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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泰尔斯才刚抬起头。
他就愣住了。
只见他的前方,站着一个人。
一个小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银色长发垂肩的小小身影,看上去,可怜兮兮地站在月光下,迈出蹒跚不稳的脚步。
用力,一步。
用力,再一步。
小小的身影,一步一顿,还摇摇晃晃地,对着刚刚爬出黑棺的泰尔斯,走来。
直到吃力地站定在他身前。
她有着红色的瞳孔,苍白的脸色,娇嫩的肌肤,纤弱的四肢,还有,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可爱脸庞。
可是这个“小人”,此刻却正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甚至高傲地,望着地上的泰尔斯。
泰尔斯愣了好久,也想了好久,这才满腹疑惑地,从地上爬起身来。
然后,他看清了对方的全身。
对方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冷厉地望着他。
良久。
泰尔斯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七岁的不正常男孩难得红了红脸,挠着头尴尬地笑了一声。
“小,小妹妹。”
只听他有些羞耻地低下声来,犹豫着,支吾着,弱弱地问道:
“那个。”
“你为什么。”
“不穿衣服啊?”
那个不穿衣服的小妹妹,孤零零地站在地上,比七岁的瘦弱男孩还要矮上一头。
她眼神不善地看着男孩。
得不到回应的泰尔斯觉得很尴尬。
幸好,尴尬的气氛紧仅仅持续了几秒钟。
因为泰尔斯突然看见,在那个“小妹妹”的胸口处。
正插着一柄匕首。
匕首上的血迹还没流干。
刃锋上铭刻着两个字母:
JC。
泰尔斯正在挠头的手,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男孩不是傻子,更何况,就算是小白文里有智障光环护身的反派们,到这个地步,也该智商上线了。
他当然记得,自己刚刚是怎样把匕首捅进那具干尸的心脏的。
但那位身无片缕,却丝毫不觉有异的“小妹妹”,依旧冷冷地盯着他。
她一言不发,圆滚滚的小脸表情静默,血红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泰尔斯的身影。
泰尔斯轻轻地放下手,调整好呼吸,视野在眼前的可爱诡异小妹妹,与记忆里可怕的厉鬼干尸之间来回切换
真是——邪门啊。
泰尔斯深深呼出一口气。
赤…裸的红眼女(干)孩(尸),依旧用那种眼神盯着他,像雕塑一样。
换了是谁,被这种东西诡异地盯了这么久,都该开始感到毛骨悚然了。
泰尔斯强自咽下一口唾沫,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思量再三,把那句“这什么牌子的防晒修复霜”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现在可不是试探的好时机。
虽然看似可爱,但如果她就是刚刚那具干尸的话,则多半不可能有理智——
“你是谁?”
一个幼稚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嗯,尽管那位小妹妹的眼神没有变。
但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语,还是比较清晰,明白和理智的。
相比起之前厉鬼复生般的嘶吼,显得甜美、可爱而——
等等!
泰尔斯惊奇地圆睁眼睛,细细观察着这个诡异到极点的,银发赤瞳的小女孩。
她会说话。
她有理性。
她不穿衣服——呸呸!
她能沟通!
然后,泰尔斯在惊吓之中久违了的大脑,开始熟悉而顺畅地运转起来。
第33章 Friendly fire!()
东城区在很久以前,甚至在托蒙德王子带领着最终帝国的遗民,指着头顶的群星立誓,在此建立星辰王国之前,仅仅只是永星城东北部的郊区。
随着星辰王国国力的上升和疆土的扩展,王国上层的权力机构开始膨胀,领主、贵族、官员越来越多,王都的要人们不愿与俗气的商人,平凡的市民乃至那些肮脏的娼妓、小偷、暴徒们住在同一片区域,于是纷纷在东北部的郊区兴建家园。
渐渐地,这个区域变成了贵族们建立王都庄园的聚集区,很快被市政厅纳入永星城的治下,成为继中央区、晨星区之外最重要的城区。守御四方的领主、王都宫廷的红人,乃至于外国流亡的政要,都喜欢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别墅和庄园。
这里满布着大大小小的贵族与官员的产业,几乎没有平民的住处和集市,连来往的人都多是各家族和势力的仆人与属下。除了高昂得离谱的地价,东城区还有不成文的规定:购买土地者,选定的地段必须匹配相应的身份资格——你应该不会想要知道,那些违反这条规则的人现在下场如何,六大豪门和十三望族这一级别的家族,即使都各自有在王都郊区的庄园,却也在东城区兴建了各自的产业,自然也都坐落在最好的地段——不管这些家族的贵人们是否常来。
也恰恰因此,本来就面积庞大的东城区,不同的庄园别墅都相距甚远。倒是庄园与庄园间的草丛、树木等被市政厅维护得茂盛茁壮,主干道也修建得宽阔大气,四平八稳,每隔二十米,都有一盏由市政厅负责供给的大型不灭灯照明。
