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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意下如何?”不等其他人开口,坎比达就对着泰尔斯笑道:“无论出于现实的需要或是个人的原因,我都建议您在莱曼隘口稍作停歇,以便修整或者凭吊。”
个人的原因?
凭吊?
在泰尔斯疑惑间,普提莱骑行到他身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莱曼隘口是叹息丘陵的西南侧起点,也是北方平原进入丘陵的必经之地,”瘦削的副使熄灭掉烟斗,紧皱眉头,旁边的怀亚则偏转过头。
“但那也是在血色之年里,星辰的前第二王子,贺拉斯殿下最终陨命的地方。”普提莱脸带不豫地道。
泰尔斯神色一变,他明白其他人的表情变化是为何了。
显然,坎比达找到了一个泰尔斯不得不回应的话题。
偏偏是有关埃克斯特与星辰之间的战争的。
身为星辰的王子,泰尔斯适时地垂下眼皮,叹出一口气:“当然,贺拉斯也是我的血亲。”
坎比达笑着点点头。
然而泰尔斯的心里也在默默嘀咕。
那位在凯瑟尔口中的天才终结剑士,索尼娅口中军规酷烈的王族将领,就是死在这里的么。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更进一步地了解血色之年的真相。
他转向普提莱。
“王子的死因?”
“血色之年的尾末,那个冬天暖得出奇,努恩王集结了七位大公将近十万人的军队,粮械充足,围攻兵力单薄的要塞。”面对泰尔斯的疑问,普提莱叹着气,第一个回答道。
“彼时星辰国内的西南战场到了最后的决战关头约翰公爵将叛军最后的主力死死咬在刀锋豁口,平叛之战胜利可期,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无法北上救援,断龙要塞的后援遥遥无期,”普提莱摇摇头,把烟斗收起,眼神复杂地道:
“投石机、攻城弩、魔能枪还有无数的登城部队,面对不曾间断且不计牺牲的猛攻,贺拉斯王子认为断龙要塞被攻破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他冒险进击,带着少量部队暗中横跨大针林,突入埃克斯特补给线的后方。”
怀亚深深叹出一口气。
下一个接话的是埃克斯特人的指挥官。
“那是个冒险的抉择,”坎比达轻笑着道:“显然,这是星辰的错算,而贺拉斯赌输了,也为之付出了代价……”
怀亚不忿地看着他。
“那是个不错的抉择,至少直指你们的要害。”普提莱冷哼着答道。
泰尔斯皱起眉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以他的身份,此时最好什么也不说。
他听过基尔伯特所讲的血色之年的王室悲剧,在他的故事里,贺拉斯是踏入了埃克斯特人的圈套。
而基尔伯特“三个小时里无兵无援”的说法,似乎暗示着贺拉斯的死亡,与其他王室成员如出一辙:是遭人陷害所致。
但是听普提莱和坎比达的说法,似乎是贺拉斯自己冒险出击,咎由自取?
而且在离开星辰边境这么远的地方,“三个小时无兵无援”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需要了解更多。
在他们身侧的图勒哈却在此时出声:
“那确实是个明智的抉择。”
坎比达闻言,脸色不快地看着这位火炙骑士。
图勒哈肃穆的声音让泰尔斯眉心一紧:
“贺拉斯成功了一半,他烧毁了我们近四分之一的补给我们的补给线太长也太脆弱,此举至少为断龙要塞争取了不少时间,”图勒哈沉沉地道,听上去似乎在为贺拉斯鸣不平:
“如果不是我们觉察得早,努恩王停止攻城,将前线的主力部队回撤,并在回要塞的路上设下埋伏……”
“是啊,我们堵住了贺拉斯从大针林返回的路途,把他逼到平原上,”坎比达子爵哼了一声,似乎不太满意:“就像围捕狐狸一样。”
普提莱脸色一沉,泰尔斯也很尴尬,怀亚则是一脸不平的神色。
任何一个星辰人,听一个埃克斯特人谈起他们如何绞杀星辰王子的故事,想必都不应该开心。
“这么说并不公平,毕竟他只有一千多人,”但图勒哈勋爵却再次开口,只听他沉重地道:
“我们用将近二十倍的军队,在平原上死死围住了贺拉斯,但他的战士们都是百战难得的精锐,意志就跟北地人一样顽强,在他们的反扑下,麋鹿城大公的部队伤亡惨重,而烽照城大公和威兰领大公的战旗甚至一度动摇后撤。”
“努恩王不得不动用了轮休的部队,又派遣麾下精锐的白刃卫队堵住缺口,才稳住战线。战场很惨烈,黑烟烧得连要塞都能看到……如果那时候断龙要塞出兵救援,在混乱的战场上从侧面突入,也许有机会救回你们的王子。”
普提莱捏紧了缰绳。
泰尔斯一愣。
“但他们没有出兵?”泰尔斯想起几天前自己在要塞下遭遇围攻的场景,疑惑道,“要塞没有出兵?”
“没有,我还记得,”图勒哈淡淡道:“从下午到天黑,要塞里的人,看着贺拉斯的部队在平原上一个个倒下……。”
【三个小时里无兵无援】
泰尔斯想起基尔伯特的话,皱起眉头。
“关于这一点,”普提莱板着脸道:“要塞的选择自有道理。”
“得了吧,”坎比达冷哼一声:“他们见死不救的行为,连我们埃克斯特人看了都觉得心寒。”
见死不救?
泰尔斯捏紧缰绳,咬牙承受了一次马匹的颠簸。
坎比达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泰尔斯:“当然,也许他们跟两天前的要塞之花一般,同样的小心谨慎。”
“所以是谁?”泰尔斯带着疑惑转头问道:“当贺拉斯带兵出击在外的时候,是谁驻守着断龙要塞?”
