您常年旅居北方,对永星城的记忆有所淡化,这很正常……”
泰尔斯从复杂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基尔伯特依旧神色淡定,继续说道:
“比如我们进城的这条路,它属于恩赐大道的一段,稍稍有些乱,因为这里更靠近……”
就在此时。
“西城门。”
王子殿下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知道。”
基尔伯特话语一顿。
泰尔斯缓缓抬头,带着自己也无法明白的情愫看向远方:
“这里靠近西城门……”
西城门。
星湖公爵的嗓音如空谷残响,清溪漱石。
带着一股莫名的惆怅。
基尔伯特微微一怔。
出乎他意料的是,公爵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就轻嗤一声。
“算是永星城最有趣的地方吧——农夫,小贩,信使,官吏,警官,士兵,祭祀,乞丐,勇敢的冒险者,好奇的游客,卑鄙的外乡人……”
“你能在这儿找到王都的所有人。”
泰尔斯盯着沿道路两旁来去,躲避着他们这群骑士的人群们,像是在看着最有趣的故事书,嘴角微翘:
“但要小心,别不小心挤上了干净整洁的主驰道,还赖着不肯离开。”
“否则,敬业爱岗的城防队和治安队会告诉你什么叫国王的权威。”
“因为在这上面,哪怕一匹名马的一根鬃毛,都可能贵过某个流浪儿的一条命。”
或者不止一条命。
泰尔斯出神地看着马蹄下的地砖,思绪渺渺。
那一刻,基尔伯特则表情复杂地看向泰尔斯。
“那儿……”
泰尔斯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指着远处的一条岔路:
“我记得,那个方向通向下城区。”
公爵的声音幽幽响起:
“如果你走那条路,你会首先到达大集市。”
基尔伯特轻轻蹙眉,欲言又止。
但泰尔斯只是痴痴地望着那个方向:
“价格便宜,商货多样,是本地贫民讨生活的天堂,但也自有规则,内幕颇深,是外地人初来乍到的地狱。”
“大集市的路不好走,地理糟乱,布局复杂,很多小贩的摊位已经立地生根,变成钉子,但是反过来说,也更容易躲藏和隐蔽,当然还包括街垒群架。”
“一半的固定摊贩都和黑街兄弟会有来往,还有一些则与血瓶帮暗通款曲,因为货源复杂,难以追踪,大集市更是处理不法财货,洗白销赃的最佳渠道。”
也是游客和肥羊最多的地方。
泰尔斯默默想道。
“殿下……”基尔伯特正想要说点什么,可泰尔斯再次打断了他。
“如果你继续向北,过了大集市后有条下去的土路,通往臭沟和下水渠。”
泰尔斯的眼里涌出回忆的感伤:
“那地盘属于铁蝠会,最早的成员来自底层的清污人和挖渠人,他们在分布全城的下水网道里讨生活,借着地利,干尽了人口拐卖、走私盗运和分贩毒品的阴私事儿。”
泰尔斯惘然道:
“但他们很识时务,是最早向黑街兄弟会投降输诚的帮会之一,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如果你手上有黑货且不怕死的话,也许能在他们那儿拿到不错的价格。”
或者深深的悔恨。
队伍转过一道弯,拐到另一条大道,前方熙熙攘攘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同时带着有节奏旋律的音乐,以及热切激动的大喊。
“跑吧!无知的北方人!跑吧!因为你们全将毁灭于此!因为我已降临,带来灾祸!”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穿透人群。
王室卫队们的眼前出现了一排石制高屋,高屋前方的广场上架着一方舞台,不少民众围拢在舞台下,对着台上的演员们指指点点。
“冥夜神殿,”泰尔斯越过几个骑士的背影,看着舞台上演员的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