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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目前的局势而言,”第二王子强忍着解雇这位前任副使的冲动,歪着嘴巴,从齿缝里咬出字来:“任何打破现状的事情,都可能是对我们的威胁:比如女大公突兀的婚事以及背后牵扯的利益我是这个意思。”
“当然,”普提莱依然是那副欠揍的表情,浑然不顾身后的贾斯汀勋爵已经黑下了脸,他甩了甩烟斗,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您是王子嘛,您所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不管它是不是真的。”
老天……
泰尔斯捂住脸,痛苦地叹出一口气,放弃了对这个顽固老头解释些什么的想法。
“难以置信,”王子无精打采地看着慢慢接近的宫门:“这话居然是从一个十几天里对他的王子不闻不问的臣下嘴里说出来的。”
普提莱轻哼一声,并不答话。
尼寇莱早已率领着大公亲卫在宫门前等待,但这次陨星者在看到泰尔斯后没有摆出死人脸般的表情,而是深深地盯了他一眼,然后向着马厩的方向努努嘴,示意他继续。
这倒是不常见。
纳闷着的泰尔斯在马厩前蹬下马鞍。
“祝好运,”普提莱淡淡地道:“迎接结束后,我会在您的房间里等您。”
“那还真是安慰啊。”本就烦闷不堪的王子不满地挥了挥手。
泰尔斯把缰绳交给马夫,然后在怀亚和罗尔夫的陪同下,走向宫门口的尼寇莱。
“女大公和伯爵大人正在英雄大厅里,去跟他们汇合吧,”尼寇莱神色不变地挥挥手:“我还得在这里迎接使团的先行官他们这次特别正式。”
“因为事情特别严重?”泰尔斯哼道:“上次那件事的结果怎么样了?你知道,关于女大公的……”
“乖乖闭上你的嘴,”尼寇莱生硬地打断他:“祈远城的先行官来了。”
泰尔斯转过头,果不其然,一队打着别样旗号的骑兵,缓缓地驶出了第一城闸,在两侧无数龙霄城卫兵的注视下,向着宫门行来。
他们的旗帜上绣着一本翻开的厚重典籍,翻开的页面上还镌刻着数个帝国字母,意义不明。
骑士律典,祈远城正统而高贵的统治者,罗尼家族的徽记。
据闻他们是远古帝国时代就长驻于北地的骑士名门,孕育过无数位在历史上留名的大骑士,哪怕在皇帝强拆骑士圣殿,骑士古风逐渐衰亡的时候,他们也依旧在北地保有着巨大的声望。
直到终结之战。
泰尔斯回忆着这些年来北地教师们所给予的知识。
骑兵中,那个领头的骑士看起来颇为特别:他面孔偏暗,眼眶较平,剃掉了两鬓,只留下头顶的红褐色短发,身材结实,却穿着北地不常见的轻便皮甲,绕过肩头的皮带上绑着各种泰尔斯看不懂的小型工具。他全身上下的武器,除了腰间的一把短刀之外,竟然就只有背负在背后的一把十字弩,以及挂在马鞍上的箭囊。
而最让人留意的,是他虽然骑在马上,却悠然如闲庭信步的神态和气质。
祈远城使团的先行官,居然是这种态度?
那就意味着……
就在泰尔斯皱起眉头的时候,他身边的尼寇莱比他更早一步反应:只见陨星者露出少有的讶异神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领头的褐发骑士。
“噢,这还真是惊喜。”陨星者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
泰尔斯眯起眼睛,看了看尼寇莱,又看了看那位悠然前行的皮甲骑士:“你们认识?”
尼寇莱没有理会他,而是对属下做了几个手势,然后孤身一人迎向前去:王子这才注意到,几位老资格的大公亲卫也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泰尔斯奇怪地看向那位面孔不似寻常北地人的褐发骑士。
他是……
尼寇莱缓步走到那群祈远城骑兵的前方,看着他们齐齐下马,面色冰冷。
那位褐发的骑士身量中等,甚至比稍显瘦削的尼寇莱还略矮一些,只见他按住腰侧的皮带,毫不退缩地直视着面前的陨星者,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泰尔斯叹了口气,狱河之罪聚集到他的耳旁,听取着他们两人的对话。
尼寇莱跟那位骑士对视了很久。
直到他深吸一口气,抿起嘴巴,轻轻点着脑袋,冷冷哼道:
“怎么会是你?”
话语冷漠,毫不客气。
泰尔斯心中一紧:看来,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在即将到来的风暴里,祈远城和龙霄城的关系,大概就要看这次出使的结果了。
而现在……
听着尼寇莱不善的问候,那位褐发的骑士咧开嘴角,露出一股莫名的痞气泰尔斯这才注意到,这位骑士的嘴唇额外宽大。
一个特别的人。
王子默默地道,拒绝了怀亚想让他先行离去的建议。
只见那位褐发骑士歪着头,张开大嘴,发出铜锣般的嗓音,对尼寇莱道:
“你听过一个笑话吗?”
尼寇莱皱起眉头。
“有个男人常年奔波在外做生意,很担心在故乡的妻子对自己不忠,”褐发的骑士摇头晃脑,嘿嘿笑道:
“于是他在一个晚上偷偷地溜回家,幸好,除了熟睡的妻子,男人没发现任何奸夫的踪迹。于是欣慰的他兴致来了,和妻子风流快活起来。”
尼寇莱的眉头越皱越紧。
褐发骑士哼笑着,举起手指轻点着脸色不渝的尼寇莱:“事后,他的妻子点亮了灯火,看清了丈夫的脸,于是她忍不住惊讶地道……”
骑士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地重复尼寇莱的话:
“怎么会是你?”
