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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我是以身作则,光荣威风,万人敬仰的白刃指挥官,”老头在一呼一吸间忍受着胸腔里的剧痛,“阴影中,我则是心如铁石,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国王杀手,带着最早的那一批卫队成员做着最肮脏最秘密的勾当。”
“你曾说,你看透了我那副虚伪至极的贵族嘴脸,”卡斯兰低声道:“你是对的,我不配站在你们面前,以指挥官的身份对你们训话。”
石柱后传来一声清冷的质问:“为什么?”
卡斯兰闭上眼睛。
“努恩变了,”卡斯兰知道他想问什么,遗憾地叹息道:“他老了,变得多疑,警惕,敏感,自私,保守。”
“为了一个新的埃克斯特,努恩必须掌控强大的权力,这是必要的手段,”卡斯兰握紧手上的标枪,眼神复杂:“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手段已经变成了目的,而本来的目的却早早被忘记。”
“我们为了活着而吃饭,刺头,但不该为吃饭而活着。”他的语气越发痛苦。
“随着他成为国王的时间越久,他就越他关心龙霄城的地位多于埃克斯特的强大,关心自己儿子的继承权多于王国的未来努恩变成了最传统的埃克斯特君主。除了他的家族和统治,他已经无力,也无心去寻找曾经的理想。”
“掌控权力成为了努恩唯一的目标,‘为了埃克斯特’反倒变成了一句苍白的借口,”卡斯兰观察好每一个尼寇莱可能冲出来的地方,把对方石柱后的影子锁死在视野里,耐心地等待着对手:“这让我们过去几十年所做的一切,看上去就像个笑话。”
尼寇莱发出冷笑。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陨星者压制着怒意,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毫不在乎一些:“让你曾经教导我们的一切,看上去也像个笑话。”
卡斯兰停顿了一秒,脸上混杂着不易察觉的愧疚和痛苦。
“所以我累了。”
“我退出了,我放弃了,”老头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那天我站在台阶下,当着所有臣属的面最后一次质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初的理想。我问他: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身不由己,向现实妥协?”
尼寇莱没有说话。
“后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卡斯兰的话带着淡淡的忧伤:“共举国王怒不可遏,我和一大批老人被清理出了白刃卫队。”
沉默。
火盆越烧越旺,映照出石柱两旁两人的影子。
“是啊,”尼寇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很痛苦:“而我被破格提拔,成了白刃卫队的代理指挥官”
话未说完,下一刻,陨星者突然从石柱后暴起身形!
战斗毫无预兆地再次开始。
卡斯兰毫不犹豫,手上的标枪准确而凌厉地掷出。
力度惊人的标枪射穿了敌人的身体。
“噔!”
将他死死扎在地上!
但经验丰富,一直观察着对方影子的卡斯兰马上察觉不对被标枪扎中的,只是尼寇莱的胸前皮甲。
真正的陨星者从石柱的另一侧扑出,身上衣甲单薄,几无防护!
卡斯兰反应极快,看准了尼寇莱伤腿落地的间隙,第二根标枪毫不拖沓地出手!
陨星者听着耳边的风声,心中一凉。
完了。
没能骗过他。
就在此时。
“尼寇莱!”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尼寇莱猛地抬头,只见一件圆形的盘状物向他飞来!
陨星者没有犹豫,终结之力爆发,脚下不可思议地一折,在半空中接住那样物品。
标枪袭来。
“砰!”一声闷响。
卡斯兰瞳孔一缩。
他的标枪刺中了尼寇莱手上的盘状物一面厚木蒙皮的圆形盾牌。
枪尖扎进盾面中,堪堪刺透盾牌,让尼寇莱手上一沉。
陨星者咬紧牙齿,拔出盾牌上的标枪,拿在右手上。
但卡斯兰已经无暇顾及尼寇莱了,他凝重地转过身,警惕地看向尼寇莱的援助者。
“拜恩,”卡斯兰皱起眉头,眼底却浮现一丝怀念:“好久不见啊。”
但作为前白刃卫队与国王从事官,站在武器库门口的拜恩迈尔克显然并不怎么喜欢回应老上司的热情。
“抱歉,头儿,不是我不想叙旧,”远处的迈尔克面色沉重,他从武器架上拿下两柄短柄飞斧,猛地挥动双臂:“但我刚刚见过了自己的女儿”
“现在心情不好!”
卡斯兰脸色一变,标枪几乎与迈尔克的两柄飞斧同时出手!
“嗖!呼!”
标枪与飞斧在空中交错而过!
“嗤!”
尽管最大限度作出规避,但迈尔克还是被卡斯兰百发百中的标枪刺中了大腿,他在剧痛中摔进一大排武器架里。
不过已经足够了。
迈尔克这么想道。
金属乱响里,卡斯兰持着标枪拨开了一柄飞斧,却被另一柄斧头划伤了左臂带走一大块皮肉。
老头深吸一口气,忍住胸口的剧痛。
论起投掷的准头,拜恩还是那么出色啊。
这么想着,他转过身,第三根标枪再次出手。
投向趁机高速冲来的尼寇莱!
“砰!”
陨星者的厚盾再次挡住了这柄标枪,因他冲锋的势头,这次的枪头甚至刺穿了盾面上半部分,从尼寇莱的手腕边上戳出来一截。
冲锋中的尼寇莱下意识地转动圆盾,把盾面上被刺中的地方换到下半部分。
果然,下一秒又是一声钝响:“砰!”