普提莱脸露忧色,看向泰尔斯。
“继续啊,”坎比达轻笑一声:“告诉你们的王子殿下,谁该为贺拉斯的死负责……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泰尔斯突然意识到,在埃克斯特人面前谈这个,似乎不太合适。
普提莱不满地盯了坎比达一眼,但他还是叹息着道出答案:
“当时北境陷入危机,先王陛下勒令周边的贵族前往援助,而规模最大的援军来自崖地领……离北境最近的星辰公爵领。”
普提莱一边担心地看着泰尔斯的表情,直到确认泰尔斯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一边道:
“而贺拉斯离开后,断龙要塞的指挥官,自然是当时身份第二高的人,”只听副使缓缓道:“前崖地领守护公爵鲁道夫·南垂斯特。”
泰尔斯微微怔了一下。
普提莱眉间一蹙,还是继续道:“也就是现任崖地公爵,‘独眼龙’廓思德·南垂斯特的哥哥。后来断龙要塞被攻破,他被埃克斯特俘虏,最终死在狱中。”
话音落下,泰尔斯心中猛地一震。
前任南垂斯特公爵……也就是现任南垂斯特公爵的兄弟,难道跟贺拉斯疑似被陷害的蹊跷死亡有关?
至少,在贺拉斯被围攻的时候,独眼龙的哥哥袖手旁观甚至见死不救。
是么。
重要的是,凯瑟尔也这么认为么?
独眼龙呢,他怎么想?
他觉得凯瑟尔会怎么想?
而独眼龙那位的已经死去的哥哥……难道真的……
还有,他在永星城出发的时候,独眼龙的那些话……
【崖地领不想坐以待毙】他是这么说的么。
泰尔斯思考起这里面的关系,眉心越来越紧。
普提莱拍拍泰尔斯的马鞍,对着他摇摇头。
别想太多……泰尔斯觉得他是这个意思。
“而那时,贺拉斯大概觉得已经没有希望再回要塞了,”火炙骑士图勒哈抚摸着自己鞍上的一把带鞘刀,在缅怀的神色中苦涩地笑道:“他做了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普提莱摇摇头,脸色落寞。
泰尔斯眉头一挑:“他贺拉斯做了什么?”
“他不再向要塞方向突围了,”图勒哈的脸上露出敬佩的笑容:“跟你们一样,贺拉斯转身反向而出,一路向北突围。”
泰尔斯心中一动。
跟我们一样?
他想起在几天前的战场上,向着伦巴旗帜处突围之前,被称为王国之怒的男人对他说的话。
【很久以前的绝境里,有个璨星对我说过……】
【既然无法后退。】
【何不全力向前?】
所以……阿拉卡所说的是……
“整整一天一夜,他们逃到了这里,我们黑沙领的军队也追来了这里。”图勒哈神色复杂,他举起手,指向前方开始起伏的雪色丘陵。
泰尔斯转眼看去。
他们来到了平原的尽头,前方开始出现被雪色覆盖上半部的黑色山峰。
两座低矮的山峰之间,只有一个狭窄的入口,仅仅相当于驰道的宽度。
埃克斯特人的队伍行进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停下。
“我们到了。”坎比达子爵淡淡道:
“这就是莱曼隘口。”
“这就是当年的战场?”泰尔斯看着眼前一片覆盖着雪色的怪石,怀着奇特的心情向一边的图勒哈问道。
“我们咬住了他们,重新把他们围死在这里,贺拉斯仅剩的部队则扼守在那片石头旁,”图勒哈点点头,眼神深邃地道:“前任黑沙大公点起火把,亲率他的卫队不间歇地围攻,并勒令不许用弓弩他要获取生擒星辰王子的荣光。”
“贺拉斯则亲自持剑,穿着他的那副黑色铠甲,守在他的九芒星战旗下,无论他身边的人如何一个个在刀斧中倒下,也不退一步。”
“双方最好的战士怒吼着扑向彼此,然后一个个倒在石间,那一夜里,虽然人多势众,但我方的四名极境高手依然个个带伤,其中一人甚至殒命于此。”
谈起战场上的历史,火炙骑士似乎感慨良多,而坎比达则闭口不言,只是皱眉看着图勒哈。
“贺拉斯一剑刺穿了我的胸膛,在他补上一剑之前,我被后面的人抢了下来。”图勒哈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右胸。
泰尔斯皱起眉头。
溯光之剑,是么。
“贺拉斯殿下的剑术习自终结之塔,又经历了军队和战场的洗刷,他的骁勇之名在璨星王室的历史里,只有‘狼敌’可堪比拟。”普提莱表情深邃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怪石,缓缓道。
泰尔斯感觉到身后的埃达微微地哼了一声。
“老黑沙大公放弃了他的目的他意识到,要生擒贺拉斯的意图只会让我们付出更多伤亡。”
“最后的激战中,身负十余创伤的贺拉斯砍下了‘不息之火’泰伦德的头颅,然后被一剑刺穿了心脏。”图勒哈催马上前,注视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仿佛回到十二年前,那刀光剑影的一夜。
“一位王子殒命于此,”坎比达摇摇头:“这里大概日后会成为观光纪念地吧。”
怀亚毫不留情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是啊,”普提莱讥讽地回敬道:“你们该给贺拉斯王子建一座雕像……纪念他的英勇与无畏,还有杀敌善战。”
泰尔斯叹出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对着这片怪石地深深低头。
又是一群在战争中不幸的人。
“看着贺拉斯倒下,他最后的士兵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