全场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褐发的骑士爆发出哈哈大笑,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
仿佛这个笑话真的很好笑。
但尼寇莱神色不动。
而骑士身后的同伴们则神色古怪,纷纷偏过视线,还有人轻咳了一声,似乎深以他们首领的笑话为耻。
远远听着这一切的泰尔斯也不禁蹙起眉头。
搞什么?
唯有褐发骑士,依旧怪笑着看着尼寇莱,耸了耸肩。
终于,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久之后,尼寇莱松下了寒冰般的表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和以前一样,”尼寇莱低下头,冷哼道:
“一点都不好笑。”
褐发骑士止住了笑容,他的表情变了。
“哦,老天,”骑士一脸失望地看着陨星者:
“你的幽默感还是一样这么屎。”
泰尔斯奇怪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开始怀疑两人的关系。
那个褐发骑士,究竟是……
尼寇莱静静地看着他。
“多少年了?”陨星者轻声道。
褐发骑士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十八年,”他捋了捋自己的褐发,轻哼道:“自从我回去祈远城我们十八年没见过面了。”
陨星者缓缓地点头。
但褐发骑士的表情又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我猜你还是没有婆娘,对么?”
“而以你的身份,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贵族小姐们大概也看不上你,”褐发骑士一脸嫌弃地看着尼寇莱,露出颇有深意的嘿嘿坏笑:“别告诉我,这十八年你还是用手解决的!”
这下,他身后的同伴们纷纷脸色不自然地咳嗽起来。
尼寇莱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口出不雅之言的褐发骑士。
直到他也弯起嘴角,压抑地笑出声来。
尼寇莱的笑声和褐发骑士的笑声渐渐重合仿佛他们无数次这样相对大笑。
泰尔斯奇怪地看着陨星者的笑容,据他所知,除了冷笑和狞笑之外,堪称死人脸的尼寇莱很少再有别的笑容了。
下一秒,尼寇莱和褐发骑士几乎在同时挥出右手!
击向对方!
什么?
就在泰尔斯眼眶一缩的刹那,像是经历了千百次配合的默契组合一样,两只手掌在空中狠狠地交握在了一起!
啪!
尼寇莱紧握着对方的手掌,嘴角露出少见的笑意:
“见到你真不错,大嘴。”
“哈哈哈哈,”褐发骑士仰天大笑,把他的嘴巴衬托得更大:
“彼此彼此,刺头!”
泰尔斯不无惊讶地看着两人的举动看来,先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他们的关系……
不是一般的好。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毫无顾忌地讽刺和调戏大名鼎鼎的陨星者。
那个褐发骑士……究竟是谁?
这个家伙被派遣为祈远城使团的一员,那就意味着,罗尼大公他……
尼寇莱和褐发的骑士放开彼此,并肩向着宫门走来。
祈远城的人们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齐齐跟随在后。
褐发骑士抬起头,观望着英灵宫的一切,神情间颇多感慨,就像故地重游。
“所以,听说你在六年前,单枪匹马宰掉了头儿?”
陨星者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算是吧,再加上一些拜恩和你的帮助。”尼寇莱轻声道。
“我?”褐发骑士若有所思:“果然,你用了我告诉你的那个秘密?”
“是啊,”陨星者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一些:“而我并不以之为荣何况他当时已经重伤在身。”
沉默。
两人脚步不停,但对话却在微妙的气氛里陷入略微的停滞。
“我明白那种感受。”几秒后,骑士淡淡道。
“头儿把我们招进卫队的时候,你们大概都想不到会有这一天。”
尼寇莱没有说话。
褐发的骑士抬起头,望着英灵宫顶的天空之崖,目光在耐卡茹的雕像上凝聚,感慨道:“难以想象,一转眼,我们也快五十了。”
卫队。
头儿。
泰尔斯微微一动:他对这位骑士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所有人都会老,”尼寇莱似有深意地轻声道:“无论是国王还是平民。”
“说起这个,最近一年,一到下雨天我的胸口就会疼,”那位褐发骑士似乎是个话痨,尽管尼寇莱少言寡语,但他依旧在喋喋不休:“你也有类似的毛病吗?”
尼寇莱摇了摇头:“我猜是年轻时在哨望地留下的你在雪坑里待得太久了。”
但不知为何,看着平素沉默寡言、双手抱臂的尼寇莱,和那个滔滔不绝、动作夸张的骑士走在一起,随性地拉家常的组合,泰尔斯却觉得毫无违和感。
如同他们本来就是如此。
“很久以前,一个叫拉蒙的军医跟我说过,”褐发的骑士一边粗鲁地挖着自己的耳朵,一边道:“过了四十岁,我们的体力就会明显下降,身体开始逐渐衰老,一些毛病也会显现出来,老天,当时我还嘲笑他……”
尼寇莱冷笑一声:“但与此同时,我们的经验和技巧也会逐步攀升、沉淀,我们的情绪会渐趋稳健,摆脱冲动和疯狂,弥补我们身体的退化。”
“所以,跟那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相比,四十岁的我们经验和体力相互平衡,正是一个老兵最强大、最可怕的阶段,”陨星者摇摇头:“别听了些骗子的话就妄自菲薄。”
“不不不,那个军医说了,一旦过了五十岁……”褐发骑士不以为然:
“我们的技巧和经验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