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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的头,掉……掉了?”
柯雅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惊慌地大叫着,整个人趴下来,四处张望和摸索:“快!快!我们得把你的头找回来!”
泰尔斯直看得头皮发麻。
姬妮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柯雅王后,使劲将颤抖的她稳定下来。
“你!”柯雅猛地看向姬妮,双眼瞪圆:“你看见,看见我家卢瑟的头了吗?”
“大概这么大……”
“圆溜溜的……会滚的……”
“有两个眼睛……”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柯雅猛地挣扎起来,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不要!不要拦着我!我要保护他!保护卢瑟!我的儿子!”
姬妮咬着牙,把她死命向着床上拖去。
就在此时,泰尔斯的手臂被身后的一只手,轻轻拉住。
泰尔斯吓了一大跳!
惊魂未定的他,猛然转头!
只见拉住他手臂的,是一个陌生的人。
那是一位穿戴黑袍,鹅绒披肩的长发女士。
这位黑衣的女士面容清秀,却脸带哀伤。
泰尔斯喘着气,总算平复下呼吸。
只见黑衣长发的女士拉着自己的手臂,轻声道:
“没事的,我们先出去。”
泰尔斯疑惑着,转头看向,正努力制服着柯雅王后的姬妮。
“泰尔斯!”姬妮咬牙大叫:
“这里由我来负责就好,你和公主殿下先出去,快出去!”
公主殿下?
但泰尔斯没有多想,就被长发的鹅绒女士拉出了房门。
他的身后,柯雅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疯狂地大叫着:“卫兵!卫兵!快!”
“有刺客!刺客啊!”
鹅绒女士扯着脸色铁青的泰尔斯,快步走出。
只留下身后,柯雅歇斯底里的声音,远远传来。
两侧,不时有脸色沉着的侍女和仆人,急匆匆地向着柯雅的房间赶去。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柯雅的尖叫依然在耳。
“呜呜呜——我的卢瑟——不!不要!”
“你的头……呜呜……为什么装不回去!为什么拼不回去!为什么总是掉下来!为什么!”
“粘起来!粘起来就好了吧!卢瑟?对不对?”
泰尔斯只是一脸苍白地往前走。
他觉得身后的事情太残忍。
他不敢面对。
直到柯雅的声音远远消失在身后,他们俩才站定在一个走廊里。
泰尔斯心有余悸地,看看背后。
“对不起。”黑衣长发的鹅绒女士轻声道:“平时,柯雅发作的时间没有这么快。”
泰尔斯怔怔地看着后方。
他心里开始慢慢冒出疑惑。
泰尔斯抬起头,看向这位女士。
“当年,卢瑟和莉迪亚——我的哥哥和姐姐遇刺的时候,”泰尔斯艰难地道:“王后还有姬妮女士她们——都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吗?”
沉默了几秒钟后,这位黑衣鹅绒女士的眼底露出悲哀:
“是的。”
她缓缓道:
“那天,卢瑟殿下当场就被……”
鹅绒女士紧闭着眼睛,在回忆中,呼吸不畅地道:
“姬妮跟我听见声音就赶来了,但都来得太晚。”
“据说,他的头滚到了床下……”
“莉迪亚公主被掳走,姬妮抢了匹马就追了出去,我跑去通知卫兵,留下被吓傻的柯雅一个人在房里。”
泰尔斯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的脑里突然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那天在去往复兴宫的路上遇刺。
姬妮那么反常的反应……甚至提前惊动了,本不是冲我而来的刺客。
原因在此么。
她们都经历了……那样的场面?
所以……姬妮才会如此失态,那般憎恨刺客和杀手。
“但你无需害怕,泰尔斯,”只见这位黑衣长发的鹅绒女士,温柔地对他笑道:
“……柯雅王后她,已经这样很多年了。”
“她清醒时,总是歇斯底里和满腔怨愤,”这位鹅绒女士感慨地道:“发病时,倒是安静祥和,只觉得卢瑟和莉迪亚都还在她身边,蹦蹦跳跳地玩耍……”
女士的神色逐渐变得凄凉而惨然:
“当年的悲剧发生后,宫中一片混乱,连艾迪王和米迪尔殿下都被……卫兵紧张得见人就拔剑……所以没人顾得上这里,仆人们都逃散了。”
“只有柯雅死死抱着王子的遗体不肯放手……据说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里……”
“我被卫兵强行隔离到安全屋里……恐慌不已的贵族们封闭了复兴宫,锁闭永星城……等到凯瑟尔陛下掌控王国,稳定局势,已经是两周后的事情了。”女士叹了一口气,垂下额头。
泰尔斯轻轻叹气。
“两周的时间里,柯雅死死守在房里,搂着死去的卢瑟王子哭泣,靠着花瓶里的水活下去……”
“你知道,两周过去,王子的遗体已经变得……”
循着女士的描述,泰尔斯试着想象当时的情景,顿时不寒而栗。
“当两周后,他们砸开房门,我们看见奄奄一息,几近昏厥的柯雅,还有她怀里的……”
女士长叹一口气,脸上尽是恐惧:
“那种场景,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泰尔斯咽了一下喉咙,不敢再去想象。
对璨星王室而言……
血色之年……
就是这样的景象么。
为星辰而生——就是这样的代价?