第四根标枪在同样的角度和位置来袭,再次刺穿他的盾牌,与前一根标枪一上一下,扎在盾牌两端。
尼寇莱心中一寒:如果刚刚没有转动盾牌
但他已经不用再担心了。
尼寇莱果断地抛掉劳苦功高的沉重盾牌,举起右手的标枪他重新来到卡斯兰身前三步的位置!
卡斯兰也面色凝重地扔开剩余的标枪,只余下右手上的那根。
下一秒,两人同时举起右手。
“噌!”
几乎面对面的距离,两根标枪在空中相互刺出。
右手还举在半空的卡斯兰下意识地作出闪避,敌人的标枪扎进他身后的武器架里,仅仅在脸上多出了一丝血痕。
“嗤!”
但尼寇莱却不闪不避,任由着卡斯兰的标枪透入他的左肩!
“啊!”尼寇莱满面狰狞地顶着左肩的剧痛,在卡斯兰奇怪的眼神中挥出右拳。
终结之力从他的骨骼里发出爆响,拳头在空中瞬间反折两次,避开对方的两次拦截。
这一刻,沉着的卡斯兰倏然色变。
“咚!”
奇异的金属钝响中,卡斯兰锁住了尼寇莱的咽喉,陨星者的拳头则印上了卡斯兰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下来。
奇怪的是,尼寇莱的拳头没有直奔要害,而仅仅是砸中了卡斯兰的右腋下。
陨星者无力地垂下了拳头。
卡斯兰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松开了锁喉的手,憋红了脸的尼寇莱终于喘出一口气。
两人站在原地,双双一晃。
“扑通!”
尼寇莱再也支撑不住左肩的重伤,带着标枪摔倒在地。
但同样出乎意料的是,卡斯兰居然脸色苍白,嘴唇哆嗦,上身不住地颤抖。
他痛苦地伸出几乎把持不住的左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腋。
老头的脸部不断抽搐,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下一刻,卡斯兰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瘫倒在地,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彻底失去了一切力气。
他的脸色黯淡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卡斯兰颤着牙齿,小心翼翼用最轻的声音道,仿佛生怕吵醒了小猫似的:“右腋。”
他的嘴角不断流出鲜血,煞是吓人。
尼寇莱无力地侧躺在地上,伸手去够左肩上的标枪。
“蒙蒂,他眼力最好,手上最稳,”陨星者艰难地道:“所以在你重伤垂死,被换上金属肋骨的那个晚上,他被挑成了助手,全程陪在身边他知道。”
卡斯兰的眼神一凝。
大嘴的內德蒙蒂。
那个讨人厌的乡下胆小鬼,脑里想的只有女人。
哼。
卡斯兰在心中无奈地哑笑一声。
“蒙蒂只告诉了我一个,”尼寇莱紧紧闭眼,咬紧牙齿:“在你的新骨架侧面有个脆弱的接合处,那是你的弱点,只要力度足够他叮嘱我,战斗的时候得盯着点你的安全”
说到这里,尼寇莱胸口一闷,竟然说不下去了。
头儿的弱点。
那本该是他们誓死守护的地方。
但是
尼寇莱攥紧了拳头,眼睛发涩。
卡斯兰颤巍巍地坐倒在地上,靠上身后的武器架,发出解脱和释然的叹息。
随着呼吸,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嘴巴和鼻子里涌出,浸染胸前的衣物。
“标枪?”
上身快被鲜血浸透的卡斯兰,无所谓地瞥了一眼身边成排的标枪架:“你是故意把我逼到这里来的?”
“你已经习惯了含着右臂战斗,以保护弱点,”尼寇莱失落地道:“我得找到你彻底抬起右臂的机会,比如投掷标枪的时候。”
卡斯兰挑起眉毛,发出苍凉的笑声。
在刺头的手上。
这结局也不坏啊。
“漂亮,哈哈,刺头,你咳咳,咳咳咳”
笑声持续了没多久,卡斯兰再次皱眉嘶声,在剧痛中狠狠咳嗽。
随着他的动作,卡斯兰的胸腔里发出吓人的咯噔声,老头的脸孔也急剧扭曲。
尼寇莱闭上眼睛,不忍去看老上司的表情。
该死尼寇莱死命伸着手,去够肩上的标枪,希望这能分担一些注意力拔不出来。
就在这时,尼寇莱感到左肩微微一痛。
他惊讶地张开眼,发现卡斯兰正伸着左手,牢牢握住扎在他肩膀的标枪。
“忍着,”卡斯兰低声道,又从嘴里吐出一口血:“可能有些痛。”
尼寇莱恍惚地肩膀用力,看着卡斯兰将标枪从他的肩上拔出来。
他甚至连疼痛都没有注意到。
尼寇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行刑的卡斯兰从地上把那块木片捡起来,送到他的嘴边。
“咬着,”当年的冰山拉了拉手上的鞭子,冷冷地道:“这会很痛。”
尼寇莱甩脱回忆,他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终结之力开始收紧肌肉。
他看着靠在武器架上不停呕血,脸色痛苦的卡斯兰,内心却只觉越发愤懑。
“塔利娅,”尼寇莱脸色灰败:“你的妻子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的吗?”
那一刻,卡斯兰的眼前忽然一亮。
“塔利娅”
卡斯兰的眼神黯淡下去,摇摇头:“不。”
“她已经不在了。”
尼寇莱微微抬头,难掩惊讶:“怎么会?她才四十”
卡斯兰的气息开始变弱。
他艰难地抬起手,擦掉胸前的鲜血。
老头脸色阴暗,他举着颤抖的手,从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红色绸布。
“一年前,她终于发现了,”卡斯兰如痴如醉地看着那块红绸布,慢慢打开它,仿佛那里面是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