而在这条大道上巡逻的警戒官和城防队,一则要谨慎小心,得罪这些这些大人物的后果连他们的上司也无法承担,二则也轻松自在,一般情况下,遇到需要警戒厅和城防队介入的事件,那些贵族们往往都有自己的方法处理,不劳费心。
作为常年巡视东城区主干道的城防队长,杰纳德身上的剑和弩,在这十年里几乎没有用过,倒是头盔和甲胄亮丽如新——路上遇到大贵族的马车,都习惯了整理甲胄,然后退到一边脱盔致敬(要东城警戒厅长的话来说,他们早该把沉重的头盔换成帽子了,脱盔行礼实在是太滑稽了)。
杰纳德很珍惜自己的这份工作,他知道当年的战友们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本应随军队解散,自谋生路的他,调度到王都城防队里来,而且是安稳、平静、时不时有小费可拿的东城区。
作为南方道伦郡乡下出身的农民,杰纳德多姿多彩的经历绝对值得吟游者们传唱一曲。
十几年前,差不多是十九岁吧——杰纳德自父亲死去后就不再记得自己的生日——全村遭遇天灾,继而被啸聚的强盗攻破掠夺,活不下去的杰纳德,报名响应了南下的约翰公爵所征召建立的星辉军团。
作战勇敢而头脑灵光的他,经历了险恶的翡翠城守卫战,幸运地活了下来;
他曾冒险地抱着两袋面粉,居然跟上了沃拉走廊大撤退的大部队,英勇地随公爵的亲军冲破了獠牙地包围圈(“在跟其他部队汇合之前,我们都欠你两袋面粉的钱。”——约翰公爵);
在上头的号令下,他也曾跟着部队冲进戴尔伯爵家的欢迎宴会现场,看着身为客人的公爵,怎样面不改色地收编他们的私兵;
他甚至在决定性的走火平原战役里,冲过魔能枪的轰击,生生砍崩了一把战斧;
他也曾在公爵的九芒星旗下,带着小队,顶住了叛军在刀锋豁口最后的拼死反扑。
直到最后的索达拉攻城战——杰纳德深深地叹出一口气,咒骂着那胜利与悲伤同存的一天,接着朝队员们挥了挥手,给对面持着鸢尾花旗帜的骑士们让出通道。
凯文迪尔家的骑士,三十四人,没有马车随行,大概是为主人家办事的属下们。
领头的两个似乎有超阶以上的实力,至于其他人,看他们在马上的动作和武器的位置——都是花架子,杰纳德不为人知地撇撇嘴,退到一边。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普通辎重兵提升到作战征召兵,再升职成刀斧兵、步兵作战队长,到最光荣的公爵亲卫,杰纳德从连剑也不懂拿的农民,变成身经百战的优秀军官。难得的战场经历更让他变成凡级里也难得一见,只要有三五同伴结阵,则遇上超阶战士也丝毫不怵的好手。即使星辉军团解散后的日子里,杰纳德也谨记星辉军团里,那位尊敬的公爵亲卫长官的指教,从来不曾落下训练。
他曾经在最险恶的日子里见过无数骑士,这些以冲击力闻名的马上战士,既有英勇壮烈、身手不凡的高贵勇者,也有胆小如鼠,欺软怕硬的纨绔渣滓——当然,在约翰公爵的手底下,前者远远多于后者。
所以杰纳德一眼就看出来,那两个领头的骑士,神情镇静而动作流畅,微伏的身姿随时能在马上发力,腰侧和马鞍上各有一把剑,离惯用手非常近,明显是多多少少经历过战场的高手。这些超阶以上的高手,在战场上绝对是一支作战中队的军官,无论是冲锋、突袭、守御、预备队,甚至是指挥官亲卫,这些人都是必不可少的中坚乃至核心,比如王国里,鼎鼎大名的阿拉卡·穆男爵。
现在,那两位带着二十多人,本该越过他们的骑士,却有一人勒马停下,朝着杰纳德骑来。
“城防队!”这是个头发稀疏的骑士,三十余岁,青绿色的轻型描纹板甲一看就是手工精制的贵族传家宝,正板着脸,居高临下地叱问着领头的杰纳德:“我们在路上看见了大队的马蹄印迹,这个时间,东城区不该出现这么多的骑兵——你们遇到他们了吗?”
难道你们就该出现了吗?杰纳德看着这个三色鸢尾花旗下的贵族骑士,心里轻蔑地道。
但经历了十年城防队工作的他,早已被现实磨去了棱角,只见前公爵亲卫谦恭而顺服地低下头,回答道:“尊敬的大人,东城区能调动大批私兵的,都是领主们。他们的事务,我们并不敢过问。”
塞舌尔,这位詹恩公爵的心腹骑士眉头一皱:“你们遇到这些骑兵了?他们是哪个家族的?打着什么旗帜?”
杰纳德沉默了一下。
十几分钟前,所经过的三十二骑,从凡级到超阶都有,领头的贵族身手利落,但明显不是军人,而他的身后甚至跟着一个女人,但杰纳德没看到他们打起旗号。
可是,曾经在约翰公爵旗下效力多年的他,又怎么会不认得那些士兵的动作、装备、盾牌样式呢?当年的公爵亲卫队里,有不少人都曾经是公爵从家族里带出来的私兵,随着公爵南下而成为他的亲卫。
那些人里,有的人救过他的性命,他也救过他们的性命,几乎全是足够交托后背的好汉子——噢,还有一个好女子——不愧是九芒星旗下的战士。
是的,杰纳德再一次告诉自己:那三十多位骑兵,是璨星家族的人,是王室家族的私兵。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发誓为之效死的,那位约翰公爵家族的人。
“是的,尊敬的大人,”杰纳德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遇上他们了,就在刚才。”
“他们没有亮出任何旗帜,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向哪里。”
这位约翰公爵的前亲卫行了一礼——真讽刺,当年在身为国王弟弟的约翰公爵麾下,没人教他怎样向贵族行礼,而到了王都的第二天,一个市政厅的低级官员就气冲冲地让他去学习标准的行礼姿势(“他们是贵族,知道吗?”——杰纳德的城防队前上司)。
但这位普通的城防队长恐怕不会知道,他所隐瞒的信息,将为他自己以及为整个星辰的未来,带来多大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