沉默。
直到泰尔斯突然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鹅绒女士。
对了。
刚刚,姬妮叫她——
公主殿下?
看她的年纪,应该不会是凯瑟尔的女儿,所以公主是指……
但是,先王的幺女,凯瑟尔五世的幼妹,长公主康斯坦丝·璨星,不是自己在璨星墓室里看到的……
泰尔斯心里冒出疑问。
“所以,请问您是……?”泰尔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公主’的称谓一定让你迷惑了吧。”鹅绒的女士,善解人意地解开泰尔斯的尴尬,不好意思地微微垂首:
“我不姓璨星,不是真正的公主,”只见这位“公主”轻轻摇头:
“我只是先王陛下的养女,算是你的——半个姑姑吧。”
泰尔斯吃惊地张大嘴巴。
“我是伊丽丝·索拉,比康斯坦丝还小一些,”伊丽丝公主浅笑道,脸庞边露出一个迷人的酒窝:“但并没有资格冠以璨星的姓氏……索拉,这是我丈夫的姓氏。”
半个……姑姑?
为什么之前没有人提到?
“请问,您的丈夫是……”泰尔斯机械地道。
“索拉伯爵……先王时的荣誉伯爵,”伊丽丝闻言叹息道:“一个月前刚刚离世。”
寡妇?
难怪,是黑衣……还在致哀么。
“一个月前?荣誉伯爵离世?”泰尔斯疑惑道:“是疾病么……”
但泰尔斯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了,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伊丽丝姑姑,是我冒昧了。”
伊丽丝公主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着道:“不,这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只听这位先王的养女,伊丽丝公主,一字一句地道:
“他死在一个月前,红坊街中心的那场大爆炸中。”
红坊街……
大爆炸?
泰尔斯顿时僵住了。
难道是……
“就是XC区还有西环区,黑帮火并的那天晚上。”伊丽丝哀怨地道。
是了。
没错。
是我、约德尔,以及艾希达,是我们引发的爆炸。
愧疚顿时涌上心头。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
“他,您的丈夫,”泰尔斯按捺着心底的难受,缓缓问道:“为什么会在那一晚,在红坊街呢?”
明明那晚是宵禁不是吗?
但伊丽丝明显所知不多,只听她叹了一口气:
“我们感情不怎么好,我丈夫……喜欢去红坊街寻欢……他去世的前几天,我还去那里找过他,大吵了一架,他之后三天没有回来……”
“却没想到,那是最后一面了。”
伊丽丝闭上眼睛,摇头叹息。
她拉了拉肩上保暖用的鹅绒。
但此时的泰尔斯,突然瞳孔一缩!
那道鹅绒……有些眼熟。
鹅绒……
女士……
红坊街……
大爆炸的前几天……
找丈夫……吵架……
难道……
泰尔斯浑身剧震!
他再次看向这位伊丽丝姑姑的面庞。
这一次,姑姑这张清秀的脸孔,和印象里,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张脸庞,彻底重合了起来。
久得自己都快忘记了。
是啊。
是她。
是那位鹅绒的女贵族。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这位公主姑姑。
那天,就是她。
是她,披着鹅绒,带着二十位终结剑士,在红坊街,遭遇了冒险出来血瓶帮地盘乞讨的泰尔斯。
是她,当街施舍给蓬头垢面的泰尔斯,十二个铜子与……一个银币。
只是,泰尔斯变化太大,恐怕连她也认不出,眼前这个第二王子泰尔斯,与一个月前的乞儿泰尔斯,居然是一个人了吧。
泰尔斯摸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正是被奎德用那个银币,烫出的伤疤。
正因为那次施舍,病重的科莉亚,得以从伤寒里幸存。
正因为那次施舍,尼德向奎德告密。
正因为那次施舍……自己……乞儿们……奎德……娅拉……红坊街……
正因为那次施舍……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泰尔斯深深叹出一口气。
“怎么了?”伊丽丝公主奇怪地看向一脸复杂的泰尔斯。
“不,没什么。”
泰尔斯抬起头,露出一个恭谨的笑容。
这位姑姑,在他的眼里突然变得亲切了许多。
“只是见到了亲人,有些感慨。”
他眼前重新浮现出艾希达·萨克恩的微笑。
这,就是你所说的,偶然么。
抑或是——泰尔斯眼前呈现出健壮的凯瑟尔,在王室墓地里的落寞身形——命运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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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C区地下街,落日酒吧。
“砍下去。”
“当作块木头就是了。”
“抛弃无用的感情与原则,成为一个真正的萨里顿!”
“砍下去!”
不。
不!
娅拉·萨里顿,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她从床上翻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记得,在三个乞儿被掳走后,自己跪在落日酒吧里,久久不起。
直到失去意识。
而现在……
“真是难看。”
床铺的另一边,房间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娅拉熟悉至极的声音。
“难道每次一受到刺激,你都会做那个噩梦吗?”
娅拉狠狠地呼出一口气:
“老家伙。”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闭上眼睛,躺回床上。
但那个声音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娅拉·萨里顿