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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一顿地咬字道:
“它们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而变成了别的东西,别的怪物。”
银影人停下解说,直直望着泰尔斯,似乎指着他作出积极的回应。
泰尔斯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目,努力消化着这些神神鬼鬼的知识。
可是
拜托。
这,这不科学啊
“似乎不怎么妙,”泰尔斯硬着头皮,强忍住对细节的追问和对银影人脑洞的吐槽:
“所以,额,这个诅咒,这些亡魂就这么永远持续下去了不会因为电量耗尽什么的”
银影人轻哼着打断他。
“这就是更糟的部分,”男人平静却认真地道:“这些亡魂卡在生前与死后之间,一面与生者相连,一面与死者相接,他们同时受到两方的影响,也能反过来影响双方。”
泰尔斯想起方才赶路途中的“闹鬼”事件,眉头越来越紧。
“比如不久前,地面上发生了不计其数的死亡新一轮的逝去与绝望,新一轮的贪婪与疯狂,新一轮的恨意与执着,无不深刻影响着黑径里的这些亡魂。”银影人收起手掌,默默地道。
泰尔斯先是疑惑地一顿,然后挑起眉头。
什么
“不计其数的死亡”
少年不明所以地追问道:“我不明白,这里这里是天空之崖的内部,是龙霄城的地下岩层。”
泰尔斯摇摇头:“什么地面上不计其数的”
但他生生一怔,自己的掐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泰尔斯的眼前飘过一个尽是废墟的街区,闪过格里沃和克兹的脸庞。
他想起了什么,颇有些震撼地瞪大眼睛。
不会吧
那就是说
“等等,不久前我想我知道了”
泰尔斯一脸恍然和震惊的表情,下意识地轻声道:“六年前,灾祸降临了龙霄城”
“盾区毁灭了,那里没错,不计其数的死亡。”
他生硬地说完这句话。
随着他的话,泰尔斯注意到,银影人身上的光芒急促地闪烁起来。
周围依然昏暗,因为银光明暗不定的闪烁,洞窟里顿时显得诡异了不少。
过了好久,银影人才重新开口。
“是么。”
银影人的光芒有些黯淡,似乎昭示着他的心情:
“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战争,饥荒,瘟疫,灾难,生者的痛苦为亡魂们注入新的养分,非但让它们不致消散,更得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壮大自身,化为最可怜也最可恨的畸形形态,持续飘零在此方囚笼。”
“与此同时,那个可怕的诅咒也随之加强,循环永续,将亡魂们束缚得更加紧密,无法自拔,乃至彼此依存,直至如今,”男人轻轻摇头:
“难以前进,不得解脱,无法超越。”
泰尔斯重重地靠上背后的岩壁,长长地叹息。
“影响生死双方,还能永久持续”
“听上去确实很糟。”
银影人很人性化地抱起手臂,跟他一样熟练地靠上岩壁。
这个动作显得他亲切了不少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鬼样子。
“数千年了,面对铁血王的诅咒,围绕着这个错误,三大魔法塔费尽心力,无数的法师们前后相继。”
泰尔斯听见熟悉的名词,连忙竖起耳朵。
银影人似乎在唏嘘,他轻轻晃动着银色的脑袋,漆黑的五官微微动弹:“但每一次,他们试图研究与揭秘,努力弥补与修正,却只是把这个本就可怕的错误,推向更严重的深渊,酿造出更可怕的后果。”
他的声音沉到谷底:
“乃至带来世界的终结。”
泰尔斯听得一愣一愣的。
面对这个诡异的银影人,他果断摇了摇头:“世界的终结我不明白。”
“有这么严重”
银影人冷哼一声。
他缓缓转向少年,漆黑的眼眸里似乎聚集着难言的力量,让泰尔斯心中一沉。
“你还太年轻,璨星。”
“你不曾知晓,”银影人淡淡道:“未被告知,亦无察觉。”
“你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属于你的使命。”
泰尔斯皱起眉头:“什么”
银影人的嗓音轻轻一提,在光芒中震起可见的涟漪,就像在轻笑一样。
但下一刻,他随即沉下松开的漆黑五官。
男人的身上,银芒再度汇聚起来,瞬间大亮
银影人离开了岩壁,放下双臂,默默看向洞窟的一个角落。
“怎么了”感受到不妥的泰尔斯也赶紧站好,警惕地问道。
银影人十分简略:
“它们来了。”
就一句话,让泰尔斯的神经紧绷起来。
随着银影人的话,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意袭上泰尔斯的背脊。
他紧张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身周的岩壁,很快发现了不对。
只见一阵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从周围的岩壁中渗出,沾染这个狭窄的洞窟,而黑雾每渗出一分,银影人的光芒所照耀的范围就小上一分。
就像吞噬光芒的虫子一样。
