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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了你们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
“你们的自由,是你们自己赢来的。”
“你们不欠我什么。”
这话让许多人都怔住了。
“你们受尽折磨,千辛万苦地逃出生天,”
泰尔斯看着营地的方向,语气坚决:
“不是为了向我效忠,不是为了换一副枷锁,不是为了换一个主人。”
“不是为了原地踏步,不是为了重回那个权力的深渊。”
王子不容置疑地看着每一个人,就连快绳也下意识地立正站好。
“若你们逃出白骨之牢后,却变反过来成了我的手下,成为第二王子的博弈筹码……”
“那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和你们过去承受的一切,就都失去意义了。”
泰尔斯紧了紧喉咙,叹息道:
“只不过是以另一个璨星的自私,把你们拴回旧日的游戏,推回十八年前的漩涡,噩梦再现罢了。”
“你们……不值得这样的命运。”
那个瞬间,所有人都一时无言。
萨克埃尔看他的眼神变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小巴尼的声音缓缓响起。
先锋官皱紧眉头,似乎铁了心要反驳泰尔斯的话:
“别的不谈,至少,我们都知道了你的……秘密。”
他的最后一个词咬得特别用力。
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齐齐变色!
就连泰尔斯也表情一黯。
我的秘密。
众人后的快绳下意识抓住了手里的时光弩。
小巴尼不顾贝莱蒂和塔尔丁的眼色,咬牙道:
“为你的安全和利益计,如果不利用这个机会把我们束缚在你的身边,壮大自身……”
“那是很不智的。”
小巴尼冷冷道:
“如果稍有泄露,等待你的命运……会很不妙。”
泰尔斯沉默着。
贝莱蒂拍了拍巴尼的肩膀,但后者就是不理会他。
但几秒后,泰尔斯抬起头来,释然一笑。
“不久之前,我遇到了一位王子——另一位。”
众人一阵疑惑。
唯有快绳勃然色变。
“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注定了我们的结局,无关权力,无关地位。”
“如果我成天蝇营狗苟、提心吊胆,乃至钻营阴谋诡计,在乎权势利益……”
泰尔斯有意无意地看着人群中的快绳,叹息道:
“那我永远都挣脱不了命运的枷锁。”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泰尔斯望着每一个人:
“就像现在的你们。”
“你们的选择,决定了你们所获得的,究竟是另一副换了名字的锁链,抑或是……”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真正的自由。”
众人微微动容,就连小巴尼也轻轻低头。
在许多人开始沉思的时候,一道久未响起的声音却穿透了风沙:
“你不像你父亲。”
众人纷纷扭头,惊讶地发现,发言的是站在外围的萨克埃尔。
父亲。
泰尔斯的脑海里冒出闵迪思厅里,第一次父子相见的情景。
他又想起了北境,想起了龙血,想起了刃牙营地。
想起王座上的那顶王冠,那柄权杖。
父亲。
但泰尔斯只是微微出神,随即展颜一笑:
“因为我不是他。”
他肯定地道:
“也永远不会是。”
萨克埃尔定定地望着他,却突然轻嗤一声:
“未必。”
这让泰尔斯的笑容淡了一些。
然而,萨克埃尔却说出了下一句话:
“你母亲已经去世了。”
泰尔斯顿时一惊!
只见刑罚骑士淡淡道:
“别再找她了。”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齐齐转向萨克埃尔。
已经……去世了?
“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的泰尔斯惊异地道:
“你认识我母亲?瑟兰婕拉娜?”
但萨克埃尔只是摇摇头,表情化回淡漠:“不。”
“记得我的话。”
这一次,泰尔斯盯了他很久。
他说的话……
去世了……
那么……
最后,面对冰块般沉默的萨克埃尔,王子只能无奈叹息。
“算了,我猜你也不会告诉我。”
萨克埃尔并不答话,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但泰尔斯旋即轻嗤:
“‘已经去世了,别再找她了’……”
“你知道,萨克埃尔,语言里最有趣的部分是什么吗。”
萨克埃尔皱起眉头。
王子眯起眼睛:
“人们总喜欢把重点放在后面。”
这话倒是让萨克埃尔一怔。
泰尔斯笑了。
远处响起战马的嘶鸣。
王子吸了一口气,放弃了继续追问,转头看着渐渐升高的初阳。
“王室卫队,最后一次,我以泰尔斯·璨星的身份命令……不,告诉你们。”
卫队众人顿时肃然起敬。
只听王子幽幽地道:
“噩梦已散,黑暗不再。”
他认真扫过每一个人。
神情倔强的巴尼,满面担忧的贝莱蒂,神色晦暗的塔尔丁,畏缩如故的坎农,心有不甘的布里……
沉默不言的萨克埃尔。
以及呆呆的快绳。
“从此刻开始,真正自由地……”
他露出笑容。
“活下去。”
说完这些,泰尔斯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果断回过身,走向远处的沙丘——那里,罗曼在等他。
泰尔斯就像来时一样,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地趟开沙砾。
走向他的归途。
晨光照耀,在他的背影上绽出金黄色的反光:
结束了。
跟这些……
他的眼前闪过地牢里的一切。
感慨万分。
可惜啊……
“殿下。”
身后传来贝莱蒂略带哽咽的微弱喊声。
但泰尔斯只是摇摇头,继续跋涉。
别了。
王室卫队。
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闷响。
出神的泰尔斯没有回头。
但下一秒,越来越多的闷响,接二连三地传来。
远处的骑兵和雇佣兵们似乎看到了什么,微微哗然,纷纷向这边投来目光。
嗯?
被打断了思绪的泰尔斯停下了脚步。
远处的罗曼皱起眉头,瑞奇也停下与属下的对话。
他们齐齐朝这边看来。
被这些异常提醒,泰尔斯疑惑地回头。
而他随即怔住了。
这是……
初晨照耀,漫漫黄沙。
只见六个固执的身影,如铁铸般扎在荒漠的地平线上,略略前倾。
光影模糊间,拉出整齐而一致的道道身影,经受着晨光与风沙的洗刷。
这是……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萨克埃尔、小巴尼、贝莱蒂……
是王室卫队。
风沙习习,卫队的所有人,不知何时已经在沙地里齐齐单膝跪下。
他们一语不发,纹丝不动,看不清面貌,也辨不清表情。
他们只是右掌抵胸,左臂后摆,对着王子的方向……
深深低头。
仿佛最后的致敬。
那一刻,泰尔斯看着六个跪地的身影,突觉胸口一沉。
他抿了抿嘴。
但泰尔斯终究没说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举起右拳,轻轻砸了砸胸口。
然后果断回头。
身后,六个身影把头垂得更低。
站在远处的传说之翼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远方,金黄色的沙丘间,六个满身伤痕的汉子牢牢地跪在地上,朝着同一个方向低头行礼。
近处,微白的天幕下,瘦弱少年缓缓走来,步伐艰难却坚定,表情苦涩而欣慰。
仿佛一幅油画。
“璨星。”罗曼嘟哝着,冷哼一声。
灾祸之剑的队伍里,约什不爽地看着那六个身影,对身边看得有些痴的塞米尔不屑地道:
“如果你想,可以加入他们,”
“反正你也忘不掉。”
塞米尔面色一沉,随即转向约什。
“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清楚呢。”
约什一愣:
“清楚什么?”
塞米尔轻嗤一声,看向天际:
“你会忘掉你的妻儿吗,约什?”
妻儿……
约什僵住了。
他不自觉地捏紧剑柄,咬住牙关。
看着约什的样子,塞米尔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知道。”
“但是啊,有些事物一旦失去,”塞米尔远远地看着六个单膝跪地的身影缓缓起立,话语怅惘:
“就无可挽回了。”
下一刻,塞米尔迷惘的眼神重回坚决:
“除了未来,我们已经走投无路。”
“一无所有。”
塞米尔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留下背后一脸复杂的约什。
约什看了看那六个身影,又看了看塞米尔的背影。
克雷走来,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约什摇了摇头:
“没什么。”
“切,自以为是的帝国佬。”
他不忿地嘟囔着道,回身收拾行装。
远处,泰尔斯忍着回头的欲望,一步一步地向前。
直到快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嘿!”
泰尔斯愕然回头,下意识地接住怀里的包裹。
“你的行李。”
快绳站在他的身后,语气有些低落。
“还有你的……弩。”
快绳又一把将时光弩抛给他,逼得泰尔斯一阵手忙脚乱。
快绳叹了一口气,看着缓缓起身,渐行渐远的王室卫队们:
“你确定不要他们?”
“他们会是很好的助力,又难得跟你有这么深的羁绊,对你忠心耿耿,愿意为你出生入死。”
泰尔斯吃力地挂好包裹,吐了口气,笑道:
“也许。”
快绳皱眉道:
“你知道,你的身份本就不妙……如果拥有他们做手下,那至少未来遇到意外的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
泰尔斯翘了翘嘴角。
是啊,正是如此,所以……
“灾祸之剑。”
泰尔斯突然出声。
“你知道吗,他们专门寻找那些落入无尽深渊的末路人,利用后者心中的绝望空洞,许以空妄的承诺,俘虏他们的精神,趁人之危,把走投无路的他们,收为己用。”
“哪怕推他们入深渊的人不是瑞奇。”
泰尔斯看着一脸疑惑的快绳,认真道:
“而我讨厌那种感觉。”
快绳眯起眼睛,表示不解。
泰尔斯叹了口气,把目光从王室卫队的背影上收回,看向天空:
“就像命运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冥冥中把这些可怜人折磨得伤痕累累,疯狂绝望,就只是为了今天,为了我站在这里的时候,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棋子,为我所用,直到完成早就注定好的终章。”
快绳愣住了。
只见泰尔斯幽幽地道:
“但我做不到,做不到那种虚伪、无耻和自私。”
“他们不是我的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