泰尔斯头皮发麻地看着这些黑色雾气的越来越多,下意识地向后瑟缩。
他见过这种雾气。
就在刚刚。
“这就是诅咒的实体。”银影人冷冷地提醒他:
“别碰它们。”
泰尔斯皱紧眉头:“额好主意。”
很快,一张张干枯腐烂的脸庞,一只只颜色诡异的手臂从岩壁上,从黑雾最密集的地方伸出。
泰尔斯咬紧牙齿:随着光线的减弱,他没法看清那些远处的亡魂,但少年却再也不敢催动狱河之罪,生怕引来又一轮的祸患。
“但你刚刚,不是把它们都赶走了吗”他明智地靠近了那个银影人一点,尽管后者刚刚才差点害死他。
银影人握起双拳,光芒旺盛了一些。
“千百年来,恐怖的诅咒使得这里聚集了无数可怕的亡灵,”银影人的语气尽管严肃,却没有太多的波动,像是司空见惯:
“它们大多数都随着历史而凋零,但仍有几个存在逃过了时间的劫难,留存了不少的理智,十分特殊。”
“强大,可怕,难缠。”
“有的,甚至能跟我过过招。”
银影人猛地转过头,看向一个最幽深的角落:
“比如这个。”
顺着银影人的“眼眸”,泰尔斯看向那个角落,顿时脸色一白。
一张脸庞出现在岩壁上。
是它。
又是它。
它再次张开枯萎的嘴唇,颤动着铁锈色的牙齿,从岩壁里浮现。
依然是古老的甲胄,繁复的发辫,凸出的惨白眼眸,依然是明明身处黑暗,却依旧色彩鲜明的身躯。
是第一个出现的亡魂。
那个最特殊的亡魂。
也是
泰尔斯暗暗地道:也是害死克兹的凶手。
跟其他周围只敢攀住岩壁,不敢太靠近银芒的同类相比,这个特殊的亡魂身上散发出无尽的诅咒黑雾,完全脱出岩壁,漂浮在空中。
向着银光的中心飘来。
泰尔斯神经一紧
亡魂抬起了头,惨白的眼珠发出幽幽的绿光,看向他们。
泰尔斯咬紧下唇,抓住腰间的匕首。
尽管他不知道是否有用。
然而,这一次,这个特殊的亡魂却看向了那个银影人。
已经由陌生变得熟悉的古帝国语,带着沉郁顿挫的深邃韵味,重新响起在泰尔斯的耳边:
你
又是你。
北地人。
北地人
泰尔斯好奇地看了看身边的银影人,重新提起对他身份的猜测。
亡魂干枯的脸部肌肉微微颤抖了一下,晃了晃脑袋,这个人性化的动作,就像在它在回忆一样。
为何你还不放弃
为何不加入我们
为何要抵抗
银影人摇了摇头,身上的银光聚焦起来,能照到的范围缩小了不少,却更加刺目耀眼。
驱散了几丝正要靠近这边的黑雾。
“林卡将军。”
银光里的男人态度轻松,却熟练地使用着古帝国语:“你曾是个伟大的战士,强大的对手,以及残暴的刽子手。”
“但那个时候,你至少还是个人。”
“而现在,诅咒已经影响了你大部分的神智,”银影人冷哼道:“你早就不是自己了。”
“可悲。”
泰尔斯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色彩明晰的亡魂,又看看银影人。
他们之间
名为林卡将军的亡魂张开可怕的牙齿,低吼了一声。
北地人。
你靠着那个过气神灵的力量,坚持到现在
但这个诅咒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
亡魂阴冷的笑声传来,黑雾萦绕在他的甲胄周围,却丝毫没有遮挡住上面的色彩和装饰。
周围越来越暗。
就像即将熄灭灯火的内室。
北地人,你连维持自己的神智都很勉强,而你还想继续镇压我们
你无法永远坚持下去的,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不,是那个神灵赋予你的力量,正在衰减。
银影人轻哼一声,并不说话。
过气神灵
衰减
昏暗的视线里,泰尔斯看了一眼那个亡魂的糟心模样,不由得头皮发麻。
他又看了一眼银影人,心里默默祈祷不管后者是什么,神也好,恶魔也罢,但愿这个银色虐待狂依旧强大。
亡魂的古帝国语继续响起:
你无法永世压制我们,压制这个诅咒的。
你自己也只是逝者,无法日久常新。
你坚持不住。
亡魂的白色双眸里渗透着难言的幽光:
但是吾等吾等永不消亡,诅咒永不终结。
地上的战争不曾终结,死亡和鲜血日日皆新,吾等的养料无穷无尽
终有一日,你会加入我们,跟我们一起
成为永不消亡的存在。
像是为了响应一样,周围的其他亡魂们纷纷张开口,发出此起彼伏的阴冷咆哮。
声音回荡在洞窟里,加上诡异的黑色雾气与越来越昏暗的光线,让泰尔斯觉得不寒而栗。
“你们最大的悲哀,将军阁下,”银影人转了转脑袋,活动了一下银光组成的手腕关节,看上去活像一个即将加入斗殴的小流氓:“就是经常忘记自己早已消亡。”
泰尔斯有种感觉:要不是他躯体上的银光昭示着这个人的不凡,银影人根本跟寻常人没有区别。
泰尔斯咳嗽了一声,试着用古帝国语加入这场谈话:“你们彼此认识”
“当然。”
“最终帝国的第十四军团主将,”男人漆黑的嘴慢慢扩大,就像扯起冷笑一样:“凯恩喀穆尔林卡。”
“人称雪地屠夫。”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望向对面那个亡魂,盯着他那副可怖的尊容。
最终帝国
所以这个凯什么的将军,应该死了有多少年来着
“我记得他的名字,他的称号,他的事迹,”
银影人远远看着半空中的亡魂,话语凝重:“更胜我记住自己的过往。”
哈,哈,哈,哈,哈。
亡魂凯恩喀穆尔张开吓人的干枯嘴唇,在诅咒的黑雾里寒声发笑。
彼此彼此。
终有一日,吾等将重回此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